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只当他醒悟过来时,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
他虽然没动过情,不过怎么说也是二十出头了,男女之情总会略知一二。故而他对自己的行为迷茫了一阵后,也晓得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
不然他屡次登林府的门,真的是只是为了庆贺她的兄长,和他探讨学问吗?说出去别说外人不信,他自己也不信。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多看她一眼,多靠近她一点?!
林惠涵听了他的话,低下头,沉默不语。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还是不敢相信。可是他一个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突然对她如此热络,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不正常!可是貌似她又不是什么倾世绝色的女子,家世也不显赫,他怎么会对她……
但是不管怎样,她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这个问题,她很早前就已有决定了。
想到自己的决定,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刚刚脸红耳赤,心跳加速什么鬼的,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沉吟半晌,待内心的悸动渐渐平复下来,她才冷静的抬头,朝他行了一礼,斟酌道:“小女子不过是蒲柳之姿,而将军是松柏之质,我实在当不起将军的错爱。也许将军不过是一时迷惑罢了,京城的勋贵女子有才有貌,贤良淑德,与将军才是良配,还请将军莫要再开小女子的玩笑了。”
说完这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待他的愠怒。良久却没有听到回复。她有点疑惑的抬头,却跌进他幽黑如墨的眸中。他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似是而非,竟有点模模糊糊。
一时间整个书房的温度犹如注入了一股寒流,寂静无声,悄然凝固了气息。最终林惠涵首先受不了这气氛,偷偷的看了一眼他阴沉的脸色,开口道:“若将军没什么事的话,那小女子先告退了。”
顾璟容回过神来,恢复平日清冷的样子,向后退了一步,道:“走吧,我送你。”
林惠涵忙道:“不用了,将军军务繁忙,我怎好劳烦将军呢。”
“你到底走不走,”他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我送你出去,要不你就不用走了。”
她立即噤了声。
他这才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走吧。”示意她跟上。
林惠涵不敢再出声,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任谁被别人拒绝,心情都会不爽,特别是他这种高高在上,骄傲冷清的人,更会觉得恼羞吧。万一他真的生气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口。因为刚才他阴沉得可怕的脸色,仿佛要吃掉她一般。
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顶着侍卫们探究的眼神,她故作镇定的上了车。刚刚被赶下车的车夫正在一旁等候,连卫攫也在场。卫攫打开帘子,示意她上车,只用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林小姐放心,今日的事,不会有人知晓,包括车夫。”
林惠涵疑惑的看向他。卫攫却不再说话,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笑话,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还怎么在顾璟容身边办事。
马车缓缓的向前。脱离顾璟容阴沉的眼神,林惠涵绷紧的神经这才渐渐松弛下来,不自觉呼了口气。
可还没待她缓过气来,马车“吱”的又停了下来。下一秒,顾璟容以手撩开帘子,钻进半个身子,冲她扬起一个迷惑人心的笑,然后扬了扬眉,盯着她,慢斯条理的道:“本将军一旦决定的事,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林惠涵,不管怎样,你也不能阻止我心悦你。还有,我没有在开玩笑。”
林惠涵愣住了。
