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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威武!”众白员、小牢子们可没读过什么阿q正传,听了朱大鹏的话,立刻齐齐欢呼一声,撒开双腿,腿直奔后花园而去。唯恐跑得慢了,只能捞到别人挑剩下的。
    望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背影,朱大鹏又长长地叹气。分明是救了几个女人的命,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个人贩子,把好好的女孩子硬往流氓手里送。
    “把最漂亮最年轻那个,给大人留着,谁也不准动!”苏先生却没有跟着大伙一起去分女人,冲到窗子口,大声提醒。
    “不用了!”朱大鹏立刻摆手拒绝,“我不好这一口。”
    “大人不好这一口?!”苏先生愣了愣,目光从窗外转回来,偷偷往朱大鹏下身处瞄。这身材,这年纪,怎么可能不好这一口?他不是因为被弥勒佛上过身,真的不能再近女色吧?可在两腿之间,分明有一个硕大的凸起呈现于衣服下,看轮廓,还堪称雄壮。这么大一个家伙,怎么居然就是个废的?!
    朱大鹏立刻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异,尴尬地架起二郎腿,大声说道:“这是晨勃,晨勃你懂不懂?算了,你们这些古人,哪会懂这个?”
    晨勃是怎么一回事,苏先生的确不太懂。但朱大鹏的后半句话,更令他满头雾水。古人,自己好好面对面给他出主意,怎么就突然间就变成了古人?!莫非古人两个字,还有什么特别意思?
    想到对方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好几次声明不喜欢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屁股处一凉,赶紧后退了几步,再度将后背死死贴在了墙壁上。
    朱大鹏被他三贞九烈的样子又给吓了一跳,费了好大力气,才想明白误会出在什么地方。禁不住被气得连连摇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笑着骂道,“你个老玻璃,就不会想点儿正经事情!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赶紧给我坐过来,本大人有话要问!”
    “是!大人!”苏先生连声答应着,死活不肯离开墙壁三尺之内。
    朱大鹏无奈,只好由了他去。想了想,换了幅郑重表情说道:“你刚才的意思是,等我去觐见芝麻李,李总管时,就不要再提赏格的事情了?!”
    “大人说得极是!”见朱大鹏还记得自己刚才的谏言,苏先生立刻像吃了半斤蜂蜜一般,笑逐颜开,“昨夜的恶战持续了整整一宿,又有溃兵趁机杀人放火。李总管手中,除了城里了几处官仓之外,恐怕也没落下多少好处。咱们这伙人虽然有里应外合之功,却终究不是他从萧县带出来的旧班底。如果太不知道进退的话,难免,难免会生出什么嫌隙来。”
    他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对于人心把握极其准确,几句话说得丝丝入扣。朱大鹏听了,少不得又轻轻点头。“这个我明白。即便是现在的这块地盘,我原本都没打算朝他要。。。。。”
    “那可不行!”苏先生闻听,赶紧急火火地打断,“您得从这里边弄钱来养兵。另外,李总管刚刚把地盘赏给您,您又急匆匆给他送回去。让人再联系他先前的承诺,还以为您是不满意他的小气呢!非但讨好不了他,反而平白造出一场误会!”
    “呃!”朱大鹏竖起双手,在自己前额上反复揉搓。脑子不够用了,真的不够用了。一赏一推之间,居然有如此多的弯弯绕。好在自己身边还有苏先生这老东西,可以帮忙出出主意。可这老东西聪明是够聪明,忠诚度却十分可疑。至少,在老东西的眼中,看不到其他帮闲眼里对自己的那种畏惧。
    “您如果想表达对他的敬意,完全可以采用其他方式!”苏先生的话从耳边传来,怎么听,怎么都好像包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朱大鹏如今对整个世界两眼一抹黑,就算不放心此人,也得耐着性子将他的主意听一听,“说吧,不用绕弯子了。我如果去拜见李总管,该给他拿点儿什么礼物才好?!”
    “这座宅院赐给您比较早!”说起送礼的学问,苏先生可是头头是道。“院子里的财货,红巾军只搬走了他们眼里看得着的,还有许多他们当时没看在眼里的,其实更值钱。您随便拿上一件,都称得上是厚礼!”
