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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楚兮就绕到殷湛身后,双手压在他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捏。
    殷湛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没了心思继续处理政务,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说话。
    卫恒又秘密增派了两部分人手出去,三日之后先到港口探查的人就先传回了消息。
    “王爷,海港起火一事的内幕大致已经了解到了。”卫恒前来书房回禀消息。
    “叫个人,去把少戎也找来吧。”殷湛道,手下仍是奋笔疾书的在写些什么。
    卫恒转身出去,打发了院子外面的侍卫去传信。
    宋楚兮最近都不出门,即使没什么事,也不是呆在卧房里,就来书房陪着殷湛打发时间。
    那侍卫去了,肯定不会扑空,不多时就回来复命,说宋楚兮一会儿就到。
    卫恒刚要进去跟殷湛说,就见他的一个手下从另一侧过来。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但是为人十分机灵,应变能力也强,卫恒有心提拔他,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见他过来,卫恒就停了步子。
    那小子快跑过来,在他耳边交代了两句话,卫恒微微变色,想了下道:“你先过去,让他等一会,我去跟王爷说!”
    “是!”那小子应了,转身又是一溜烟的跑了。
    卫恒快步进了院子,推门进屋,“王爷!”
    “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殷湛就没抬头。
    卫恒神色凝重道:“卫霖到了!”
    殷湛正在提笔的手,微微一顿,这才终于抬头看过来一眼,想着宋楚兮就要过来,他略一权衡,就使了个眼色,“让他等过一会儿,晚些时候我过去。”
    这就还是要继续瞒着宋楚兮了。
    卫恒没说什么,答应了就转身出去。
    这边他前脚才刚出了门,宋楚兮就来了,“为什么干什么去了?刚从院子里出去的人是他吧?”
    “嗯!说是外面有点事,我让他去看一眼。”殷湛道,干脆就搁了笔。
    宋楚兮走过去。
    他拉了她的手,安置她在自己的膝盖上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
    宋楚兮安静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的脸,苦笑道:“还是没她的消息?”
    卫恒方才没急着禀报,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好消息的。
    殷湛没说话。
    他从来就是这样,哪怕是对着宋楚兮,也不喜欢说些虚无缥缈的场面话来劝慰。
    卫恒去了也不多时就回。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宋楚兮忙整理了衣裙起身。
    卫恒从外面推门进来,殷湛也不废话,直接道:“说吧,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是!”卫恒神色凝重的略一颔首,道:“探子在海港附近暗访数日得到的消息,说是那夜港口所有船只上的船夫和搬运货物的劳力都被官府疏散了,给出的理由是要连夜搜查商船上是否夹带了违禁物品,所有港口起火的原因根本就没人知道,等到镇子上的人看到火光赶过去,已经晚了。后来官府有大批衙差赶到,封锁了码头,但却对起火的原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给出一个确切的交代。还有就是,镇上有人说,事发当夜,有人在码头附近的巷子里看到有衙役收走了不下十余具尸体,次日也见那巷子里有血迹残留。至于码头上,当夜有大批统一着装背着弓箭的陌生人出没,出事以后,官府的人到了,帮着疏散,让他们撤离了。”
    “大约——能有多少人?”殷湛忖道。
    “具体不知道,应该不下百余人吧,那日突然起火,火势又一发不可收拾,镇子上的渔民都着慌了,港口上很乱,我们的探子打听过不少当地人,但都说具体记不清。”卫恒道,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就是,百姓觉得奇怪的是那天明明下午官府的人就清空了码头上闲杂人等,但事发时,却有许多人从船上落水求救,虽然当地官府尽量遮掩,还是有人看到,火被扑灭以后,官差清理了有二三十具的尸首出来,至于那些尸首最后的去处,就又成了谜了。”
    殷湛和宋楚兮都没马上接茬,这书房里出现了短暂一段时间的沉默。
    良久,宋楚兮抿抿唇,抬头正视卫恒的脸,“那我阿姐呢?派出去找她的人,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卫恒摇头,一筹莫展,“那镇子上的人,没有见过有类似宋大小姐和严华那样的两个人出现,遵照王妃的吩咐,去华港勘察的几个人继续沿路北上寻找了,还有去邑海城的人,暂时没传回消息来,应该也是还没找到他二人的下落。”
    宋楚兮听完,就不说话了,手扶着座椅的扶手慢慢的坐下。
    殷湛玩味着抿抿唇,侧目看过去,“去邑海城的那部分人应该会跑空了,那港口上那么大的阵仗,除了宋楚琪,应该也没人能做得出来。而且既然是当地官府配合打了掩护和善后,那么在那里出现的那些神秘人,就应该是经即墨桑楠父子的手,从邑海城派遣过去的。”
    毫无疑问,是因为宋楚琪的身份暴露,进而遭了即墨桑楠父子的杀手了。
    而至于她的身份会突然引起即墨桑楠父子忌惮的原因——
    宋楚兮闭上眼,恨恨的吐出一口气。
    卫恒忧心忡忡。
    殷湛冲他摆摆手,“你先去吧!”
