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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收回了手,淡淡地提醒她小心点。
    走出咖啡馆,他送她往学校宿舍走。
    一路上,他没有找任何话题,安然和她并排走的时候也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路灯下,她偶尔低头看看属于他们的影子,他的剪影笔直修长,缓缓地延伸在道路上,在接下来的一个转弯口,她走近了他一些,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举动。
    “我到了。”在宿舍楼的大门口,她说,“谢谢你。”
    “应该是我说谢谢,谢谢你来读书会,让它持续到最后一周。”
    “很可惜就这样结束了。”她说着拿下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条巧克力,“这个还是送你,即使我已经知道自己买错了,你不喜欢吃这么甜的巧克力。”
    他接过:“偶尔吃点甜的也不错。”
    越是近告别越是有些拖沓,她站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以后我还会有机会见到你吗?”
    “什么?”她的声音被不远处飞过的跑车掩盖了,他不是很听得清。
    “没什么。”她看着他那双似乎浸透了月的光华的眼眸,向他告别,“再见。”
    “再见。”
    等她进了大门,他转过身,沿着道路回去,随手将巧克力放进外套口袋的同时,不经意地摸出了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字。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记下,如果介意,就丢掉好了。”
    他停了停脚步,在微弱的路灯下,只用一眼就读完了,连带巧克力一起放入口袋。
    柏子仁洗漱完,回到桌前,一直等待的手机上已经跳出一条新信息。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保存,如果介意,就删除好了。”
    ☆、第七章
    研一的学习任务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除了上课,查找文献,狂补和专业相关的英语,跟着课题组的学姐学长做实验,还要帮导师做一些杂活,自开学来,柏子仁已经适应这样的节奏,但近来不同了,无论忙与闲,生活中都多了一块不能用时间填补的空白。
    在背英语单词途中偶然的停滞,沿操场慢跑时思绪飘得很远,逐渐偏离跑道,在实验室里,将一滴黑色素滴于洁净的玻片上,恍恍惚惚间,短暂地忘记下一步是什么。
    她有些清楚自己为何变成这样,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虽然手机里存有他的号码,但她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理由打扰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他不属于她生活中日常。
    也许只是一时间的怅然,她试图恢复理智,不想被这样失控的情绪左右。
    知易行难,她始终是被他影响了,一个人跑去图书馆的次数越来越多,基本一有空就去占位置,利用时间阅读他推荐的那本马拉默德的小说。
    “柏子仁?”
    柏子仁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对面坐了一个男生。
    “我没认错吧,滨木小学的学习委员。”他的语气笃定,“我是你隔壁三班的,当年向你请教过作业。”
    柏子仁一脸茫然,很想说你认错人了,偏偏对方说对了她的名字和学校。
    “看来你对我没什么印象了。”他干脆报上自己的名字,“周必然,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她实话实说。
    “小学校友,不记得也正常。”他看着她的脸,慢慢地解释,“开学当天在大礼堂,点名时听到你的名字觉得耳熟,猜想会不会是你,后来好几次看见你走在校园里,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柏子仁没接话,说真的,她不觉得和这位印象模糊的老校友有什么回忆可谈,她本就不擅长这些,此刻也没法装出热络的模样,说些场面话。
    她的沉默让周必然无趣,依稀记得读小学那会她是不太爱说话,但还是愿意和他聊几句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对他没有半分印象,对他的主动相识也没有一点热情。
    看来没必要自讨没趣,他也是有几分骄傲的人,想到这他站起身,低头扫了她一眼,没再说多余的话,站起身走了。
    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女生故作巧遇地上前:“周必然,你刚才在和美女搭讪?”
    周必然看都不看她:“我和异性说话就是搭讪?你的脑洞未免太大了点。”
    女生立刻道歉,一脸悻悻然。
    柏子仁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才一点点地拼凑起周必然的轮廓。
    读小学时的确是有那样一个男同学跑来向她请教功课,他是转校生,以前就读的地方比较小,很多内容都不一样,需要补的很多,他很心急,至于怎么会找到她的,她不记得了,有印象的是,他教过她跳马,让她通过了考试,作为交换,她也答应帮他辅导功课。
    每当有人问为什么他不取名为周偶然,他都会冷冷地回答:“读过书吗?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偶然的,有的只是必然。”
    他还有个妹妹,那会正在读一年级,很天真地跑来问她和周必然是什么关系。
    零零碎碎的回忆,差不多就是这样。
    对柏子仁来说,她的大脑记忆储存库容量有限,会优先记得有价值的事情,直接过滤没有价值的事情,尤其是老同学的交情,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她也没有翻看校友录的习惯,一时想不起周必然很正常,不过当一个名字恰如其分地落入思绪中,确定曾经真实存在过,那么慢慢的,她总能一点点地找回与之相关的痕迹,毕竟她记忆力不错。
    两天后的公共课上,朱鸣文悄悄问柏子仁:“你认识周必然?有人看见你们说话。”
    柏子仁如实承认:“嗯,认识。”
    “你们是朋友?”
