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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楣是什么人,精明无比,不弄清楚其中利弊自然不敢轻易跳入火坑,她想方设法打听到叶家的情况,得知叶家如今和皇室微妙的位置,加之叶家只有一个不良于行的少爷,算是后继无人,叶茂才自然需要一双“儿女”来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互相得利,各取所需,一个瘸子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这叶府的财富最后还不是落在叶恪手中?而凭借叶家这个名头,叶楣日后想要锦衣玉食嫁入高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便是叶茂才打别的主意,他们姐弟二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也会想法子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叶楣姐弟就进了叶府,成了叶家的小姐和少爷。叶夫人信任他们,叶茂才提防他们,这对叶楣姐弟来说都没什么不同。叶家只是一个跳板,一个靠山,能帮助他们在未来的路上走的更快而已。
    叶楣道:“信不信身份都不重要。你和我都是从商户走出来的,将他当作生意人就是了。只是这一笔生意,如今看来却是亏了,我倒是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样。”
    “这样?”叶恪不解:“姐,你说的更清楚些。”
    叶楣道:“之前我以为叶家在陇邺实力雄厚,不必忌惮什么,虽然和皇家关系微妙,到底还能平衡一二。不过近日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叶家并非我以为的那般好,似乎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往前一步固然可以高枕无忧的活下去,可若是一个不好,亦是万丈深渊,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恪闻言,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他说:“你的意思是,叶家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危不危险我也不知道,”叶楣冷笑一声:“叶茂才那个老狐狸,藏的严严实实,不肯让我们知道叶家的情况,叶夫人虽然信任我,却更信任叶茂才,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比登天还难。不过越是这样,我的直觉越是不安,总觉得这叶府很不好。”
    “或许是你想多了也说不定。”叶恪想了想,到底还是摇头道:“叶家毕竟是大凉的丞相,怎么可能到你说的那一步。至于叶家人提防我们,大约是时日太短。毕竟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否则当初你提出要教人行刺睿亲王妃,他们叶家也不会就
    家也不会就这么同意的,只是可惜,那睿亲王妃却是命大,竟然被那书生相救,躲过一劫。”
    叶楣凝眸,忽而又笑起来,道:“她可真是好命,也可真是好运。”
    “不过姐,”叶恪看向她:“当初你为什么要让叶家人杀了睿亲王妃?真的是因为想要入主睿亲王府么?总觉得这个决定匆匆忙忙,稍欠考虑似的。”
    叶楣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若说我第一次看见她,便觉得不想要她活在这个世上,你信么?”
    叶恪一愣,叶楣却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她刚随着叶家人来陇邺的时候,正好是谢渊皇城狩猎回来。叶茂才给了她解药,要她扮作无意间揭了悬赏榜出手相救。自然而然,叶家能拿出解药,只怕当初睿亲王的伤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若是叶楣以叶家人的身份去相救,难免令人怀疑到叶家身上,倒不如说来寻亲,恰好后面发现是叶家人更为顺理成章。
    叶茂才是想借着叶楣来搭上睿亲王府,叶楣生的美貌,加之又是谢渊的救命恩人,留在睿亲王府日子越多,有些事情发生的就越是自然。
    叶楣在那时候见到了睿亲王谢渊。
    对于男人,叶楣称不上爱或者不爱,她有野心有手段,男人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若是有更优秀更好的,换一个就是了。对她来说,就像是美丽的人要配华丽的衣裳,珍贵的首饰,富裕的宅子,自然也要高贵的夫君。
    谢渊是她自长大以来见过最好的一个。
    他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还生的风流美貌,便是静静躺着,贵气天成,也惹得人侧目。更何况叶楣还从叶茂才嘴里得知,谢渊是个极有手段,很厉害的人。这么好的人,她想要据为己有很正常,而谢渊的冷淡,让她更想征服。
    听闻谢渊有个王妃,不过叶楣从没见过她。晓得那个女人是明齐武将的女儿,也很是不以为然,武将之女,粗鄙不堪,千里迢迢过来也是只身一人,没有靠山,叶楣甚至并不觉得对方有做她对手的资格。
    直到她看到沈妙的一刹那。
    沈妙的衣裳还有些泥土,头发不甚整洁,面上亦是风尘仆仆之态,可是她就站在叶楣面前,逆着光,姿态端庄又威严,仿佛霸道的猛兽,在宣布自己的主权。
    明明叶楣才是最光鲜的,沈妙是狼狈的。
    可是那一刻,叶楣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她便是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能从面前这个女人手中争夺到一丝一毫。
    在之后的日子里,沈妙对她颇为冷淡,偶尔叶楣还能感到淡淡的厌恶与恨意。
    可是自古以来,女人的感情都是相对的,不仅是沈妙对她感到不舒服,叶楣也很不舒服沈妙。
    听闻沈妙有父母宠爱,有大哥关怀,有好友有姐妹,还有谢渊对她的宠爱。虽是冷战,可是旁观者最清楚,若是无情无爱,又哪里用得上冷战?分明是爱到了骨子里,一举一动才会都牵扯到自己的情绪。
    越是比较,叶楣就越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世上好的东西统统都该被沈妙一个人享用?她性子孤直不懂撒娇,又凭什么得到谢渊的青睐?
