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鹏挥手道:“马董,你也不用骗咱们了。现在全集团的工人都知道,银州重机的几个大客户已经取消与咱们的合作关系。请问哪来的订单?现在工友们只想拿到之前拖欠的工资,据说市政府每年都对银州重机进行补贴,这些补贴便是针对咱们工友的。请问这笔欠款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监守自盗了?”
“放肆!”任马向南再好的脾气,被徐鹏挑破疮疤,也难免震怒了。他沉声道,“集团的资金如何分配使用,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无需与你解释。我现在有一个要求,近三周内,工友必须到岗,否则,集团将会开除闹事的工友,至于拖欠的工资,更是没有!”
徐鹏见马向南彻底撕破脸皮,愤怒地站起身,指着马向南的鼻子骂道:“马向南,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玩火自焚。”
马向南不屑地说道:“小徐,你胆子不小。还没有人敢指着鼻子威胁我,你可是第一个!”
徐鹏与马向南话不投机,愤怒地冲出董事长办公室。
未过多久,秦河匆匆进入,低声问道:“马董,谈得怎么样?”
马向南凝眉道:“能怎么样?对了,徐鹏的妹妹是不是教师?”
秦河微微一怔,低声道:“似乎是,怎么了?”
马向南从手机里翻出一个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条上,他眼中露出凶狠的精光,冷声道:“这是教育局张局长的电话……既然徐鹏不愿意上班,那么你让他妹妹也不用上班了!”
……
每天下班,回自己家中之前,方志诚会在楼道口抽一支烟,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
秦玉茗从学校搬回家中之后,方志诚更加注意隔壁的动静。早晨偶然碰见程斌,稍微了解了下这夫妻俩的情况,虽然秦玉茗回来了,但两人矛盾似乎还是没有解开,彼此分房而睡,井水不犯河水。不过程斌还是很感激方志诚,笑道,若不是诚少出马,我媳妇怕是不愿意回来,如今既然搬回来住了,同在一屋檐下,即使再大的矛盾,终有缓和的时候。
见程斌如此有信心,方志诚脸上带笑,心情却挺复杂。
将烟蒂踩灭,方志诚侧耳倾听,似乎隔壁传来似有似无的哭声。他心情一颤,暗忖不会是秦玉茗又哭了吧?犹豫一番,他终究还是因为关心,摁响门铃。
未过多久,秦玉茗打开门,见是方志诚,笑道:“志诚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仔细打量秦玉茗的脸部,没有泪痕,从屋内传来断续的哭泣声,方志诚好奇道:“家里有人?”
“我的一个同事……”秦玉茗点头,从屋内走出,把门虚掩上,又道:“说来也巧,我原本想把她介绍你的……没想到刚才她接到个通知,学校通知她,暂时不用去上课了。询问一番,原来是市教育局下达的通知……唉,她还真倒霉。我都不知该怎么办,现在见面不太合适了。”
“市教育局为什么不让她上课?”方志诚疑惑道。
秦玉茗叹了一口气:“事情有些复杂啊。”
言毕,她将个中原因跟方志诚诉说一番。
方志诚很惊讶,冷笑道:“银州重机的董事长马向南,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会对一个普通教师下手,实在太无耻了。”
原来,秦玉茗想给方志诚介绍的那个教师,正好便是徐鹏的妹妹,名叫徐娇。马向南为了逼迫徐鹏,便对他家人下手,徐娇作为教师在体制内,马向南便安排秦河通过教育局,给徐娇施加压力。
若是徐鹏不低头的话,徐娇便一天无法正常上班,这手段当真是恶毒之极。
秦玉茗暗忖方志诚在市委工作,或者有门路,笑道:“要不,你帮帮忙?”