☆、病倒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被他邪魅的笑迷住了,还是被他的话吓到了,林惠涵一时间竟愣了神,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顾璟容看她一副像受惊兔子的表情,圆溜有神的眼睛睁得极大,红润的小嘴微微开启,不知怎么的,整颗心都柔软了,刚刚被她的拒绝所致的最后一点不愉快也渐渐烟消云散了。这感觉令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或者把她柔软的身躯拥入怀中,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归想,他却不敢,今日她被他的侍卫强行“请”来,已经生气了,这样做不会炸毛才怪呢,暗叹一口气,只得把这份旖旎的心思压下心底。不过,他想要得到的,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属于他的。
“怎么了,傻了?”顾璟容好笑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自觉放轻声音,温声道:“没关系,本将军有的是耐性。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
被惊了一把的林惠涵终于回过神来,忙道:“不,顾将军,我刚才所说都是真的……”话还没说完,顾璟容就自顾的放下了帘子。
“等等!”她惊呼。这人怎么这样,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她连忙探头出去,扫了一眼周围,却不见他的身影。林惠涵挫败的坐回马车,皱着眉,烦躁的咬着下唇。
他这人实在顽固不化,她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就差没直接say no了,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想如何。抛去她是否心悦他不说,只要一想到他身后的镇国公府和大将军这个名号,她就一阵烦躁和后怕,更何况,她也很不耐烦世家大族的条条框框的束缚。她只想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夫妻间相敬如宾便可。
齐大非偶,这一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林惠涵一路惴惴不安的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林府。回到房里还恍恍惚惚,一副神游的状态,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打消顾璟容的念头。直到夏晓一连喊了她几声,这才清醒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奴婢喊了你好几次都没听见。”夏晓关切的道。
林惠涵敷衍般笑了下,刚想跟她说说,让她一起出个主意也好。话刚到嘴边,心底却又突然涌现一股说不出的无力和疲倦,夏晓虽然是她的心腹,深得她信任,可是骨子里毕竟是个古人。于是改口道:“无事,可能是今日出去有点累了,休息下就好了。”
夏晓信以为真,温声道:“那小姐先去睡一会吧,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事。”
“嗯。”林惠涵叹了口气,点头,也好,她如今心乱得很,先睡一觉再说吧。由着夏晓给她卸了妆,梳理头发,爬上床,“若祖母和母亲有什么事,你再唤我吧。”
夏晓点头称是,小心的为她掖好被子,温声道:“小姐放心睡吧。”
*
几日后,林惠涵刚用完晚膳,林智俊便过来敲门。
“二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铺子的事忙完了吗?”林惠涵边说边请他进来。二人在桌边坐下。林智俊不跟她转弯,当即从袖中拿出一小沓银票,递给她道:“这是那一批南阳玉的分成,你先收下吧,剩余的下次再说。”
“这么快?”她有点诧异的接过来,用手掂了掂,大概有几千两左右。看来生意真的不错,她满意的笑了笑,把银票收好。再加上以前的积蓄,她也攒了不少。这下在京中未出闺的女子中,她算的上是“小富”了。有钱在手的感觉真好,她以后也是个资本家了。她眯着眼睛,暗暗的感叹。
说实话,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虽然是世俗了点,可她也不是什么视钱财为粪土的清高人士,有了钱,整个人的底气都足了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古代,自然要多想一些,为以后作打算,而不是只能在困难面前靠着别人的救赎。
拿着这一笔钱,她只觉这几天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
林智俊好笑的打趣道:“真有这么高兴?平日里见妹妹无论何时都是处事不惊,脸色不变的样子,还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你情绪外露呢,没想不到妹妹也是个‘财迷’啊!”
林惠涵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二哥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大俗人。难道二哥就不喜爱这些黄白之物?”
