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她而言也是件好事,只要谢家挑中她,出嫁之前,这安国公府上下谁都不敢得罪了她,就像今日,她如此出格,老祖宗也一句没说,只因为谢玉待她的态度。
只是,郡王妃怕是并不喜欢她……
有些懊恼与郡王妃初见竟是这般场景,不知不觉,已到了孙姨娘的院子。
孙姨娘原是老祖宗身边婢女,因长得好被父亲看中,老祖宗便将人给了父亲做通房丫头,哪知道孙姨娘肚皮争气,没多久就怀上了,还生了儿子,如今的苏家大爷,苏阳。
尤其母亲膝下一直无子,孙姨娘的儿子便成了府上的宝贝疙瘩,这些年老祖宗想着法儿让母亲把大爷过继到名下,好日后承袭爵位,母亲性子虽软,在这事上却一直不肯松口,待苏阳成家立室了,还没有获封世子之位。
因为这事,孙姨娘与何氏一直有嫌隙。
“你走开,我们院子不欢迎你!”八岁的孩子手握柳枝,不住地往苏靖荷身上抽去,沉香带着丫头几个上前替苏靖荷挡开,柳园的丫头们也赶紧劝着,却都是不痛不痒哄着小少爷,哪有人真的去拦开,难怪宠得无法无天。
苏靖荷拨开跟前的丫头,结实挨了苏正柳枝的抽打,那一下,把苏正都是吓住,咽了咽口水,不敢上前。
一把遏住苏正的两只小手举过头顶,夺过他手中柳枝,挨近他脸颊晃了晃:“敢打嫡姐,可知要受什么惩罚?”
苏正被苏靖荷唬住,先哆嗦了会儿,而后哇哇地哭了起来:“荣华院的都是坏人,坏坏坏!”
苏靖荷冷笑,母亲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父亲又一直待母亲不好,早些年孙姨娘没少给荣华院找麻烦,不过因为小曼长大,性子强,才让孙姨娘总讨不得好,吃了些亏。
到头来,错的还是她们?
“孩子还小,三姑娘别和他一般见识。”孙姨娘匆匆过来,见小儿子被苏靖荷拽住,心疼得不行,语气却没有多少客气。
苏靖荷压根没有理会孙姨娘,只拧了苏正的小手:“八岁的孩子不小了,也上学堂念了书,该有的规矩却都没学到,看来得换个师傅教,或是,身边人教坏了?”
“痛,你放开我!”苏正挣扎着。这一声痛让孙姨娘心中一疼,态度软了下去,想着怎样先讨好三姑娘才是。
“你知道疼,三姐就不会疼,我也抽你试一试?”
“不要,娘亲救命!”
这一叫让大家都是惊住,孙姨娘更是扑通一声跪下,“三姑娘,孩子吓坏了,竟说了胡话。”
苏靖荷笑笑:“是么,我倒觉得是心里话呢。”说完冲着苏正道:“你和三姐说说,娘亲是谁?”
看到孙姨娘跪下了,苏正也是明白过来,“我刚刚叫错了,是姨娘。”
苏靖荷看着孙姨娘,“打嫡姐,叫姨娘娘亲,其中任意一项,就是不禀了老祖宗,我都能直接打罚。”
“三…三姑娘大人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是姨娘没有教导好,三姑娘罚姨娘便是。”
倒是个心疼儿子的,当年何等嚣张的孙姨娘,如今秦姨娘入府,她倒是低眉顺目了许多。
见孙姨娘已经矮了姿态,低眉顺服,苏靖荷才是松开苏正,“行了,你们带着小少爷进屋洗把脸,看这哭相!”
吩咐了丫头,才是让沉香扶起了姨娘,倒让孙姨娘战战兢兢,不知三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我进屋去说话。”
苏靖荷坐在正堂的宽椅上,苏姨娘站在下方小心察言观色,这三姑娘才回府,也不知是个什么秉性,就刚儿来看,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怕是比四姑娘还厉害些。
喝过茶,苏靖荷才道:“我若真要和姨娘过不去,刚刚正儿便少不得我一顿打了,姨娘先坐吧。”
待孙姨娘坐好,苏靖荷才是继续开口:“我离开时日太久,许多事情记不得了,却还晓得孙姨娘是跟了父亲最久的,又为父亲生了两个儿子,这府里若论功劳第一,还是得孙姨娘。”
“不敢。”被苏靖荷这么一奉承,又有些飘飘然,神情也开始有些自得。
“本以为这次回来会是姨娘掌中馈,却不想……呵,秦姨娘这才入府几年,老祖宗这番做法真是叫人寒心。”
这话可是说到孙姨娘心坎上,她伺候了老爷二十来年,为老爷生了俩个儿子,那个秦姨娘不过年轻貌美些,入府三年,一个蛋都没下,却掌了府里中馈,让她气恼了许久,至今还是愤愤不平。
拿捏不准三姑娘心思,孙姨娘也只得呐呐说着:“老祖宗自然有她的考量,哪是我们想得明白的。”
苏靖荷只轻轻笑了笑,“我今儿去了静轩斋,好歹是做了姑母的人,便给祖儿挑了个平安锁,姨娘看可喜欢?”