    最不甘心的,就是比自己不如的人却过的更好。叶楣是妒忌的,也是厌恶的,她热爱抢夺别人的东西,将那些东西变为自己的。可是沈妙的东西,看上去要抢过来很艰难。
    那怎么办呢?让沈妙消失好了。
    所以叶楣告诉叶茂才,只有沈妙死了,谢渊的王妃之位空悬,她有把握能掌握住谢渊的心。
    与其说叶楣想要抢夺谢渊,倒不如说,叶楣只是见不得沈妙过的比她好,叶楣不愿意输给沈妙。
    叶茂才本就打着想要叶楣攀上睿亲王府的念头,终是应了。
    可是谁想到沈妙竟然没死,竟然有人愿意为了沈妙而不惜以身相护。而且因为叶家的贸然出手,谢渊似乎有所怀疑,将叶家盯的很近,叶茂才还因此而迁怒于叶楣。
    叶楣这辈子,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她利用各种可以利用的人,一直过的顺顺利利,抢别人的东西也是得心应手。无论是物还是人,亦或是人心。
    可就是在沈妙这里碰了壁。
    她抢不走沈妙的男人,也抢不走沈妙的命,更抢不走沈妙的好运。
    ☆、第二百二十二章 傅明
    “如今听闻睿亲王与睿亲王妃感情甚笃,”叶恪道:“前几日还听说他们二人把臂同游陇邺城,可见睿亲王对沈妙爱到了骨子里。说起来那沈妙容貌不及你,倒也不知道是怎么迷的对方对她死心塌地。”叶恪看向叶楣:“姐,现在还要入主睿亲王府么?”
    叶楣有些心烦意乱。她在谢渊面前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当初在钦州的时候,若是她想利用哪个男人,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是面对谢渊,她却总是觉得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谢渊根本就注意她,叶楣能感觉到,谢渊看她的目光,和看卢婉儿没什么两样,和明齐所有的官家小姐都没什么不一样。她觉得,她根本无法去征服谢渊,因为谢渊都没将她看作是一个女人。
    思及此,叶楣便有些逃避般的道:“再说吧,叶茂才暂且没提起此事,也不必多想。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叶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若是叶家有朝一日倒霉,总不能还连累上你我,趁早再做打算。”
    “其实……”叶恪吞吞吐吐道:“之前叶茂才找过我一回,有些想让你进宫的意思。”
    进宫?叶楣眉心一跳,突然笑了,她笑的风情万种,却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叶茂才见谢渊不好勾搭,就让我攀上皇家?”
    进宫,自然不是普通的进宫,而是进宫做皇帝的女人。叶楣冷笑道:“宫里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必然有所蹊跷。我若是进了宫,没有子嗣,百年之后无所依靠,若是皇帝驾崩,还要给他殉葬不成?叶茂才只打着交好皇家的主意,不管我的死活,我是不回进宫的。让他断了这条念想。”话到末处,已然有阴狠之意。
    叶楣不是没想过进宫,只是她自来善于分析利弊,如今皇帝没有自己的儿子,只怕是皇帝自己的问题,没有儿子傍身的女人在后宫里能活到几时?别说是后宫了,便是高门大宅后院,没有儿子的下场要么就是死路一条,要么就是一辈子缩头缩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这都不是叶楣想要的。她想要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享受权利,这些比进宫当皇帝的女人更重要。
    叶恪有些尴尬,道:“我也猜你是这般想的,所以当即就跟叶茂才说了不可能。”
    “哦?”叶楣斜眼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你真是这般跟他说的?”
