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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等着。”放下毡子,秀珠又进了房间回了苏娇。
    苏娇皱了皱细眉思索了一番,转头问秀珠道:“那敬怀王…可是回王府里头去了?”
    “前几日就回去了,国公爷还去送了,姑娘那时候卧病,便没告诉。”
    “那扶我起来吧,去后园子。”
    晃晃悠悠的收拾了一番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苏娇才慢悠悠的牵着苏妗往后园子里去了。
    后园子里正热闹着,搭建起来的戏台子上一群戏子穿着宽袖罗衫,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伤春悲秋的东西。
    一众姐妹们自上次老太太寿宴之后皆在庆国公府里小住了几日,现下都聚在一处,老太太抬眼看到缓步走来的苏娇,眼角带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请老太太安。”
    “不用了,你身子还没好利落,先过来坐着吧。”拍了拍身侧铺着软垫的红木椅,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苏娇入了座,缓了声又道:“今日搭了戏台子,就想着一起乐乐,刚都点了戏,你也点一出吧?”
    老太太说罢,身旁的丫鬟就递上了一本戏单子,苏娇略略的翻了一眼,没甚兴趣,点了个孙猴子的大闹天宫。
    “五妹妹真是与众不同啊,偏点了这大闹天宫的戏。”一旁坐着的苏虞冷眼看着老太太与苏娇说话,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酸气。
    “四姐姐这话说的,莫不是我这戏点错了?”苏娇伸手接过秀锦递过来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呵,哪有什么错啊,五妹妹喜欢就好…”苏虞捏着手里的帕子,话语一顿,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段碎石小道上,五六个年轻公子哥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这方园子里来。
    一旁的老太太扶额对身后的丫鬟道:“这人老了,精神气也乏了,你们姊妹好好说说话,我这老太婆就不扰你们了。”说罢,扶着身后丫鬟的手起了身欲回自己院子里去。
    “老太太,我送您回去吧?”苏娇只侧眼看了看前面那五六个公子哥,便知道这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本就没什么兴趣,再加上一看到那走在最前面的人,登时吓得腿都要软了,赶紧上前一把扶住老太太,笑意盈盈道。
    “你们姊妹一众玩闹,管我这老太婆作甚,乖,回去吧。”说完,也不管苏娇略显苍白的面色,扶着丫鬟的手转身便走了。
    看着那老太太消失在房廊处的身影,苏娇暗暗咬了咬牙。
    第6章 美人皮
    “五姐姐…”苏妗惴惴的抓着苏娇的宽袖,声音细软。
    苏娇低头,就看到苏妗面色绯红着盯着一处不放,眼睛亮闪闪的好似蕴着一层光。
    苏娇顺着苏妗的视线看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身黑色常服的男子,面容冷峻,棱角分明,手边挂着一串檀香珠子,明明隔了那么远,苏娇却是好像能闻到那阴冷的檀香气味。
    随之而后,是一道穿着红衣的身影,黑发白肤,身形纤瘦,年岁看着不大,但是一举一动却是自带一番风流韵致,衬得他身侧星星点点的素梅都黯然失色。
    后面跟着四个男子,除了苏灏、苏楠和苏驹之外,还有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手持折扇,正侧头与苏楠说着什么话。
    “是敬怀王…”
    “那个是定远侯家的世子…”
    “还有胡氏嫡支的公子…”
    除了庆国公府里的正庶女儿,老太太还大费心思的把别支正庶出挑的女儿给接进了庆国公府里,苏娇耳边听着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脑疼的很,目光一下在敬怀王身上转转,一下落到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子身上,简直恨的牙痒痒。