方志诚虽然是市委书记秘书,但时间尚短,哪里有这个本事,苦笑道:“嫂子,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个普通公务员,哪能有那么厉害的手段……”
进了屋内,徐娇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秦玉茗笑着介绍道:“徐娇,这便是我跟你之前提起过的方志诚,他是我的邻居,现在在市政府工作。”
徐娇心情不佳,但涵养极高,还是勉强挤出笑容,与方志诚握了握手。
徐娇人如其名,属于娇小可爱的类型,身高并不出类拔萃,约莫一米六,但脸蛋姣好,五官精致,站在秦玉茗面前,也不弱下风。
秦玉茗故意给两人腾出时间,便进厨房间,准备晚餐。
方志诚性格随和,徐娇比较外向,两人倒是能聊到一块。
吃完晚饭之后,秦玉茗故意道:“志诚,时间不早了。徐娇家也不太远,要不你送她回去吧。”
方志诚微微一怔,爽快道:“行,保证安全送到家。”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方志诚与徐娇出了门。关上门后,秦玉茗似乎还笑着,但摸了摸眼角,却不知那处何时多了湿意。
第0020章 暗潮中勾心斗角
与徐娇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抵达徐娇所住的小区。方志诚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他看似与徐娇相处的很好,其实不过是伪装出来的。
他只是故意想气一下秦玉茗——既然你为我张罗相亲对象,那我就尽力配合吧!
尽管秦玉茗伪装得很好,但方志诚能瞧出秦玉茗有些不正常,尤其是自己与徐娇亲热说话的时候,秦玉茗脸上的笑容会变得很僵硬。方志诚甚至在想,玉茗嫂子会不会因为自己吃醋了?
不过,这种心态,对于徐娇却是不公平,因为自己在利用徐娇,对她不够真诚。
刚到小区门口,不远处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徐娇,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担心你。”男子轻声道。
徐娇看了一眼方志诚,怕他多想,连忙解释道:“这是我哥,徐鹏。”
徐鹏警惕地打量了方志诚一眼,方志诚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徐娇的朋友。”
徐鹏“嗯”了一声,面色不大自然,淡淡道:“谢谢你送徐娇回家。”
方志诚瞧出徐鹏性格高傲,想起之前徐娇哭泣之事,问道:“徐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徐鹏估摸着方志诚应该是徐娇的男朋友,也想多了解一下他,便点头道:“徐娇,你先回去吧。我跟小方私下聊聊。”
来到一棵大槐树下,方志诚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徐鹏。徐鹏摆了摆手,淡淡道:“对不起,我不抽烟,我妹妹,似乎也很讨厌烟味。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如果你想知道我对你的印象,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妹妹虽然条件不错,但我希望她嫁给一个普通的人,而你看上去有点花心,若是我妹妹嫁给你,以后不一定会幸福。”
见徐鹏一本正经地提醒自己,方志诚却一点不会感到反感,反而觉得徐鹏是一个很真诚的人。他收起烟盒,笑了笑道:“其实我想说的,跟你妹妹无关,与你有关,与银州重机有关!”
“哦?”徐鹏愣住了,苦笑道,“我妹妹现在没法正常工作,我知道与我有关,但还不至于由你借此训斥我!”
方志诚摆了摆手,轻声道:“你误会了。我想跟你探讨一下,如何才能化解银州重机的危机。”
徐鹏暗忖方志诚口气不小,挑眉道:“银州重机已经数月发不出工资,凭你我两人,又有何用?”
方志诚自信地笑了笑,道:“我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我的老板,或许能出点力。”
“你老板是谁?”徐鹏的好奇心完全被激起。
方志诚轻声道:“宋文迪!”
徐鹏微微一怔,他脑袋反应很快,很快想起这似乎是市委书记的名字,轻声叹道:“你老板是市委书记?”
方志诚不再卖关子,笑道:“我是宋书记的秘书。宋书记一直关注银州重机,近期市委还专门成立工作小组,分批次对银州重机调研。”
徐鹏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
方志诚笑了笑,神秘道:“有没有想过,借工作小组调研,让银州重机有涅槃重生的机会?”
徐鹏微微一怔,轻声询问道:“我该如何做?”
