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并非风水师,不知道真龙帝穴对于风水师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正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
古时候为了寻找到真龙帝穴,耗尽心血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只是到了现在,这样的人少了,因为大家不再信了,却没有想到,高家竟然还有这般的坚持,还一坚持,就是好几代的人。
元晞也是唏嘘不已:“想来,这高渐,应该也是秉承了其父的遗愿,才会坚持到现在。”
她也不由得猜测,难道这高渐前来找她,就是为了这真龙帝穴之事?
元晞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高渐前来拜见她。
元晞问道:“不是让他休息,我明日再去见他吗?”
那来通报的人,也无奈得很:“门主,我们就是这么说了,可那高渐一听了,就急着起身要过来,拦也拦不住。”
元晞转念一想:“算了,暂时谈谈话,应该也不碍事,你让他进来吧。”
她拂了拂衣服,在书桌后面,正襟危坐。
而秦山也起身,到了她身后,跪坐而下,低着头,悄无声息得似乎一尊石像雕塑。
此时,高渐也在元门弟子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他走进来的样子,还有些狼狈。
高渐此人极瘦,瘦得只剩下骨头了,一身本来就稍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是空荡荡的,风一吹就快要倒了似的。
他自己的衣服应该是被弄脏或者湿了,这衣服大概是别人给他的,穿着非常不合适,可笑的肥大,让高渐这个人,也显出几分滑稽。
可元晞没有笑。
秦山也没有笑。
书房中安静得可怕,元晞表情淡淡,不见喜怒,让几次抬头打量她表情的高渐,也有些拿捏不准,越发觉得这位元门门主深不可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拘谨不安起来。
其实这高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正值茂龄,五官端正英俊。而看他的面相,也是个沉稳坚毅的,那灼亮如炬的双眸,还有脸上最近没有收拾而冒出来的胡子拉碴,更是给这个男人增添了一些沧桑的味道。
若是换在一些旁人少女眼中,最是过不得这样的“有故事的男人”了。
这一切对于元晞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吸引力。
反倒是她,比高渐小上十岁,却成为了此处房中,于高渐而言,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压力。
“高渐,见过门主。”高渐收敛了不安的情绪,弯腰一礼。
元晞示意他不必多礼:“高渐先生,坐吧。”
高渐没坐,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门主助我!”他匍匐在地上,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
那从骨子深处泛出来的恳切,还有强烈的渴望,让隔得远远的元晞,也感受深刻。
恐怕,事实跟她猜测的差不多。
但面上,元晞仍然按兵不动,淡淡道:“不知高渐先生有什么需要求助的。”
高渐慢慢直起身,犹豫地看了元晞两眼。
他抿了抿唇,方才缓缓而道:“元门主,高渐……有一事相求,还请门主能够应下,帮帮我的忙。”
元晞虽然知道是什么,却也没有急着应下来。
尽管她对此事,也是很有兴趣的。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元晞虽表示得感兴趣,可语气,却无半点起伏。
这让高渐有些犹豫不安,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开口,将自己所求之事,一一跟元晞道来。
“这一切,都要从我曾爷爷的一本手札上讲起,那时候我曾爷爷已经病逝,而我的爷爷,在整理曾爷爷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本手札,并且,看到了我曾爷爷写在手札上的,关于真龙帝穴的消息。”
“我爷爷也是风水师,看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曾爷爷的记载语意不详,也刻意模糊,事情尚未交代完全,就骤然离世,当时我的爷爷,也很是无奈,只能按照手札上的只言片语,来慢慢调查。”
“我爷爷虽然一直作为一个风水师忙碌着,可闲暇的时间,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找到真龙贵穴的坚持,并且日日推算寻找,渴望能够寻到一丝消息。可惜,我的爷爷没能找到更多,就溘然长逝了。”
“下一个接过这个重担的,是我的父亲,他也对我爷爷的话坚信不疑,认为我爷爷和曾爷爷都不是在撒谎。我父亲根据我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继续推算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锁定了一个地方,但是,他却发现,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龙贵穴,只是一个十分普通、寻常可见的风水宝地。”
说到这里,高渐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父亲受不住这个打击,他的一辈子,和我爷爷的一辈子,几乎都耗在这个真龙贵穴上了,谁知道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他不甘心,气急攻心,吐了血,没几个月就过世了。我父亲过世前,就曾告诉我,这一切并非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他只是福薄,看不到真正的真龙贵穴,但是他希望我能够找到。”
“于是,我坚持了我父亲的路,继续在寻找真龙贵穴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在父亲所说的那个地方,曾经结庐而居三年,不过没能找到任何结果,仿佛那里就只是一个普通平庸的地方,没什么奇特的。但我却认为,我曾爷爷的手札,绝不是空穴来风,我爷爷和我父亲的付出,也绝对不是白费的!那个地方,必然是有大玄机的!所以,我才来恳求元门主您!恳求您这位天下第一风水师!”
说完,高渐再度弯下腰,头快要埋到地里去了。
高渐没有说的是,他自己,秉承父亲的意愿,而花在这块云里雾里的真龙贵穴中的时间,不下于十年!