    六人姗姗而来,众女子为了避嫌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垂首端坐在亭子里,眼角带媚,唇边含笑。
    苏瑾大方站立于亭子正中,正对上敬怀王那暗沉双眸,心下不免一惊,但脸上温软笑意却是没有变化,只朝着他盈盈一拜轻呼道:“表哥。”
    苏娇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苏瑾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纤细的眉目挑起,心下不禁有些想笑。
    原来这苏瑾心比天高,看中的竟然是这嗜血的魔头,不过这胆气也真是一般人没有的了。
    金邑宴微凛的目光一扫,面前一群莺莺燕燕便吓得都禁了声,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好你个小儿,本世子找了你数日,今日竟撞了上来。”一声暴呵突兀响起,苏娇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侧的苏妗便是被横生的一只手给拎了过去,苏娇大惊之下伸手去拉,却不想那定远侯府世子天生神力,直把苏娇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一旁四角亭的柱子上。
    身后幽幽飘来一阵冷香,苏娇身子一软,被人携在了怀里。
    “表妹当心。”幽幽冷冷的声音一如那天晚上贴在她的耳际,说要拿她做一盏美人灯般的暗冷,吓得苏娇一个机灵差点跪到地上,不过幸好身侧是一个石墩子,她伸手撑了住,瞪大的杏眼之中满满都是不掩饰的惊恐。
    那天晚上天色过于昏暗,金邑宴只大概看清了苏娇的面容,现下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女子确是长了一张好面皮,虽然眉目之间略显稚嫩了几分,但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确都美艳不可方物,果然人间尤物一般,怪不得那胡哲容天天在他耳际畔嚷了这许多日。
    手中的腰肢柔软纤细,只一手便已全全圈住,甚至还多出少许空隙,鼻息之间是女儿家独有的女儿香,皮肤细滑如牛乳,脖颈处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肌肤更衬温香软玉一般,小巧耳垂处悠悠晃晃两片白玉耳坠,勾的人心痒痒。
    “表…表哥…”香甜软糯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抖,漾漾的飘进耳中,比晚间清晰了几分,却更添了几分朦胧。
    “多日不见,表妹可安好?”单手拂于身后,金邑宴慢条斯理的放开苏娇,眉目微微下垂,目光落到那被大毛披风掩住的平坦胸前。
    “安,安好,多谢表哥记挂。”苏娇垂着脑袋疙疙瘩瘩的回着话,差点咬到舌头,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托人送给表妹的那盏灯,表妹可喜欢?”金邑宴视线微动,在苏娇垂首露出的纤细脖颈处顿了顿,随后便是若无其事的挪了开去。
    “喜,喜欢…”想起那盏早就被自己锁进库房的灯笼,苏娇冷汗直冒,只听得耳际边一阵尖叫,混沌的脑袋一下回了神,只见一侧那定远侯世子扯了苏妗正往远处拖,脚边是上前去劝阻却被世子一脚踹到了一旁的苏虞。
    苏虞哭哭啼啼的歪着发髻斜在地上,一脸精致妆容衣衫尽毁,苏瑾赶忙上前伸手扶起,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还不快扶四姑娘回去?”
    那苏虞本想着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没曾想那世子太不通情面,竟对着面踹了她一个窝心脚,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却让她颜面尽失,只捂着脸,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园子。
    “那本就是个混世魔王,惹他作甚,随他去便罢了。”苏驹穿着一身华衣贵服站到苏瑾身侧,捅了捅苏瑾道:“倒是那敬怀王,你怎么让那人抢了先机?”