方志诚便与徐鹏走得更近点,将方法一一说与他听。徐鹏听得暗自心惊,他虽然性格刚毅,但不是迂腐之人,若是能通过一些手段,让马向南吃个闷亏,倒也不排斥。
回到家之后,徐鹏立即给董事长助理秦河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道:“秦总,明天罢工便会结束。”
秦河微微一怔,暗忖马向南果然老辣,刚通过市教育局给徐鹏的妹妹施加压力,他便承受不住了,淡淡笑道:“这就对了嘛。徐鹏啊,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回头我与马董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在党委办给你安排一个位置。”
通过这次风波,马向南已经注意到徐鹏在工会的影响力很大,把徐鹏调到身边,则是为了更好地监控他。
“那我妹妹的工作呢?”徐鹏轻声问道。
“你妹妹的工作?”秦河佯作不知。
徐鹏暗自冷笑,又道:“市教育局通知我妹妹最近不要去上班了……”
秦河适时打断徐鹏的话,笑道:“还有这件事啊?你不要着急,教育局的张局长是我的好朋友,等下我帮你去问问……”
徐鹏对秦河厌恶无比,冷声道:“那就麻烦秦总了。”
挂断电话,徐鹏抬起头,发现徐娇盯着自己。徐娇轻声道:“刚才你跟方志诚说什么了?”
徐鹏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没说什么,不过我建议你离那小子远一点!”
“为什么?”徐娇对方志诚挺满意,除了家庭之外,其他都符合男朋友的标准。
想起方志诚今天与自己私下交流的那番情形,徐鹏知道方志诚很有心计,沉声道:“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心思深沉,我怕你被她玩弄了。”
徐娇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气呼呼地说道:“胡说什么呢!我看他很阳光,倒是你,害得我现在工作都丢了!”
“做哥哥的怎么会骗你呢。”徐鹏挥了挥手,无奈道,“明天你照常上班,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应该没事了。”
“真的?”徐娇跳了起来,心情变好。
徐鹏点了点头,见妹妹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等徐娇回到卧室,徐鹏面色变得阴沉,他并非简单之人,煽动工友,一方面是为了帮工友们争取到应得利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巩固自己在银州重机影响力,随着市委工作小组即将来到银州重机,他预见到一场风波,即将在银州重机拉开帷幕,能否出人头地,在此一举了。
……
周三下午,工作小组第二批次来到银州重机调研。
魏民从车内一下来,马向南便热情地迎上去。马向南是副厅,魏民是正处,马向南的级别比魏民还高一些,但魏民的身份特殊,他深处纪委这个要害部门,还是监察局局长,马向南自然要好生应付。
至于方志诚,马向南倒是未太过注意,主要方志诚太过年轻,马向南难免会轻视他。
下了车间,马向南领着魏民一路参观。尽管银州重机每年处于亏损状态,但车间内还是给人一种大企业的魄力。
大约一万平米的流水车间内,各种机器发出不绝于耳的响声。
马向南挺着将军肚,笑着介绍道:“银州重机现在运营情况良好,欧洲两大客户已经决定续签合约,预计到下半年将恢复盈利。我们度过了艰难的一段时间,幸好政府不遗余力的支持银州重机,让咱们缓了一口气,还请魏局长放心,我们不会辜负市政府的期望!”
魏民指着不远处一片的区域,问道:“那边是哪个部门?”那边一个区域十分空旷,不少机床闲置,引起了魏民的注意。
马向南不动声色地介绍道:“那边是机床备用区,暂时还没有开放。若是等到忙时,机床坏损,会从那个区域调入备用机床。”
魏民淡淡地笑了笑,跟着马向南继续参观,半个小时之后,进入会议室座谈。
副总经理胡言德主持会议,马向南对银州重机也作了一些介绍。等到魏民发言的时候,会议室外突然出现嘈杂声。魏民眉头一拧,瞄了一眼马向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马向南摆了摆手,笑道:“我出去看看,请魏局长稍等片刻。”
马向南出去五分钟左右,嘈杂声竟然突然变大,突然董事长助理秦河从门外走进来,在胡言德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完,胡言德大惊失色,见魏民面色疑惑,轻声道:“魏局长,出了点问题。马董,被人打了……”
魏民冷哼一声,道:“究竟是怎一回事?言德同志,还不坦白?”
胡言德苦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其实银州重机早就因为没有订单,停工多日,而今天车间内的工人,也是马向南为了应付市政府调研组,安排人暂时请回来的。这些工人大多被拖欠工资,被请回来之后,找到财务部门,工资依旧不发,自然不依,便闹了起来。
马向南出门之后,才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董事长马向南。哪知下面的人激愤无比,两三个工人一拥而上,将马向南按倒在地,一顿海揍。
听着外面救护车的声音,魏民面色阴沉,站起身不悦道:“银州重机的问题如今已经这么严重,作为管理层,你们竟然还捂着掖着,当真是太令人气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