    “什么东西?”朱大鹏诧异地转过头,四下张望。自己睡觉这间屋子纱窗不错,床和桌椅也挺讲究,可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啊?莫非,他目光扫过墙壁,最后停在一幅水墨画上。。。
    “大人果然有眼光!”苏先生挑起大拇指,低声称颂,“赵孟頫的二羊图,麻哈麻当年为了得到此画,硬生生害死了前任孙判官全家。如果拿到泉州那边去,光这幅画,至少就能换回两万贯铜钱回来!”
    “多少?”朱大鹏虽然不太清楚铜钱与后世人民币的兑换比,也被这个数字给吓了一大跳。都上万了,就这么两只羊?他娘的这个赵孟頫,他也真的忒会搂钱了!
    “两万贯!”苏先生笑了笑,非常自信地重复。“这还是粗略估计,如果找到识货的,再翻上一倍可能都不止。赵孟頫据说这辈子就画过两幅走兽图,另外一幅,被他的家人献给了当今皇帝!”
    “那就是它吧!”朱大鹏对艺术品没丝毫感觉,走到墙边,伸手就将水墨画给摘了下来。
    苏先生心疼得只吸冷气,赶紧把画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拂掉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让属下来,让属下来,这种糙事还是让属下来!大人您尽管去做其他准备。”
    “还需要准备什么?”朱大鹏弄了个大红脸,讪讪地问道。
    “大人,大人不需要找丫鬟尽量伺候您更衣么?”苏先生看了他一眼,低声提醒。
    “噢,啊!好!”朱大鹏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身上穿的,是这个时代的睡衣,不能直接出去见人。又讪讪地笑了笑,拿起挂在床头的铜铃铛,“是这样用么?!”“叮当!叮当!”
    “让大人久等了!”铃声刚刚一响,先前静悄悄的门外,立刻传来年青女子的回应。紧跟着,屋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六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捧着脸盆、毛巾、镜子、梳子还有放盐的白瓷罐、放漱口水的朱漆木杯,鱼贯而入。先侧身半蹲,冲着他施了一个礼。然后非常专业地忙碌了起来。
    前世作为一个宅男,朱大鹏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直紧张得浑身冒汗,手和脚根本找不到地方放。那些少女却唯恐服侍的不够周到,在帮他洗脸梳头的同时,还不停地用拳头和手指替他舒松筋骨。直到把朱大鹏弄得气都喘不均匀了,才收拾了家什,举着一面铜镜问道:“大人,您看看这样可合意?”
    “好了,好了!”朱大鹏恨不得立刻逃走,对着铜镜子连连摆手。忽然间,他的身体僵了僵,劈手将铜镜子抢了过来,紧贴在眼前,冷汗从头顶淋漓而下。“怎么会。。。。。。”
    镜子里的面孔,分明是他高中时代某张照片的艺术处理版,脑袋轮廓和五官等比例稍稍放大了一些,肤色古铜化沁润了一些,其他,竟没有丝毫差别!
    第十章 不适应
    汉服、小剧场、摄影协会。还有那个不厌其烦地将租来的假发,一缕缕替自己在头上梳拢整齐的学习委员。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朱大鹏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却在见到镜子里那张面孔的一瞬间,于心中宛若潮涌。。。。。
    怪不得自己在梦里,总觉得朱八十一很熟悉。那分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活在不同时空,被红尘磨去所有生机的自己!
    到底朱八十一是朱大鹏的异位面投影?还是朱八十一灵魂在另外一个世界托生成了朱大鹏?下一个瞬间,朱大鹏又陷入了迷茫状态。两只眼睛发直,握着铜镜的手不断地颤抖,颤抖,颤抖。。。。。
    “咣当!”一记脸盆落地的声音,将他的灵魂从混乱状态,迅速扯了出来。紧跟着,少女们的哭泣声响成了一片,“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大人开恩,奴婢这就收拾干净,给您重新梳洗!!”