他闻言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宠溺的看着她道:“哈哈哈!我讲不过你,妹妹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二人嬉笑一会,然后继续说起正事来。第一批南阳玉首饰很快便卖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徐致远他们又陆续推出了剩余的步摇,玉佩,耳环等物,生意还算不错,客人们很是满意,于是很快便卖出了一大半,存货也已经不多了。
不过林智俊和徐致远商量一下后,决定等这批货买完后,不再进货了。虽然南阳玉在京中少见,但是众人对它的热衷程度毕竟有限,等众人的热度过了后,生意也就渐渐减淡了。而且,已经有不少玉铺的店家也跟着推出了南阳玉首饰,竞争力也变大了。当初林智俊买来这批货时,价钱是比较低的,但实质上,上等的南阳玉是很昂贵的。所以就算以后要进货,也要慎重考虑。
听了他的话,林惠涵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她不是很了解这些生意上的事。于是林智俊把此事告知她后,便称铺子里还有事,先告辞离开。他走后,她唤来夏晓,把银票谨慎的放在小匣子里锁好。
*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一场雨后,天气逐渐愈来愈冷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叶子所剩无几,光秃秃的枝桠萧瑟的伸展向空中,偶尔落下几只鸟雀。再到后来,连鸟雀的踪影都难寻了。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瑟瑟发抖。院子各处的丫鬟们也少出门走动了,平日都躲在屋子里做针线。
张氏早在中秋之时便把各房的秋冬衣都准备好了,木炭等也发了下去,还特意让徐妈妈叮嘱丫鬟要注意照顾各房夫人小姐。
林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愈发虚弱,经不起一点折腾。不知是因为受寒还是怎样,突然间就发起烧来,卧床了好几天,神志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急得张氏请了几个大夫。后来退烧了,却引起了老毛病肺炎,还整天咳不停。
古人最是讲究孝道,老太太病了,三房的老爷夫人都要在床前侍候,连林乐萱,林惠涵这些孙辈也不例外,每日早早起来,吃完早膳便要去老太太房里陪着。除此之外,林乐萱还抄了几本经书,说是要为祖母祈福。她的这一番举动自然得到了众人的赞赏。
老太太以前从没有过病得如此严重,这一次差不多消耗了她大半的元气,整个人都虚瘦了许多,脸色削瘦。众人都忧心忡忡,可是大爷林荣新已将京中有名的大夫都找了个遍,抓的药也名贵,却还是无法治好。张氏已经嫁出去的大女儿林敏琳,听说了老太太生病的消息,忙和夫婿一起回府。
林敏琳在三年前就已经嫁出去了,嫁给了与林府门第差不多的许府二少许行瑜,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三年生了二男。许行瑜在朝中任六品朝奉郎,官职不高,但混得还是不错。
二人了府,门前的下人马上认了出来,忙去通报张氏。林敏琳进府后,直奔老太太的房里,对着老太太痛哭流涕,拉着她的手道:“祖母,是孙儿不孝,这三年里不能在膝下服侍,如今祖母病了也不能为祖母排忧解难。”
众人听了也觉伤感,黯然神伤。李氏过去安慰林敏琳道:“大小姐每年都不忘给府上送礼,还多次派人来问候老太太,你的孝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祖母也是知晓的,地上凉,你先起来吧,小心冻着。”
林乐萱也跟着上来劝她起来。老太太虚弱的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你的孝心我还不知吗?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快起来吧。”
她这才抹着眼泪起来。“你和孙女婿刚来,想来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下吧。这里有你婶娘,妹妹们就行了。”老太太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心里也有点心痛,便想让她先去休息。
“不碍事,老太太,晚辈不累,”许行瑜忙谦恭的行礼道:“我和娘子好久没来看过您了,娘子心里也甚是想念,就让我们多留一会,服侍您,也好尽尽孝道。”林敏瑜也跟着点头。
老太太无奈,只得随他们留下。
众人在房里说着话,气氛很是融洽,林敏琳还亲手为老太太喂药。吃完药后,她刚吩咐下人把碗端下去,突然张管家急匆匆的进了来,道:“禀老夫人,顾将军来府了,说是要来拜访老夫人!”
