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城,似乎一切归于沉寂。
梁安轻轻打开这房间的窗户,还是发出咿呀一声。
外头无风无雪,他坐在窗框上,仰头出去看着夜空,呼吸的热气消散在天色间。
窗外渐渐天明,晨雾浑浑地起了一片。
房间外隐约的争执声在慢慢清晰,梁安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睁着眼睛适应一会儿,下床,走出房间。
梁安刷牙洗脸完过来刚坐下,就听屋外不远的地方传来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门帘绑在一旁,仿佛可见蓝灰色的烟袅袅升起。
鲁泓妹看见他,立刻笑逐颜开,“小梁起来啦,我们吵到你了吧,老房子隔音就是不太好。”
梁安连忙摇摇头,微笑道,“没有,是我睡醒了。”
阮灵芝坐在饭桌旁没说话,像是在闹别扭的小孩。
鲁泓妹摆上豆浆油条,接着推一下梁安的胳膊,“你帮我劝劝她,都成独臂大侠了,大冬天的还瞎折腾啥。”
梁安听着,转头问她,“你要做什么?”
阮灵芝放下豆浆碗,说,“我想洗头。”
浴室不大,贴着白色瓷砖,日光透过毛玻璃的窗户。
花洒喷出的热水,冲洗过她头发上的泡沫。
阮灵芝弯着腰,不记得这是重复第几遍的喊道,“等一下,眼睛!”
梁安赶忙关掉水,伸手抽下挂在墙上的毛巾。
阮灵芝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剩下我自己来吧。”
梁安:“你一个人行吗?”
阮灵芝:“行行行,你快出去。”
梁安不放心的说着,“我还是帮你把……”
阮灵芝着急的打断,“不要,你不要留在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
她弯着腰,梁安听不真切,“看到什么?”
阮灵芝坐一夜的火车,本来打算着回家梳洗干净,却在自家门前摔一跤,这下手又吊上,如果梁安没来还好,他偏偏就在这,而且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就答应,让他给自己洗头了。
阮灵芝单手用毛巾胡乱地包起头发,站直腰背,面对着他,“狼狈!”
梁安一怔,看着她有点恼羞成怒的脸,滑过一滴水珠。
她说完,正准备推梁安出去,没料到他身体向前倾来,轻吻过她的唇。
只是简单的触碰,阮灵芝愣住片刻,然后慌乱地移开视线,有些口不择言,“这种事情,应该要在一个比较浪漫的地方,起码不是在这种情况……”
阮灵芝来不及说完,梁安搂过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封住她的嘴。
她一手按住自己头上的毛巾,甚至没有手能用来推开他,而梁安已经长驱直入,勾缠起她的舌头,温热的气息正在翻搅她的呼吸。
她脚底一阵酸软,却刚好让他抵在腰后的手臂,再把她往怀中带去,不断加深这个吻。
鲁泓妹站在浴室门外,听着水声停下有一会儿,就朝着门喊道,“灵芝,洗完就把头发吹干咯。”
半响,门里传来一声,“知道了!”
“赶紧的,小心着凉。”鲁泓妹催促一句,随即走去厨房。
浴室中,花洒下坠着一颗水珠,跟着阮灵芝头上的毛巾一起,落在瓷砖地上。
她踮脚勾住梁安的脖子,感受他的舌尖几乎掠过她口腔中每个角落,一遍遍,追逐他的味道,像春初的桑叶,格外清凛。
梁安手背上反反复复地,被她湿透的头发扫过。
☆、第21章 答案(1)
从早上开始响不停的鞭炮,和此刻吹风机发出的噪声,阮灵芝暂时分不清哪个更打耳,忽然感觉鼻尖有点痒,她拿开吹风机,迅速低头打了一个喷嚏。
鲁泓妹正好开门进来,念叨着,“你瞧瞧我说什么,让你别洗偏不听,这下感冒了吧。”她伸手抓起一把阮灵芝的头发,顺便夺过吹风机。
鲁泓妹一边帮她吹着头发,一边说道,“你先把头顶吹干了,湿气不容易进脑袋里。”
看着镜中比她矮半头的母亲,阮灵芝想,怪不得说,嘴唇薄的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鲁泓妹瞧她一眼,“傻笑啥呢。”
阮灵芝撒娇道,“好久没有人帮我吹过头发,感觉真好。”
“可有人还帮你洗头呢。”
鲁泓妹提起这事儿,阮灵芝脸颊就烫起来。
刚刚的喷嚏应该可以归结于,她慌张地把梁安推出去后,自己站在镜子前发呆良久。
阮灵芝急忙辩道,“那不一样好吗。”
鲁泓妹给她吹完头发,便去厨房张罗年夜饭。
阮灵芝走到门前,透过沾着细小尘埃的玻璃,看见苍亮的日光,温温糯糯地洒在院子里。
原来只是看似温暖,她一开门出来,就被疾走而来的寒气冻个激灵,幸好多披了一件外套。
院中,梁安负责扶着树苗,阮和平正握着铁锹往坑里铲土。
这株形直立,苗木粗壮,关键看它叶片呈披针形,她可以猜出,“桃树?”