    “不就是洒了盆水么,拿抹布擦干就是!又没泼到我身上,你们何必怕成这样子!”朱大鹏知道是自己刚才魂不守舍的模样吓到了少女们,笑了笑,主动替对方开脱。
    他不开脱还好,一开脱,少女们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跪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把头磕得“咚!咚!咚!”做响。“大人开恩,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大人,饶过奴婢这次,奴婢这辈子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朱大鹏愣了愣,被少女们的求饶声弄得晕头转向。眼看着对方额角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才终于灵机一动,用手狠狠拍了下桌案,大声断喝:“住嘴!都立刻给我站起来!我数一、二、三,还没站起来的,直接拖出去打死!一。。。。。。。”
    第一个数还没数完,少女们全都像上了发条般跳了起来。半弓着身子站在他面前,颤抖得就像筛糠。
    ‘果真好人当不得!’朱大鹏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强装出一幅恶棍模样,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少女,“你,还有你,去找抹布,把地板擦干净了!其余四个,去给本大人我准备饭菜。奶奶的,折腾了一早晨,本大人都快饿死了!”
    “谢,谢大人,谢大人开恩!”众少女先是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意识到朱大鹏真的不想追究洒了洗脸水的事情。齐齐地道了声谢,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去了。
    “你们这些古人!”望着少女们慌慌张张的背影,朱大鹏忍不住连连摇头。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宅男朱大鹏的白日梦里,可是不止一次幻想自己突然穿越到古代,做个有钱有势的阔少,买上五六个貌美如花的丫鬟贴身伺候着,白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晚上则大被同眠。如今真的被五六个丫鬟伺候上了,才发现使奴唤婢的生活,好像并不怎么惬意。至少,自己无法适应一群美少女由于屁大点儿的事情就跪下磕头,更无法适应自己分明好言好语却被当成了别有居心的事实。
    “大人果真是佛陀心肠!”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先生突然放下画,带着几分感概说道。“要是麻哈麻,估计这几个丫头今天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他是禽兽,我不是!”朱大鹏扭头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应。刚才自己被几个少女哭得手足无措时,这厮不过来帮忙,反而在旁边看起了热闹。如今麻烦已经解决了,才又眼巴巴地赶上前拍马屁,真是无聊透顶。
    “大人心肠好,她们几个以后算是转运了!”苏先生却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无趣,笑了心笑,继续低声奉承。“小的以前做弓手的时候,每天都要带着徒弟们从街角往城外乱葬岗拖死尸。几乎个个都是她们这么大年纪!不是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就是活着了无生趣,自己投了缳。最多时候,一早晨要拖走四五个。唉,真是造孽啊,造孽!”
    “奶奶的,他们还真下得了手!”朱大鹏又是一愣,瞪着眼睛问道,“你们怎么只负责丢尸体?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官府也不管管么?”
    “管?这种没油水可榨的事情,官府怎么可能去管!”苏先生深深地看了朱大鹏一眼,苦笑着摇头,“再说了,官府想管,也得有由头啊!这种富贵人家的丫鬟,都是牙行从小买来养着的。父母是谁早就弄不清楚了,身份也贱得跟牲畜一般。摊上个好主人算她们走运,运气不好被主人家给活活虐死了,也不过像打死了一只小猫小狗般。呵呵,从古至今,你见到官府让谁给小猫小狗偿命来着!”
    “该死!”除了低声咒骂之外,朱大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奴婢的地位不如家畜,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而蒙元官府,除了镇压叛乱之外,剩下的唯一职能就是搂钱了。记忆中,朱八十一姐姐就是被虐打至死的。朱八十一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却一直到生命最后,也没勇气堵在便宜姐夫的家门口,向那家人讨一个说法。
    正感概间,先前被他指定的那两个少女,已经拎着抹布的木桶走了进来。先将地板上的水渍擦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饭菜是给您端到卧房里么?还是奴婢扶着您去去前面正堂吃?!天有点凉,如果去正堂的话,奴婢想伺候您加件足衣!”
    “足衣?!”虽然已经将朱八十一的记忆融合得差不都了,朱大鹏还是对中世纪的汉语词汇有些不适应。迟疑了一下,一边走到桌子旁坐好,一边低声吩咐,“不用那么麻烦了,把饭菜给我端到这里来吧。多加一幅碗筷,让苏先生一起吃!”
