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慨棠默然。他的手机一直在震,震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他不得不对母亲说:“有人找我,妈,我待会儿再给您打过去。”
“不用啦,我也没什么事儿,”顾妈妈想了想,却又啰啰嗦嗦地补充道,“你……你和小争也要注意点。你爸要是找你摊牌,虽然我估摸着是会妥协,但也要循序渐进,别气着你爸。”
“好。”
“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妈放心你。”
“……妈,”顾慨棠胸口热热的,他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
“我……对不起你,和爸。”
顾妈妈终于笑出了声,她温柔地说:“你去忙吧。”
挂了母亲的电话,顾慨棠才看到从刚才起就一直呼叫他的人,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刘浩然】三个字。
顾慨棠神情一肃,接听电话,‘喂’了一声。
“小顾啊,”刘浩然问,“你在哪儿?”
“我……遇到点急事,现在在家里。”
“那就好,刚刚在校车里没看见你的人,我以为把你落在火车站了。”
“不好意思。老师,我可能晚点到学校,能不能把我的发言往后挪挪?”
“嗯?”刘浩然十分为难,“不行,因为……”
“……”
顾慨棠没办法,他看看时间,最多只能再待十几分钟,他迅速结束和刘浩然的通话。
顾慨棠有话要对窦争说。
他打开阳台门,就要往厨房走,但开门的一瞬间,顾慨棠发现窦争就站在门口。
“……”
窦争斜靠在门框上,挪开眼神,不与顾慨棠对视,同时抬起手摸摸鼻子,掩饰了一下。
他问:“……你要走了吗?”
顾慨棠说:“我导师有事交给我做,我必须赶过去。”
“……哦。”窦争闷闷的。
顾慨棠:“什么?”
“没什么。”窦争甩甩手,“你走吧。”
顾慨棠说:“我爸下个月从古巴回来,他申请调回中国工作。”
“……”窦争脸上的表情变得颓丧,他焦躁地拿起一根香烟,夹在手里,问,“怎么,回来监视你吗?”
“监视我?”
“对,监视你有没有在地下和我偷情。”窦争凶巴巴地说,“监视我有没有勾引他儿子上床!”
窦争尽量压低声音,而且关上了门,以免两人的对话内容传出去。他冷静了一会儿,哼的一声,把烟叼在口中。
顾慨棠顿了顿,道:“……以后小野在家,你就不要吸烟了。”
窦争笑了笑,说:“你妈都不管我,你管我?我不是你舅舅吗。”
顾慨棠伸手把他口中的烟揪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我妈不管你,但我以后一定会管你。”顾慨棠认真地看着窦争,说,“我爸他,好像同意我们两个的关系了。”
“……”
窦争惊愕地看着顾慨棠,一时间说不出话。
顾慨棠道:“我赶时间,等处理好学校的事情,……今晚我来找你。”
顾慨棠运气不错,刚到公交车站就来了车。到学校时是五点四十分,提前了将近二十分钟。
他可以在明珠小区再待几分钟,和窦争好好说清楚。
可顾慨棠没有,他觉得当时的气氛太尴尬了,有些事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能和窦争解释呢?
车里暖风吹得人胸膛滚烫,顾慨棠疾步朝教学楼走去。
那天的会议一直持续到晚间十一点,中间还没休息,终于散会时研究生怨气冲天,一边骂一边往宿舍走。
顾慨棠更无奈。他没开车来学校,因为车在顾家,现在公交车肯定没有了,还不知道这个时间段能不能碰见出租车。
大冬天,顾慨棠站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碰到一辆出租车。因为没带手套,他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在车里吹了一会儿暖风,顾慨棠拿出手机,想给窦争打电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短信。
几乎是下一秒,窦争的短信就回了,他问:
【你到哪儿了?】
顾慨棠说:【马上就到。】
【好,那我等你。】
因为夜太深,小区保安拒绝司机开车进入。顾慨棠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然后步行回家。
遥遥看十楼客厅里微弱的灯光,顾慨棠想,尽管现在已经是深夜凌晨,可那个人还在等他。
顾慨棠走进楼道里,乘着电梯到十楼,他刚出电梯门,声控灯应声而响。因为灯突然亮起,顾慨棠一眼就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顾慨棠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
窦争抬眼看他。
窦争没穿外套,只穿一件不算太厚的毛衣,站在楼道。
顾慨棠开口和他主动说话,来缓解气氛,他轻声问:“你不怕冷吗。”
一边说,一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然而钥匙还没对准,窦争就伸手拽住顾慨棠的领子,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手里拿着的钥匙失去准头,猛地划到旁边的防盗门,发出让人齿寒的声音。
顾慨棠被揪着领子。这样的姿势并不太好,可以说有点难堪,但他没有反抗。
因为他听到了窦争急促的呼吸。
窦争清了清嗓子,开口时,声音却还是哑的,他低声问:“……你下午,说你爸同意了,是真的吗?”
顾慨棠点点头。
“所以你……”窦争错开眼神,忐忑地看着顾慨棠的肩膀,问,“你要和我和好吗?”
顾慨棠说:“是的,不过……”
“……”窦争的手一紧。
“不过,重点是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窦争二话没说,扣着顾慨棠的后脑,狠狠亲了上去。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口,没对准地方,几乎咬到顾慨棠的鼻子,舌头胡乱向前拱,双臂热情地搂住对方的脖子。
顾慨棠也没躲,他闭上眼睛,很快就不可遏制地回应起来。顾慨棠一手搂着窦争的腰,一手去拽他攥在自己领子上的手。
窦争指尖冰凉,唇却火热,后背开始出汗。
十指相扣,急促的呼吸声,两人唇齿相交,顾慨棠压着窦争的胸膛,把他按在墙上。
窦争闷哼一声,急切地挺腰,用下面摩擦顾慨棠的小腹。
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两人都感觉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胶着的唇好不容易分开。
窦争呼吸急促,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他声音都在哆嗦:“我跟你回来,已经做好了和你偷偷摸摸交往的准备了。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就是想要你。”
顾慨棠心里很酸,额头碰着他的额头。顾慨棠看见窦争的嘴唇都肿了,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楼道里有监控,而且公共场所,说不定还会被路过的人看见,可谁都没心情管了。
无法控制的情感,像是烟雾一样环绕在身边,浓度太高,就凝结成胶状的液体,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热情的,没有理智的。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既新鲜又陌生。
第72章 窦争呆在原地,靠在一人的怀里。
在楼道里,窦争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回忆起来,有关顾慨棠的,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
年轻时的窦争确实十分暴躁,他的老家穷山恶水,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没有什么淳朴的民风,都是一群刁民。最起码窦争是这么觉得的。
他父母双亡,被窦家夫妇领养时情绪不好,遇事必争,狂躁易怒。
有一次——时间隔得太远,窦争都忘了因为是什么,反正他和自己的养父养母起了争执。
窦争清楚记得养父母那一双伤心至极的眼,那种眼神让他更为气愤,窦争三下两下把外套扒了下来,恶狠狠地摔到地上,吼:“我再也不回这个破地方了!”
说完转身就走,他气得热血上头,什么都没想,就向前冲。
然后他被一双手拉住了。那人用的力量很大,捉小鸡一样把窦争往回拉。窦争根本没想到会被拉回去,下一秒,一辆灰色的轿车从他面前,几乎是贴着擦了过去。
窦争呆在原地,靠在一人的怀里。
属于少年的单薄的胸膛,心跳沉稳有力。
窦争听到身后那人低声说:
“不要命了吗?”
说完,少年就放开手,默默地看着窦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