    叶恪躲闪着叶楣的目光,道:“姐,你还不相信我么。”
    叶楣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那笑容的意思是什么,她道:“总之你我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叶家可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叶家人也不是家人,况且家人尚且有自己的私心。我会想办法弄清楚叶家如今究竟出了什么事,又做的是什么打算,若是有朝一日叶家倒霉,你我二人可不要也跟着陷进去,全身而退方是上策。”
    “姐,哪有这样严重。”叶恪不以为然:“真要有这般严重,叶家早就开始为自己寻求退路了。”
    叶楣冷笑:“怕就怕的是叶家自己都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在唤:“大姐姐,二哥。”
    叶恪上前将门打开,便见小厮推着叶鸿光站在外面。叶茂才虽然精明,对自己这个瘸子儿子却是不错,命人特意为他做了可以行动的椅子,由小厮推着,平日里自个儿也能在叶府里转转。不过叶夫人就对这个小妾生的养在他名下的儿子不怎么喜欢。
    叶鸿光却是很喜欢叶楣和叶恪,大约是觉得叶府里冷清了多年突然来了兄弟姐妹,总是高兴地。他性子也十分单纯,如孩童一般纯稚,并不像是从叶家长养出来的。不过想想他从不出府,除了和叶茂才下棋之外就是看书,生出这样单纯的性子也是自然。
    叶楣笑着道:“三弟可是有什么事?”
    叶鸿光长得不像是叶茂才,也不像叶夫人,大约是像那位过世的小妾多一点,五官很是精致的。他也笑道:“爹让你们去书房一趟,我顺便过来将九连环给大姐姐送来,听说大姐姐解九连环是高手,所以才拿过来的。”
    叶楣接过那九连环,道:“等我解开了,就亲自给三弟送过去。”
    “谢谢大姐姐!”叶鸿光显得很是兴奋。
    叶楣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叶恪,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沉色。
    这个时候,叶茂才将他们二人叫进书房,显然是有新的事情要交代给他们办了。将他们二人当成棋子利用,可是叶楣他们又岂是乖乖任人摆布的?
    必然又是一场你猜我往的交手。
    ……
    静妃怀了身孕的事情,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陇邺。
    永乐帝无子这么多年,自然是各种猜测众说纷纭,最多的便是永乐帝身患隐疾无法有自己的子嗣,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静妃怀了孕,这意味可就多了。
    只怕并不是永乐帝的问题,也许是永乐帝刻意为之,可是现在永乐帝“让”静妃怀孕,似乎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于是一干朝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将府上的女儿送进宫里。另一头,陇邺的一些持观望态度保持中立的朝臣也开始有了新的决议,无论如何,静妃怀孕,都给大凉朝廷后宫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沈妙和谢景行说起此事的时候,还道:“之前因为皇上没有孩子,所以后宫倒也清净,并未有太多纷争,可是静妃怀孕的事情一流传出来,各路大臣要送女儿进宫,争先恐后的生孩子,只怕后宫就乱了。”
    一汪平静的水突然被一颗投入池水的石子激活,那才是最可怕的。
    谢景行笑笑:“那也要生得出来才行。”
    永乐帝给她们都喝了避子汤的,静妃是个意外,却因为这个意外,宫中日后对这一方面定然会更加严苛,一点儿空子也不会让人钻到。
    “不过卢家也太心急了。”沈妙撑着下巴:“宫里还没流传出来,自个儿就先传出来了。现在整个陇邺都知道。”
    “穿得越快死的越快。”谢景行正在穿外袍,沈妙站起身来帮他整理衣领处。他低头看着沈妙,道:“不过你若是怀了我的孩子,我也会让人传的陇邺人尽皆知。”
    沈妙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敢让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
    “怎样?”谢景行蹙眉。
    沈妙将他的衣领狠狠一扯,凶神恶煞道:“睿亲王府被灭满门的事情,也会传的陇邺人尽皆知。”
    谢景行哈哈大笑,揽着她的腰,俯首在她耳边暧昧耳语:“家有悍妻,精疲力竭,恐是不行。”
    “悍?”沈妙要发火了。
    谢景行还要说什么,外头传来八角的声音:“主子,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出发么?”