    “不敢,不敢!”没等两个小丫鬟回应,苏先生已经像被砸了脚指头一样跳了起来,对着朱大鹏,手摇得如同风车,“小的何德何能,敢跟都督大人同席?!折杀了,折杀了,请大人务必收回成命!”
    “一顿饭而已,什么折杀不折杀的!”朱大鹏被弄得浑身不自在,皱了下眉头,低声补充,“我估计你从昨天夜里忙到现在,也没顾得上吃饭呢。刚好跟我一起吃了,然后咱俩再继续商量去拜见芝麻李的细节!”
    “不敢,不敢!”苏先生继续用力摆手,“大人您礼贤下士,可小的不能乱了规矩。否则,底下人争相效仿,咱们左军上下,就彻底乱套了。还有,在大人面前,小的可不敢再称先生。您是主,小的是仆,主仆之间。。。。。”
    “让你吃你就是吃,哪那么多废话!”朱大鹏听得毫不耐烦,拍着桌子大吼。
    说来也怪,他一发火,苏先生立刻什么说道都没有了。先低低的道了声谢,然后快步走到桌案边,欠着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诚惶诚恐。
    “还不下去准备饭菜?!”朱大鹏又挥了挥手,将两名不知所措的少女赶出门外。然后竖起眼睛看着苏先生,恶声恶气地命令,“坐正!别跟个受气包一般!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骨头软得跟蚯蚓一般!”
    “是!大人”苏先生被瞪得浑身发毛,赶紧按照他的要求,把身体坐直。然后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解释,“不是小的骨头软,是礼不可废。大人赐宴,是何等的荣耀?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吃到,就不值钱了。今后您想再礼贤下士。。。。”
    “吃饭就是吃饭,没那么多讲究!”打了小半天交道,朱大鹏已经多少明白自己该用什么语气和方式跟苏先生这种人说话了。这家伙就是个贱骨头,你对他越凶他才越觉得心里头踏实,“让你吃饭,是怕你饿晕了头,胡乱给老子出主意,让老子过不了眼前这一关!另外,以后跟我说话,把你跟官府中那群王八蛋打交道的花样收起来。第一,我不喜欢这种调调。第二,你越拿这一道对付我,我越怀疑你别有用心!”
    “大人明鉴!”苏先生闻听,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小的对大人您的忠心,日月可表。小的可以对天发誓,如果小的对您有任何不利的想法。。。。。”
    “得了吧!”朱大鹏心里藏不住事儿,也懒得跟苏先生继续绕弯子,撇了撇嘴,冷笑着道:“就你今天早晨以我名义做的那些事情,我没看出哪件对我好来!无非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好摆布一些,所以把我推到前面做你的傀儡。。。。。”
    “冤枉啊!冤枉!”苏先生一头砸在地上,将木地板砸得上下乱颤,“小的真没有拿您当傀儡的意思。小的,小的真的没有!小的当时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可选。当时如果小的自己出面,就凭小的以前的身份,芝麻李肯定问都不问,直接下令把骡马巷给荡平平了。孙三十一和吴二十二他们几个也是衙门里头的,他们出面也是一样!”
    第十一章 读书人
    后半句话,终于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不由得朱大鹏不信。
    芝麻李所统率的,都是被官府逼到走投无路境地的穷苦百姓,而平素直接跟他们打交道,并且给他们印象最差最深刻的,就是苏先生、孙三十一、吴二十二这种古代“城管”。所以为了安全计,苏先生等他昨夜只能把昏迷过去的朱八十一推到前台当头领,而不是自己披挂上阵。虽然无论在人脉、能力和对机会把握方面,老家伙都超过了朱八十一不止一点半点。
    “何苦呢,你们!”想明白了其中细节,朱大鹏对苏先生的印象稍稍改善了一点。伸出手,拉住对方一只胳膊,“起来吃饭吧!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况且现在咱们俩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继续一起蹦达下去,还有别的路可选么?”
    苏先生却挣扎了一下,长跪在地上不肯移动分毫,“大人如果不相信小的,等渡过了眼前这道难关,尽管赶小的离开就是了。小的绝对不会赖在你身边,天天让您寝食难安!但是,但是小的手下那些徒弟,徒孙,还请大人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但罪不至死啊!”