    “是!”卫恒带上门,退了出去。
    殷湛起身走过去,在宋楚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盖住她握着座椅扶手的手背,“宋楚琪北上的第一个目的就是冲着摧毁那座码头去的,当初你没点破,不就是因为知道没办法说服她吗?”
    宋楚兮的面容苦涩,一寸一寸缓缓的抬起目光看他,“你说——她现在还活着吗?”
    殷湛面对她的视线,并不回避,只是用力握住她的手掌道:“再等个三五日看一看吧,彭泽境内,只有两座可以大量往外运输物资的海港,南方海港被毁,只是第一步,如果邑海城附近的那一座在近日内也会出现差池,那就说明前些天的那批人,并没能奈何的了她。”
    就算如此,即墨桑楠父子又不是傻子,南方港口被毁,他们很容易就想到对方的目的可能在于摧毁封锁他出海的退路,另外那座港口,离着帝都邑海城不远,只需半天的功夫,就能大量的吞并设伏,宋楚兮和严华才两个人,南方港口之所以这样顺利的被焚毁,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料到宋楚琪的目的,而在对方有了准备的情况下硬拼的话——
    而且谁又知道,前几天的冲突当中宋楚琪有没有受损伤?
    宋楚兮紧绷着唇角不说话,殷湛就又说道:“不管能不能追到她,派出去的那部分人会留在北方海港附近,一旦发现她的行踪,会随机应变的。”
    “嗯!”宋楚兮纵使再不想这样无所作为,终也万般无奈。
    颠覆彭泽一国?哪里是像他们口头说说的那样容易的?尤其还是在即墨桑楠父子提前安排了退路的前提下,宋楚琪也知道,所有她抢先动手,先去烧了他们的港口,断他们的退路,只有形成了关门打狗的架势,南塘出兵才能让即墨桑楠父子困死孤城,难以逃脱。
    那个女子,是心思细密,又出手狠辣果决的一个人。
    宋楚兮当初没劝,就是因为知道一旦宋楚琪下了决心的事,她劝也没有用,当初她放弃家族身份离开,就已经昭示了她在这件事上会有的决心和决绝。
    宋楚兮还是不说话。
    殷湛叹了口气,就起身回到桌案后头,写了一封紧急调兵的密函。
    这会儿卫恒不在,他就叫了宛瑶进来,并两个兵符一起递给她,“送给卫恒,让他照我信上指示的去做。”
    按照他们和宋楚琪约定好的,先紧急调兵,攻占彭泽的南方港口,这样就断绝了他们港口重建的可能性,同时一旦动兵开战,势必影响到邑海城里即墨桑楠父子,他们一旦分心,宋楚琪如果还在彭泽境内,那么总会安全些。
    “是!”宛瑶将东西接了,揣进袖子里,谨慎小心的退了出去。
    宋楚兮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殷湛身后,趴在他一侧的肩头抱着他,有些嘲讽的冷笑,“他借了即墨桑楠的手去灭我阿姐的口,即墨桑楠父子必定以为他要重拾彭泽这个同盟,就算邑海城的海港目前还能通航,他对西疆赫连氏抱着希望,也不会轻易放下手中富庶的土地,逃到荒凉的海岛上去度过余生。彭泽即墨氏——危矣!”