    苏瑾随着苏驹的话往苏娇处看去,只见与敬怀王站在一处的苏娇面色绯红,美眸蒙蒙,垂着脑袋一脸娇羞神情,衬得一方亭子里众姊妹都没了颜色。
    “她那张脸,我怎么比得?”苏瑾暗自绞着帕子,目光在一行男人面上扫过,果然看到最后的胡哲容一脸痴迷。
    上次老太太寿宴,她引着那喝了酒的胡哲容去了苏娇那边,却不想跟丢了人,竟让那贱人逃过一劫,这胡哲容也太没用了一些。
    而且她前几日听说那敬怀王竟是托人单送了苏娇一顶美人灯,惹得老太太起了攀亲的心思,哼,这狐媚坯子。
    “不过一个草包,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草包?哼,你先把自己的那份心思收起来吧,也不怕被老太太知道了抽断你那根宝贝。”
    苏瑾的话说的苏驹面色一紧,赶紧收回了看着苏娇的视线。
    只这方的苏娇哪里是娇羞,她心里害怕的紧,看着那世子毫不留情的对着苏虞就是一脚,吓得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其它,磕磕巴巴的白着脸对着那敬怀王告了安,便赶紧上前追着苏妗去了。
    当苏娇气喘吁吁的追到那两个一路拉拉扯扯吓坏了一园子丫鬟婆子的人时,只见那世子正一脸正色的道:“上次你调戏了我,这次轮到我调戏你了。”
    苏娇低头,就看到她那傻妹妹死死盯住世子的那张脸,呆呆的应了一声“嗯。”苏娇甚至都怀疑她有没有听清那世子的话,因为她觉得,那苏妗的眼中现在肯定满满都是定远侯世子的那张脸。
    苏娇扶额,刚提着裙摆想走过去,不防后领子一紧,身后冷冷的贴上来一只手,冻得她身子一个机灵。
    “表…表哥…”苏娇只闻到身后一阵檀香气,便哆嗦着身子扭过了头,只见身后的人贴的极近,那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面颊之上,纤长的睫毛似乎都能扫到她的肌肤。
    “表妹走的这般急,是不想见到表哥?”金邑宴单手挑起苏娇的下颚,那细腻光滑的肌肤顺着纹理凝脂一般。
    “没,不…我,我心悦表哥…已久…怎么可能不敢见表哥呢…”苏娇状似娇羞的垂下脑袋,纤细的手腕贴在金邑宴的胸膛之上,一点一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既如此…表妹为何不喜我送给表妹的那盏灯笼呢?”金邑宴冷眼看着苏娇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邪气异常。
    “没,没有啊,我,我很喜欢的…”苏娇满头的冷汗簌簌而下,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绞在一起。
    “既然喜欢,又为何锁进库房?”抚着手里的佛珠,金邑宴靠在身后的假山上,低头便看到一张被吓得够呛,双眼乱瞟的小脸。
    “太,太过贵重了,我,我舍不得拿出来用…”
    “不怕,明日里我再让人给你送来。”
    “我,我不劳烦表哥…”
    “不劳烦。”
    苏娇眼中噙着泪,瑟瑟的抬头看向金邑宴,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几分哭腔,“表哥,那灯笼我真的消受不起。”人皮啊,那是人皮做的,挂在床头天天见着还不得去见阎王。
    “那看来,表妹是真不喜欢我的灯笼了…”一道幽幽的声音状似轻叹萦绕在耳畔,冰冷的手指好似藏着寒冰一样慢慢抚上苏娇白嫩的脸颊,“可惜这上好的皮了…”
    苏娇被金邑宴那阴冷的语气吓得腿脚发软,一个踉跄就跌在了地上。
    那地上多是细石碎沙子,苏娇这一下下去,即便身上穿的宽厚,也不免磕的有些疼了,她泪眼汪汪的按了按自己的膝盖,发髻上的珠翠玉环清脆作响,分外好听。
    “地上凉,表妹还是快些起来吧。”抚着手里的檀香佛珠,金邑宴身姿挺拔而立,微微低头看向软在地上的苏娇,也没有伸手去扶的打算。
    “我,我…”苏娇的舌头打着卷,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她猛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尸体,这么久了庆国公府的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苏娇清晰的记得,现在的敬怀王还不到人人畏惧的地步,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当街立斩宁远侯府上下五百余口,老弱妇孺,没有一个是放过的,还有那国舅府的孙瑜也完好无缺的活着,没有被做成人皮灯笼。
    而且苏娇听说,在上辈子,那敬怀王喜爱人皮灯笼的事情是在那孙瑜之后才被人所知晓的,再说这敬怀王被金陵人称为疯子,便是因为他自孙瑜之后愈加不掩本性,一言不合,当街杀人都算是小事,更可怕的是看到那皮肤白细之人,便会带回府中,第二日那敬怀王府门外便会换上一盏新灯笼。
    第7章 美人琴
    苏娇小脸煞白的坐在自己的鹧皎院里,耳边回荡着敬怀王那幽冷阴暗的声音,“表妹上次送的美人灯,本王甚是喜欢,五日后金陵城中灯会,不知表妹有没有兴趣同游?”