孙姨娘震惊接过平安锁,静轩斋的东西,手工上乘,精致的很,只是,荣华院的人不是向来不喜欢她们母子?
“因为挑选这个平安锁,还差些和五妹闹起来,秦姨娘挑唆的本领实在是高。”
孙姨娘虽不在场,可也听下人说了,三姑娘和五姑娘刚刚在老祖宗那里闹了起来,还想着这对姐妹刚回来怎么就水火不容,原又是秦姨娘这人!秦姨娘那张嘴巴她也是领教了,偏偏老祖宗和老爷却又喜欢得紧。
“我还拿了母亲的宝石头面去改,听静轩斋的掌柜说,赵姨娘这儿还有一对母亲送的宝石耳坠?”
孙姨娘赶紧点头:“是有一对。”
“姨娘可以拿给我瞧瞧么,我也想叫师傅做一对荷花金镶的耳坠子。”
孙姨娘面有难色,不好意思的说着:“不巧,耳坠子早前丢了。”
“是么?丢了啊。”苏靖荷缓缓说着,手中茶盏微微一晃,而后看着孙姨娘继续道:“可是不巧了,既然丢了,便罢。今儿过来是给祖儿送平安锁的,既然东西给了,我也先走了。”
“三姑娘慢走。”孙姨娘送了苏靖荷到外边,却见苏靖荷顿了脚步,问着:“听说父亲在给大哥张罗世子的事情?”
孙姨娘面上一僵,当初便是因为何氏不肯,才一直没有办成,如今好不容易何氏死了,老爷也松口,说让阳儿给何氏守孝一年,尽了儿子心意,日后再把儿子名字加到何氏名下,上奏申请时,何家也不好有意见,可如今三姑娘回来,可别搅黄了事情,毕竟如今靖国公可是皇上身边大红人!
“早前我就劝过,母亲没有儿子,学二婶子过继个儿子在膝下也没什么不好,如今二哥哥不是很孝顺婶娘么。偏母亲不听,想是舅舅们不肯答应吧,赶明儿我去见两位舅舅,也劝劝劝他们。”
大喜过望,孙姨娘赶紧磕头谢了苏靖荷,这几下却是真心实意为了儿子磕的。
☆、第十章 送礼
“奴婢刚把话传给绿萝了,这丫头机灵,知道怎么做。”
沉香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铺开的宣纸收起。今儿老爷休沐,说好上午来教小姐作画,可衙门里临时有事,又把老爷匆匆叫走。
倒是老爷让人送来两方上好端砚,算是赔礼。
“行了,别收拾了,闲着无聊,正好写写字。”
“可是用老爷新送的砚?”
苏靖荷顿了顿,“不了,用老砚,这两方端砚是好东西,分别给大爷和二爷那送去。”
沉香却是抿了唇,有些犹疑,倒不是舍不得主子的砚台,只是送的两个人……
“大爷与咱素来不亲厚,甚至……”沉香没往下说,但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太太和四小姐在世时,最讨厌便是孙姨娘和大爷,如今小姐却刻意去和那边亲近,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靖荷只浅浅笑着:“就是不亲厚,才要多往来。”
“那,小姐与二爷亲厚,就别送了,不如给三爷?”