    说罢,又将头垂下去,对着地板“咚咚咚”狠磕。朱大鹏听得心中好生不忍,叹了口气,蹲下去搬住他的肩膀,“行了,有些话说开了就行了。否则憋在心里,我难受,你也未必舒服多少。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能不能过了芝麻李这关,还很难说呢!”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到现在为止,他对芝麻李的脾气秉性,个人喜好,以及能力、心胸、眼界等等都一无所知。而凭着那个弥天大谎,又硬生生从芝麻李的碗里抢出一块肉来。一旦被芝麻李瞧出任何破绽,恐怕都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依照这个时代的习惯,苏先生、孙三十一等从犯,估计也一样是在劫难逃。
    “大人只要按照小的主意去做,肯定能让他找不到发作了理由!”提起继续联手骗人的事情,苏先生却远比朱大鹏有底气,立刻换了幅面孔,非常自信地说道:“想那芝麻李,先前不过是挑着担子沿街卖芝麻和香油的小贩子,能有什么眼光?不过是时机把握得好,趁着徐州城的兵马都被抽调去围剿刘福通,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而您是弥勒佛的人间替身,又能虚心纳谏。。。。。”
    “行了,行了,就跟你我有多了不起一般!不过一个傻傻脑,另一个骗人的经验多些罢了!”朱大鹏被夸得脸色通红,苦笑着打断,“起来,赶紧起来!一会儿丫鬟们端着饭菜进来了,被她们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你今后在府中,就彻底威严扫地了!”
    “是!大人!”苏先生最介意的就是身份等级,立刻借助朱大鹏的拉力,弹簧般跳起。“大人不仅胆识非同一般,胸襟气度也远非常人所。。。。”
    “行了,不是说过,不要拿你以前那一套马屁功夫对付我么?”朱大鹏敲了下桌子,低声打断,“坐下,跟我说说芝麻李那边其他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咱们既然决定继续骗,总得知己知彼才好!”
    一句知己知彼,又让苏先生心中巨震。‘还说不是被神上了身!那朱八十一就是个杀猪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说出如此高深的词汇来?更何况,如果换了原来的那个朱八十一,光是吓就早给吓傻了。又岂肯冒着被乱刀砍成肉酱的风险,继续跟老子撒谎骗人?’
    从下结论再找证据,远比从证据导出结论容易。带着几分迷惑,老家伙低低答应了一声“是!”然后整理了下思路,将城内这支红巾军的情况,娓娓道来。
    芝麻李原本是萧县人,平素以贩卖芝麻、香油等物谋生。因为做生意实在,头脑又颇为灵敏,因此虽然深处乱世,倒也攒下了一些家底。然而朝廷却唯恐造反的人不够多,先是胡乱摊派,要他捐献什么修黄河的土石钱。然后又乱发钞票,将他多年的积蓄给变成了一堆白纸。芝麻李见再忍下去,自己就得沿街讨饭了。干脆把心一横,联合平素交好的一帮兄弟,扯旗造了反。
    那萧县乃弹丸之地,原本就靠着二三十名衙役和帮闲弹压地方。并且衙役和帮闲们肚子里对朝廷也充满了怨气,不愿意替它认真卖命。芝麻李把义旗一竖,半天之内,就募集到了上万饥民。县城县衙俱是一鼓而下,大小官吏都被他拉到十字路口,一刀一个,宰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又因为萧县仓库空虚,养不起规模庞大的义军。所以芝麻李就将手中仅有的余粮磨了面,做了几大筐烧饼。让麾下将士们自己选择,要么吃两个烧饼,跟着自己去攻打徐州,死中求活;要么拿了一个烧饼跑路,以免留在县城,成为朝廷兵马泄愤的目标。
    结果万余饥民中,居然只有不到两千老弱选择了离开。其余无论吃到没吃到烧饼,都宁愿跟在芝麻李身后,做殊死一搏。
    芝麻李就根据与自己的关系远近,以及在攻打萧县战斗中的功劳表现,选出了七个心腹来。分别是彭大、赵君用、毛贵、潘癞子、张小二、张小五和张小七,命令他们各领一千兵马,齐头并进,自己则带领剩余的两千子弟,浩浩荡荡杀奔了徐州。
    也恰巧徐州城的蒙汉驻军,都被调到颍州一带去与红巾军主力作战了,城内并没剩下多少兵卒。所以蒙古达鲁花赤听闻义军向徐州杀来的消息之后,只能下令紧闭四门,死守待援。然后命令州里的差役和帮闲们,收缴百姓手里的铁器,以防有人与芝麻李勾结,里应外合。
    “说来也是巧了!”苏先生见丫鬟们已经端上了酒菜,就自己拿起壶,满满斟了一杯,双手捧给朱大鹏,“您把麻哈麻孔目给捅死的那会儿,芝麻李的帐下的先锋官毛贵刚刚抵达城外。提前潜入城内的李家军细作以为是他们的人抢先发了难,所以干脆一哄而起。就这样,误打误撞,徐州城就易了主!”