    苏娇已经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答的了,她只知道,每次看到这敬怀王自己都被吓得腿软,哪还记得说话,但是看着眼前这张画着一盏细致美人灯的白条子,她整个人都哆嗦的不行。
    “姑娘真是好福气,虽然那敬王看着冷淡了点,但是听说到现在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这般洁身自爱的王爷,这大金王朝也只他一个了。”秀珠站在苏娇身后,看着那张纸条,脸上满是欢喜。
    苏娇怔怔的捏着手里的白条子,想起昨晚上做的噩梦,自己一身白皮被扒了去做成灯笼,挂在那敬怀王的床头,夜夜悲鸣哭泣,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姑娘,姑娘?”秀锦绣着手上的绣活,看到怔怔发愣的苏娇,伸手抚了抚她的额际忧心道:“这也没有发热啊,这是怎么了?”
    “我看姑娘这是高兴坏了吧?”秀珠口无遮拦的嘻嘻笑着,被秀锦伸手打了一个手背,“你个小蹄子再敢胡说,这种事情是好随便说的吗?”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像敬怀王这般送灯笼传纸条,虽不算私相授受,但已是极限,若是任由秀珠这般瞎闹腾,坏了姑娘的名声那可是大事。
    苏娇听着身后两个丫鬟的吵吵闹闹,脑子愈发涨疼起来,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绣桌上,手边的一碗牛乳也没动。
    “姑娘,我听说最近盈香书坊新出了不少好书,还有隔壁的福糕斋也出了很多新的糕点,姑娘不如出去看看?”秀锦看着苏娇无精打采的模样,放下手中的绣品,小心翼翼道。
    苏娇听到秀锦的话,静默了一会儿,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手边绣桌上的七彩流苏坠,闷闷的应了一声,“好吧。”
    要出门,秀珠撩开毡子出了房间,去吩咐婆子准备轿子,秀锦在房间里帮着苏娇换了一身衣裳,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抱出了一件大毛的衣服包在身边。
    苏娇的身上披着一件绣着八团喜的鼠毛披风,懒洋洋的坐在了抬进院子里的轿子。
    轿子由婆子抬着一路出去,到了角门换上庆国公府里的小厮,那两个小厮踩着油湿光滑的青石板路,小心翼翼的一路向前去。
    到了盈香书坊,那轿子也不停,直接便进了盈香书坊的后院子。
    盈香书坊以藏书闻名,前方营业,后方分出一幢木香斋,专供清雅之士借阅查读,像苏娇这样的贵女还可在木香斋中特设包间,以免被外男冲撞。
    “姑娘,到了。”秀锦掀开轿帘,搀扶着苏娇的手出了轿子。
    苏娇从轿子里出来,揉了揉自己被颠疼的细腰,抬眸向面前的木香斋看去。
    全木而制,藤蔓环绕,外梯蜿蜒,一如上一世的模样,清雅细致,恬静人心。
    “五姑娘,包间已经备好了。”盈香书坊的老板是一对夫妇,男主外,女主内,苏娇这般的闺秀贵女当然是由老板娘来接待了。
    “嗯。”苏娇淡淡应了一声,随着老板娘的脚步慢慢踏上那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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