    中间夹着北狄和南塘,赫连缨是不可能对彭泽出手相救的。
    即墨桑楠一旦对他抱有希望,那就是自取灭亡。
    殷湛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
    宋楚兮这天的情绪低落,殷湛就陪了她整个下午,也没处理政务,两个人就呆在书房闲聊。
    傍晚时分,宛瑶过来提醒两人用膳。
    “都这么晚了?”宋楚兮回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察觉天已经快黑了。
    “饿了?”殷湛也跟着站起来,“那回去用膳吧!”
    宋楚兮见他又走回案后,不禁皱眉,“你不一起回去?”
    “这里有几封军中的密信要回,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好——半个时辰吧。”殷湛道,坐下去已经开始拆阅信件。
    宋楚兮倒是为了耽误他的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那好吧!”
    她带了宛瑶先离开。
    殷湛将书信扔回桌子上,也推门而去,走了另一边。
    从宋楚琪透露给宋楚兮的一些陈年旧事中推断,赫连缨如果真是策动彭泽宫变的幕后黑手,也是解释的通的,毕竟逼走了宋楚琪,才能为日后他架空宋氏和摧毁端木氏提供保障,可他和宋楚兮是夫妻,这段时间宋楚兮的行为举止虽然都看似正常,他也还是能感觉到——
    她,应该是还对他隐瞒了一些事的。
    只是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和赫连缨有关,他就不知道了,卫霖那里,会露出些端倪么?
    *
    南方海港被毁,随后南塘大军北上,正式宣战,整个彭泽一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当中。
    即墨桑楠紧急调兵南下阻挡,双方在四平镇北面的沧江两岸对峙数月而风波不止。
    接下来的几个月,殷湛不间断的派出暗探北上寻找宋楚琪的下落,但都毫无消息。
    邑海城的港口码头也没有传出遭遇损失或者攻击之类的消息,那个女人,好像是真的就随着那一把火,被焚成了大海里的灰烬,再就缥缈无踪了。
    入秋之后,天气慢慢转凉,随着冬日降临,彭泽朝中开始人心惶惶——
    这连续三个多月,南塘的军队之所以没有渡沧江北上,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队伍不擅长水战,而沧江入海口附近的江面很宽,水流又急,再加上对面就是熟悉水战的彭泽军队,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连月来彭泽满朝文武都在暗暗祈祷,只盼着这一年天公作美,冬天里千万不要大降温,否则入海口这一块不太可能冻结,但是再往上游走个三五里,那里虽然江面也宽,但是遇到大寒的天气,江面就有可能冻结,到时候,哪怕南塘的军队不熟水战,也将如履平地。
    大郓城里,殷湛和宋楚兮也的确是在等这样的机会。
    可是这一年,上苍似乎格外眷顾彭泽一国,磕磕绊绊的一直熬到年关都还一切安好。
    一个年,大家过得都还算安稳,可是上元节过后,却突然开始天降大雪,连着三天两夜,大雪封门,后面雪势歇了,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冷的彻骨。
    宋楚兮裹着厚实的大氅,捧着手炉到书房。
    那书房里本是烧了地龙的,但她这一推门进来,带起的一股子寒气,还是把里面的殷湛冻得微微打了个寒战。
    “你这身体不比从前,跑出来做什么?”殷湛皱眉,赶紧起身过去将她拉过来,也不准她脱大氅,就那么一起抱在怀里。
    “我穿的多,倒是还好!”宋楚兮倒是很乖的靠在他怀里。
    她不怎么说话。
    殷湛知道她的来意,过了会儿就主动开口道:“四平镇那里,我可能得亲自过去一趟不!”
    因为宋楚琪生死未卜,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落在即墨桑楠手里了,为了应付突发状况,那里的战场——
    不能交给别人。
    宋楚兮微垂了眼睛,虽说他们两个上战场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了,但也还是会担心。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因扎揉了揉她脑后发丝,征询意见。
    宋楚兮抬头看他,目光里有难得的明显的眷恋。
    她靠在他怀里,定定的看着他冷峻的面孔完美的面目轮廓,半晌,抬手轻轻的蹭他的脸,声音很低的说:“大郓城里不能没人坐镇,我还是留下来吧!”
    殷湛并没有坚持,点头道:“你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我也不放心你大冷天的在外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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