林惠涵一听此话,猛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客请自带避雷针,不喜勿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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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
话音刚落,林智慕引着顾璟容进了来。一时间房里的窃窃私语停了下来,众人忙向他行礼,老太太在丫鬟怡香的掺扶下挣扎着想要下地行礼。
顾璟容忙过去阻止道:“林老夫人不必多礼,你还在病中,小心受寒。”
“谢将军,老身病得厉害,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将军多多担待。”不知牵动了什么,老太太又开始咳了起来。
顾璟容摇摇头,温声道:“老夫人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病了这么久,晚辈一直没空过来探望,是晚辈的不是,本将军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将军军务繁忙,老身怎么好意思劳烦将军来呢,如今将军能来看老身,是林府的福分。”
顾璟容看她咳个不停,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道:“本将军听智慕兄说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好,请了很多大夫也治不好,正巧我跟宫里的赵御医有点交情,便请了他出来。赵大夫入宫二十余年了,对咳嗽等病也有多年研究,让他给老夫人看看。”
说着环顾了一周,看似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却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满足的收回目光。
张氏大喜,御医当然是要比外面的大夫要强,之前老太太病得迷迷糊糊时,他们也想过要请御医,可是也知晓,御医不是他们能请得起的。她感激的看向顾璟容:“民妇在此代林府上下感谢将军之恩,相信将军请来的御医定对老夫人的病有所帮助的,将军的大恩林府没齿难忘!”
“夫人不必多礼,这是晚辈应该的,”顾璟容谦逊有礼的道,让小厮把赵大夫请进来。
赵大夫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身上背着一个药包,进来后向顾璟容等人行了礼后,也不客套的开始询问张氏关于老太太的病情。张氏如实说了,他略一思考,为老太太把起脉来。
而这边,林惠涵自顾璟容进来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脑子里瞬间自动闪现那天他在马车上对她说的一番话。如今再见面,只觉浑身不自在,然而她控制的好,抿着唇,脸上不显声色。
尽管心里是万分排斥见到他,可眼睛的视线却有好几次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身上。
只见他此时着的是一身上好的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系着绣金花卉纹样腰带,腰上挂着的是白羊玉缀。第一次见他穿这种青色的布料,她稍稍有点惊讶,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一身锦袍衬得他整个人清新俊逸,少了几分杀伐肃容之气,而多了几分温文尔雅,让人觉得亲近不少。
顾璟容虽然正在和张氏等人说着话,不过暗里却在紧紧留意着林惠涵的一举一动,以顾将军几年来察言观色的功力,她的那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的。
她在看我!他眼角注意到她的眼神多次落在他身上,心里顿时荡漾不已,升起一种无端的怡悦,像是发酵的面包般渐渐膨胀,快要溢出心口,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走过去,到她面前,教他好好看看她。
说起来也有半个月没见了,此时他着实有点想念她了。
林老太太还在咳。赵御医把了脉后,转头问张氏:“先前老夫人的药方子在哪里?可否让我看一看?”
“好的,我马上让下人拿来。”张氏忙道。赵御医环顾一周,皱起眉道:“房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一来太过吵杂,影响病人休养,二来会让空气流通不好。”
李氏点头,“那你们先回去吧,不用在跟前服侍了,这里有我和大夫人就够了。”众人听了此话,也只好不舍的陆续离开。因为是李氏留下来,她便叮嘱了林惠涵几句房里的事,故而林惠涵也走得迟了点。
这正合她意。
顾璟容自然是要跟林智慕去书房的,若是跟着众人一起出去,她说不定会在路上遇着他们,可她此时又不想见到他。在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不晓得如何回应,也不想回应,最好便是两不相见,免得到时候尴尬。
待李氏叮嘱完后,房里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和夏晓慢悠悠的走回去。这下不会再遇到了吧,她想。
谁知当她刚转过游廊,却见前方的小道上,有三人正站在树下说着话。她定睛一看,除了林智慕二人,另外一人竟是林乐萱。
事情是这样的。
顾璟容跟着林智慕走后,二人正走到小道上,突然身后传来一女声,“二哥哥,顾将军,请留步。”
二人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是大房的林乐萱。林智慕疑惑看向她,出声道:“不知二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林乐萱小脸涨得通红,迎上他们的目光道:“我,我是想来感谢顾将军的。”她鼓起勇气,对上顾璟容的眼道:“祖母之前一直病了好久,我在跟前服侍,看到祖母受这样的折磨,心里也非常不忍,将军与林府非亲非故,却为林府请来了御医,小女子心里甚是感激,故特意向将军道谢。”说着她还盈盈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