为此,他耗尽家财,四处走访,常年不在家,妻儿受不了贫困,终于离他而去。数年来对真龙帝穴的追查,给他唯一留下的,就只是家徒四壁、孑然一身而已。
尽管如此,他高渐,也并不后悔!
元晞凝视着高渐的背影,沉吟许久。
“好,我答应你。”
……
两天后,元晞随着高渐,从京城坐飞机抵达了宋城。
和她一起的,除了秦山,还有席景鹤与元宝。
元晞想着,过来之后,她估计得呆一个星期以上。
索性带上阿鹤元宝一起,拖家带口的,顺带来旅游一番,宋城的风景与文化,也是很不错的。
宋城位于浙省,素来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无数文人墨士在这里留下过锦绣文章,更是鼎鼎有名的一处旅游胜地。
席思是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出来旅游,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妈妈的“工作”,但他还是表现得十分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唯有席景鹤陪在他身边,耐心给他讲故事,哄他睡着。
席景鹤也显得心情愉悦,当然,如果没有旁边那两个电灯泡就更好了。
高渐偷偷看着这无比契合、有颜值瞩目的一家人,心里有些怀念自己与妻儿的幸福时光,不由得有些黯然。
秦山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这一路上,两人结伴而行,你来我往的,倒是熟悉了很多。秦山也从高渐口中,得知了关于他家庭的变故。
“哎,我就不理解吧,你们家,为什么为了一块风水宝地,就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在上面?难道生活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吗?”秦山很是不解。
高渐叹道:“一开始是充满了希冀,人哪,总认为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到。可等耗费的时间在上面越长,这件事情,就越发成了一种执念,挥之不去。”
秦山觉得高渐说得有理,默默点点头。
高渐深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冲元晞说道:“元门主,我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宋城人,但是在这里也住了快十年了,这次我就给你们当向导,顺带旅游一下好了。”
元晞欣然同意。
虽然这次来,探寻真龙贵穴才是最终目的,但既然都和阿鹤元宝起来来了,也总要抽出一些时间,好好玩耍一下不是。
高渐这番话,正合她心意。
席boss外出,没有带上一个助理已是难得,但是在来到宋城之前,细心万能的秘书杜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行程。
从出机场开始,就有专人专车来接他们。另外,杜和直接在宋城包下了一处别致小院儿,紧挨着举世闻名的明湖,酒店式的管理,服务十分贴心,完完全全的资本家做派。
对此,元晞是早已经习惯了。
倒是高渐,显出几分局促。
原本只以为这位席先生是元门主的丈夫,现在看来,恐怕身份也不简单,这样处处讲究,绝对不是普通富豪可以做到的。
抵达了下榻的地方,是建在明湖边上的一处中式别墅,不算大,但很别致,院子里面还种着一丛茂竹,眼下刚刚下过小雨,空气凉爽湿润,处处渗着绿意,踩在青石板路上,更是别有一番风趣。
席思显得兴致勃勃,眼看着爸爸妈妈不注意,便故意四处踩水玩儿。
一脚下去,小水洼里面的积水,水花四溅,虽然也弄湿了他自己的裤子鞋子,却仍然逗得席思咯咯大笑。
原本在和席景鹤低声说话的元晞,立马回头看去。
“席思!”她皱着眉喝道。
“哎!”席思立马掉头跑回元晞身边,小手背在后面,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元晞看他睁着一双无辜眼睛,灵气透人的小模样儿,觉得好笑。
“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到吗?”她故意板着脸问他。
席思蹭到元晞身边,拉着元晞的手,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妈妈,这里好漂亮呀。”
“还转移话题?”元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席思知道妈妈不会怪自己之后,很快就放肆起来,小模样儿得意得很,转头又四处撒欢去玩儿了。
这次元晞没再叫住他,毕竟席思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喜欢玩这些无可厚非,她说过一次也就够了,余下的空间还是要给的。
席景鹤看着席思,眼中也带着笑意。
“对了,阿然应该也在宋城。”席景鹤突然想起,说道。
“祁静然?”元晞问起,“上个月在京城,见过他一面。他不是前几个月才结束了世界环游回国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席景鹤脸色一肃:“上个月见过他一面?什么时候?”
元晞瞥他一眼,怎么会不知道席景鹤在警惕些什么,顿时好笑道:“不是你邀他来做客的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席景鹤这才回忆起,讪讪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这个人,整天逍遥自在,说自己是潇洒度日,哪里愿意束缚在一地。听他说,他来宋城是为了拜见一位湖笔大师,想要拜在那位门下,学习制作湖笔。原本上个月就过来的,结果为我在京城多呆了一个月。”
元晞听着这话不对劲儿。
为了阿鹤?
怎么这么基情满满?
她尴尬摸了摸鼻子,为自己上一秒脑子里面冒出来的想法有些无奈窘迫。
都是苏萌,这段时间常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些东西,害得她也想多了。
不过她刚才一刻的疑问,是不敢问出来的,阿鹤必然会恼怒。
她便在席景鹤疑惑看过来的时候,迅速岔开了话题:“那晚上请他过来吃饭吧,我看这里厨具什么的,一应俱全,买点菜就行。”
“好。”席景鹤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我做饭。”
元晞无奈:“嗯,你做,我不做。”
正好四处无人,席景鹤噙着笑,低头吻住了元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