回京这一路,苏靖荷与苏牧走得亲近,却让沉香颇为担心。二老爷死得早,二爷是从宗亲处过继来的,在苏家自然矮人一截,又偏生是个浪荡性子,即便二太太替他张罗了个府衙差事,怕也成不得大气候。当年四姑娘就是和二爷亲近,才总被二爷带出府去厮混,让老祖宗很不高兴。
“行了,我自有心思,你只管按吩咐去做。”
不敢再有异议,沉香嘱咐了人给两位爷送去砚台,回屋,苏靖荷已经写了一行字,瘦劲清峻,神韵超逸,不像一般姑娘家的字体。
都说府里四姑娘有才情,其实学问最好的该是足不出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姑娘。
“对了,让你去打听的魏婆子和林婆子,可有消息?”苏靖荷问道,这两个婆子以前都是荣华院伺候何氏的下人,嫁了人何氏便给她们在外间安排了好差事,如今靖荷在这大宅院里,外头许多事情还得找人帮着张罗。
“魏婆子的儿子中了秀才,老祖宗开恩,让魏婆子回家享福去了,至于林婆子还是负责府里林木,没有变动。”
苏靖荷笔下一顿,没有变动?府里林木、包括花草,每日都要修剪,时不时换新,可是一个油水差事,当初母亲掌中馈,交代了林婆子打理,如今换了秦姨娘,人却不曾变动,倒叫她不敢放心让林婆子办差了。
“你再找周嬷嬷打听可有信得过的婆子,嘴风必须得严实,还有,别拖太久。”
苏靖荷刚交代完,就听见外头传来响动,是明月兴奋的声音:“三姑娘,宁和郡王府送来东西,老祖宗叫您过去一趟。”
慈心园的院子里,苏靖荷第一眼就瞧见了谢玉身边的小厮,昨儿才在静轩斋外头见过。
说是宁和郡王府送东西来,怕只是谢玉的意思。
“听说老太太和府里姑娘都喜欢静轩斋的金饰,少爷命我将这些新出的款式送来,还有些少爷之前去苏州办差带回来的苏绣。”
老祖宗客气道:“谢三爷有心了,阿福,去给三爷备好回礼。”
小厮赶紧拒了,“咱们三爷特地交代了,不能收老祖宗的东西,否则奴才回去要挨鞭子的。三爷说自个儿是晚辈,孝敬东西给苏老太太是应该的。”
“瞧瞧,这谢家的孩子就是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强多了,平日里学问比不过人家,孝心上也差一大截。”
虽是实话,可也有奉承谢家的意思。
“三丫头快来。”老祖宗见着一起过来的苏靖荷和苏菀,却是只招呼了苏靖荷上前,“你瞧瞧喜欢什么,先挑。”
“老祖宗,这些东西我也喜欢,为何只让姐姐先挑选。”苏菀有些不满,嘟着嘴想撒娇。
“没规矩,可还有外人在呢。”老祖宗警告了一句,却并不严厉,只道:“你姐姐刚刚回来,哪比得你动不动从我这儿收刮东西,你还缺什么不成!”
这话让苏菀一乐,正咯咯笑着,下一瞬却脸都气白了。
“三爷这还有样东西让小的专程送给三姑娘,说是给三姑娘回京的见面礼。”小厮说罢,取出一方古朴木盒,和一本诗集。
“三爷说了,过几日便是中秋诗会,三姑娘若有兴趣,可一同参与。”
谢玉与京中一些才俊组建了个诗社,颇有名气,里头可好些状元郎,连圣上都曾夸赞过。每年中秋更是诗社活跃之时,会邀请一些颇有才情的小姐与少爷一同热闹,京中世家的公子小姐皆以参加了谢玉的诗社为荣。
“我也要去!”苏菀一恼,说着。
小厮尴尬笑笑,“三爷说了,五姑娘若喜欢,也可以陪着三姑娘一起过来。”
这话说的,苏菀倒成了陪衬。
送走了小厮,苏菀便开始发起脾气,上前就要夺苏靖荷手里的东西,却被老祖宗一拐杖打了手。
“瞎胡闹什么,仔细我给你禁了足,中秋也别想出去。”
见老祖宗动了真格,苏菀抿着唇不敢再放肆,只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谢韵琴。
谢韵琴赶紧上前哄了老太太:“菀儿这丫头还小,不懂事,回去我来说她,老祖宗就别和她置气,伤了身子不划算。”
“我这老太婆哪里敢和她置气,她可是府里的小祖宗。”
“老祖宗又说笑了,菀儿进最孝敬您了,您的话在她那,比她爹说的管用多了。”说完朝苏菀招手:“来给老祖宗捶捶背,看都是你给气的,老祖宗不舒坦了,你回头又得难过。”
谢韵琴这么一番和稀泥,祖孙俩又是和和气气,苏靖荷也不在跟前碍眼,拿着东西回了自己院子。
一本谢玉自己的诗册,一只碧玉通透的簪子。
“谢三爷的诗集在京城里可抢手了,如今书斋里都买不着了,他竟送来一本给小姐,对小姐果真是有心。”明月在一旁说着,双眼晶亮。
苏靖荷翻开里边,一眼便认出是谢玉的字迹,这竟是他亲手誊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