    “也不是凑巧!即便我不把麻孔目给捅死,估计得到毛贵已经抵达的消息,他们也会提前发动!至少,那样可以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朱大鹏很自然地接过酒盏抿了一口,然后也替苏先生把面前的酒盏斟满。
    这个二十一世纪酒桌上很寻常的动作,立刻又把苏先生吓得站了起来,冲着朱大鹏连连作揖,“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何德何能。。。。。”
    “坐下!”朱大鹏用筷子一拍桌案,厉声命令。
    “是!”苏先生就像应声虫一般,立刻端端正正坐回了椅子内。
    “喝酒!”朱大鹏又板起脸命令。随即,自己便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我说老苏,你这样累不累啊!我看着都嫌你累。不就是替你倒了杯酒么?!咱们两个,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就俩合伙蒙人的大骗子,彼此还分高低尊卑干什么?!”
    苏先生迅速将头转开,看周围是否有人偷听。见小丫鬟们早就主动退到了门外,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低声回应,“那,那可不一样!您,您是弥勒佛上过身的!再说了,咱们这场戏,又不是只做一天两天。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平素一举一动,就得按照真的来!”
    “行,随便你。不觉得累就行!”朱大鹏抄起筷子夹了口菜,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决定继续装神弄鬼了,他倒不怎么怯场。只觉得倾尽全力把自己的角色演好,不要穿帮太快就行。
    十四世纪的蔬菜,既没受过农药的荼毒,又没洒过什么生长剂之类,味道相当可口。麻哈麻平素又是个会享受的,家里的厨子水平也非同一般。因此这穿越以来的第一餐,朱大鹏倒也吃得畅快。一边吃,一边聊,等到肚子撑圆了,对芝麻李所部义军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又晃了几下铃铛,命令外边伺候着的丫鬟们将桌子收拾下去,顺便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低声跟苏先生商量:“按你这么说,芝麻李麾下的几员悍将,大多数都不识字,也都是些直心肠汉子喽!”
    “的确!”苏先生偷偷看了一眼光溜溜的桌子,带着几分佩服回应,“包括芝麻李自己,都不是个心机深的。需要您小心应对的,只有那个赵君用。他,他跟我一样,也曾经是个读书人!在萧县干的事情,也,也跟小的在徐州差不多!”
    “噢!”朱大鹏也看了一眼光溜溜的桌子,脸色微微发红。将近六分之五的饭菜,都被他扫进了肚子内。苏先生只消灭另外六分之一。这屠户朱八十一的肚子,的确比前世那个宅男强出太多。“昨夜忙碌了一夜,饿得有些狠了!”
    “大人您非俗物,当然,当然吃得也多一些!”苏先生笑了笑,主动替朱大鹏打圆场。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对眼前这位“佛子”的说话做事风格也多少有些适应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手足无措。
    “又拍马屁!”朱大鹏看了他一眼,笑着数落。
    “不是,有本事的人都肚子大。老将廉颇当年,可是一顿饭要吃一斗米呢!”苏先生连连摆手,仿佛自己说得全是真心话一般,“那个汉高祖帐下的樊哙,要吃整整一个猪肘子,还有李嗣业、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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