    “目前不熟。”这也是实话。
    “他算是我们这届的争议人物了,保研进来的,之前在省级的期刊上发表过文章,当时的指导老师就是他现在的导师,估计是家里人早就给他铺好一条路了。”
    柏子仁听到争议人物四个字,若有所思。
    不需要她刻意去问,朱鸣自动说下去:“有些人命就是好,明明成绩一般,实力中庸,但可以获得很多资源,甚者一出生就有锦绣前程。”
    “我认为,幸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没有一个结果是完全归于运气。”
    朱鸣文闭嘴,看着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说到底我不过是在嫉妒这些出生好的人。”
    话毕叹了一口气,又对柏子仁说:“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哲理?”柏子仁讶异,随即很自然地想到某位教哲学的老师。
    自从上一次和他见面到现在,仿佛过了很久。
    时间果真如流水,在学校的时候更能感受到这点。
    气温骤减,柏子仁周六回家拿衣服,恰好碰上沐子北小朋友要去医院配药,他不愿坐爸爸的车,非要和姐姐一起去,还对她撒娇。
    刘欣语不允许:“别闹了,今天外面那么冷,让爸爸开车送你去。”
    “不,爸爸身上超级臭,不能靠近程医生。”
    沐叔叔憨厚地挠了挠头,坦白认错:“就刚才抽了一根烟,已经漱口了。”
    沐子东则抱着足球坐在沙发上,嚷嚷:“爸爸别去,等会还要陪我踢球呢!”
    刘欣语被两个宝贝闹得头疼,最终妥协,让柏子仁带沐子北去医院。
    坐车赶去的路上,沐子北嫌热,准备动手摘掉围巾,被柏子仁阻止:“不能摘围巾,今天气温很低。”
    沐子北挣扎无效,片刻不到又有要求:“我渴了,现在要喝水。”
    柏子仁打开包,取出保温壶,喂他喝水。
    “咦?”沐子北目光敏锐,“我要吃你包里的巧克力。”
    柏子仁拆开巧克力,掰了一角给他。
    沐子北嚼了嚼,很快皱起眉头不满:“瓜子仁,你的巧克力好苦。”
    “因为它不是给小朋友准备的。”
    “那是给谁吃的?谁会喜欢吃和中药一样苦的巧克力?”
    柏子仁沉默,当然不选择告诉他。
    沐子北伸出他黑乎乎的舌头,作势要吐。
    等到了程医生面前,沐子北又变成标准的乖乖牌,有问必答,言听必从。
    “现在要入冬了,是哮喘的高发期,你要注意保暖,早睡早起,适当运动,饮食上也要注意,别吃辛辣的东西,随身携带喷雾剂,懂吗?”程医生细致地叮嘱,声音很温柔。
    沐子北一个劲地点头,小手托着圆脑袋,看程医生在药方上龙飞凤舞,试图看出什么但怎么也不能,好奇地问:“程医生,这个是什么药?”
    “款冬花,止咳的。”
    “有柏子仁吗?”
    程医生笑了:“你也知道柏子仁?”
    “再熟悉不过了,我姐姐就叫柏子仁啊。”
    “真的?你姓柏?”程医生笑着看向柏子仁。
    “嗯。”柏子仁承认。
    “这么说来,你是沐子北的表姐?”
    “不是。”沐子北摆手,详细地解释,“我和她是一个妈妈生的,但爸爸不同。”
    程医生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说了句原来如此。
    因为周六病人少,没有其他小病患排在沐子北后面,程医生和沐子北聊了一会天,沐子北自然不放过这个表现机会,逐一陈述自己在学校的优异表现,自己数学考了满分,劳动课上做的望远镜是班上最好的,手绘的黑板报得了年级一等奖,还提到自己的业余生活。
    “去年爸爸带我和哥哥去了一个小镇,认识了那里的小伙伴,他们很穷,买不起文具,回来后我就一直寄铅笔本子和课外书给他们,最近还送去了冬天的衣服。”
    “你真的很有爱心。”程医生赞许,“我为你加油,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当然了,爸爸说过,献爱心活动贵在坚持,既然开始做了,一定要做好。”
    “真棒,我敬佩你。”程医生拍拍他肩膀,当他是小男子汉。
    “哪里哪里。”沐子北十分谦虚的姿态,“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柏子仁坐在一边,忽然想到一个事情,如果程医生看见沐子北拿石头丢她家人的画面,不知会作何想。
    在大厅等待拿药的途中,柏子仁低头看书,沐子北则晃着腿,有些不耐地环顾四周。
    过了一会,沐子北跳了起来:“啊,是我大哥。”
    柏子仁抬头的时候,发现沐子北已经跑到很远,赶紧去追他。
    离收费台越来越近,柏子仁看清了沐子北追上的是谁,直到仅剩几米的距离,他清雅隽然的侧脸轮廓在柔光下逐渐清晰,像是用镜头一点点拉近,连他低垂的睫毛都分毫可见。
    程静泊低下头,看着表演戏剧化的沐子北说:“你很冷吗?一直抱着我的腿。”
    沐子北不松手,仰着圆脑袋反复说:“我请你吃饭,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柏子仁过来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墨色的瞳孔还余留一点无奈的情绪,在见到她的一刻,眼里没有诧异,倒像是镇静下来,仿佛一切在预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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