    沈妙松开手,道:“回来再说。”
    谢景行好整以暇的坏笑:“任君采撷。”
    沈妙:“滚。”
    他们是要进宫的。这几日谢景行频频往宫里跑,应当是在和永乐帝商量对付卢家的事情,卢家大约也隐隐感到了压力,开始对兵力有所布置,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静妃有孕在身,永乐帝定然不会拿卢家怎么样,一边是怀疑,一边是坚信,卢家自己都混乱了,恰好遂了皇室的心意。各方势力开始布置,谢景行显得分外的忙。
    沈妙也在裴郎留下来的信里猜度明齐如今乃至未来的局势,一边帮着沈家从傅修仪的监视下脱身。
    今日沈妙也打算进宫看看显德皇后,恰好谢景行也要进宫,夫妻二人便一道同行了。
    一到宫里,谢景行便径自去御书房见永乐帝,沈妙是要去见显德皇后的,由陶姑姑领着她去。沈妙见随行路上皆是铺了地毯,宫中行走的宫女也多了许多,心中有些奇怪,便问是怎么回事。陶姑姑道:“这是静妃娘娘吩咐的,怕走路磕着碰着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伺候的宫婢都要比往日多很多的。这些日子宫里上上下下都被折腾坏了,皇后娘娘厚道,也懒得与她计较,却几乎教她将这后宫搅翻了天。”陶姑姑是显德皇后的女官,说话不用顾及什么,又因为显德皇后的关系,将沈妙当作是自己人,对静妃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她道:“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磨缠人的很,让人心里不大痛快。”
    沈妙挑眉,问:“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陶姑姑就古怪的笑了笑:“皇上倒是不曾因为这个孩子对静妃有所变化,静妃因此而生闷气,才弄出这么多花样来呢。”又想起了什么,道:“今日叶家的小姐和少爷也都进宫了,叶家小姐还来看望静妃,大约是在静华宫里。亲王妃刚才进宫的时候未曾见着叶家的人么?”
    叶家?沈妙摇头:“并未看到。”心中却起了思量,叶家的小姐少爷,自然指的是叶楣和叶恪。叶楣叶恪来看静妃?卢家和叶家本就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又岂是到了如今。突然来见静妃,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是在筹谋什么?可是让叶楣来与静妃说道,且不说叶楣如何,静妃是个蠢的,又如何当得起这般大任?叶家只怕找错人了吧。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这会儿却是来见显德皇后的,因此倒也不好与陶姑姑多说此事,怀着疑问,便是到了御花园。
    显德皇后不在未央宫,夏日渐渐到了尾声,即便陇邺的夏长,到了尾声,一样的开始泛出凉意。炎热的日子多了,难得有清爽的时候,坐在花园中吹吹风也是好的。沈妙见到显德皇后的时候,她正在煮茶喝,见了沈妙到来,便邀她一起来品茶。
    “这是秋山黄,今年新送上的茶叶,本宫很喜欢,你也尝尝罢。”显德皇后笑道。她似乎很喜欢喝茶,本人也如茶叶一般悠长馥郁,是个十分有余味的女人。
    沈妙端起茶杯来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苦涩,然而在苦涩之中,又有一丝绵长的香味,的确是十分独特的好茶。
    显德皇后问:“怎么样?”
    沈妙放下茶杯:“皇后娘娘煮的茶也是一绝。”
    “本宫没什么爱好,就只有这点子喜欢了。”显德皇后笑了笑:“这茶味苦,年轻姑娘家大多不喜欢,不过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会喜欢。大约本宫觉得,你与本宫还是有些相像的。”
    沈妙称不敢,显德皇后又不甚在意的一笑:“不说这些了。那一晚你回去后,景行应当与你说了宫里的事情罢。”
    沈妙微微一愣,道:“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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