蹲在旁边打水的阮灵甫说道,“行啊,这都能看出来。”
阮灵芝没搭理他,问着阮和平,“哪来的呀?”
阮和平手里没停动作,同时说着,“隔壁李叔送的。”
阮灵芝在屋门前的台阶坐下,说,“李叔,应该送李树才对啊。”
阮灵甫摇头,“不好笑。”
“没让你笑。”阮灵芝终于应他一句。
不远处一阵鞭炮声响起,灰蓝的烟雾漫上墙头,她捏住鼻子,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在梁安身上,五官立体,鼻梁挺直,笑起来像晨曦抖落的日光般舒服。
阮灵芝突然间觉得,这个人怎么看,都非常好看,她大概是没救了。
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梁安转头看去,她用手扇着空气,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梁安稍显一顿,随后低头笑了。
夜幕降临,小小市井更为热闹起来,家家户户腊肉酱醋的气味蜿蜒弥漫开来,食物的诱惑是最为朴素,也是最能安抚人心的。
阮灵芝站在客厅按着遥控器,阮和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让……”
她赶忙腾出位置,就看他们把饭桌搬到电视机前放下。
没过多久,随着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音乐,大年三十晚上的饭也正式开吃。
鲁泓妹做饭的手艺毋庸置疑,据说当年她就是靠着这项本领,先征服阮和平的胃,再征服他的人已经不成问题。
每到零点倒计时,就完全听不见主持人的声音了。
阮灵甫用打火机点上棉绳,迅速折返跑回屋里,堵住耳朵。
一个个鞭炮像在阮灵芝耳边炸开,她的耳膜都被震得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这时,身后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阮灵芝一愣,回头看他。
梁安轻轻皱眉看着院子里,发现她在看他,于是低眸与她对视。
阮灵芝张口说了什么。
梁安俯身,侧头,“啊?”
阮灵芝揪住他一只耳朵,喊道,“新年快乐!”
她眼里闪烁着烟火的微光,让梁安笑起来。
他低头,很快地触碰她的嘴角,撩拨人心的轻轻一吻。
阮灵芝一惊,立即看向站在周围的家人,然而他们都没有看见,她咬着唇,弯起手肘往后撞了一下梁安的腹部。
鞭炮响后留下浓烈刺鼻的硝烟味,闻着喉咙发痒,阮和平及时关上门,再落了锁。
鲁泓妹捧出一锅肉馅,喊道,“来来来,过来包饺子。”
刚开始,鲁泓妹还满怀热心地教导梁安,跟着看到他信心十足的展示自己的几个成品后,她觉得这种事情,也就随缘了。
阮灵芝瞥一眼身边另一个男孩的手艺,痛心疾首的说,“阮灵甫你自己包的自己吃,不然别下锅。”
阮灵甫举起一只形状诡异的东西,“我这叫艺术品。”
随着他话音刚落,吧唧一声,他手中的艺术品露馅了。
这下,连阮和平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饺子下锅,屋外冽风裹挟纷纷扬扬的雪越下越大。
阮灵芝收到一条来自李碧珠的短信,只有十二个字——
北风如期莅临,瑞雪映照新春。
她看着微微一笑,又想起什么,飞快地点着屏幕编辑短信,发送出去。
阮灵芝放下手机就盯着梁安,他正感到莫名其妙时,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浅浅地勾起嘴角,对她点点头。
凌晨五点半,万籁俱寂。
梁安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一眼,随即掀开棉被下车,刚好传来轻轻地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