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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时,杜氏坐在炕上看账本,傅瑞行礼,“三嫂找我。”
    杜氏吩咐丫鬟,“看座,拿扇子给四老爷扇扇。”
    正午头,傅瑞走热了,坐下,一旁丫鬟打扇子,他接过凉茶喝了一口。
    杜氏道;“两个孩子在里间睡觉,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两个孩子起名字的事,另一件………”
    杜氏顿了下,“四弟,三嫂真心疼侄男侄女,只是两个孩子嫂子抱过来养,
    四弟这事跟老姨娘商量了吗?”
    傅瑞微微一愣,品出杜氏话里有话,站起身,撩袍跪倒,“三嫂,不管旁人
    怎么说,兄弟不是糊涂人,她留下这点骨血,养在三嫂屋里,我才放心。”
    四老爷两眼含泪,杜氏心软,“四弟,快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两个孩子下生没了娘,可怜见的,嫂子我当亲生看待。”
    话既然说开了,杜氏心里的委屈烟消云散,从此后,对两个孩子格外疼顾。
    西偏院,冯姨娘跟贴身丫鬟霜儿翻箱子,炕上横七竖八堆着衣物。
    六姑娘傅书湄进来,皱起小眉头,“姨娘屋里这么乱。”
    冯姨娘终于在箱子底下翻出一件月白绣海棠衫,提起来对着阳光地里看,“就是这件,当年老爷第一次看见我时,我穿的这件衣裳。”
    “姨娘快些。”傅书湄催促。
    冯姨娘扶着个小丫鬟在前面走,后面奶娘领着四岁的六姑娘傅书湄,往上房给太太请安。
    上房门口站着小丫鬟可儿,撇嘴,打起堂屋竹帘,朝太太日常起坐的西间喊了声,“姨娘来了。”
    杜氏逗着怀里八姑娘玩,奶娘抱着哥儿,七姑娘在炕上转圈爬,丫鬟声音刚落,冯姨娘轻移莲步入内,蹲身,“婢妾给太太请安。”
    杜氏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奶娘领着的六姑娘,六姑娘小五姑娘一岁,是当年杜氏生五姑娘时,冯姨娘怀上的。
    小姑娘稚气地学着大人的样子蹲下小身子,清脆声儿,“女儿给母亲请安。”
    傅书言不爬了,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出的妹妹,四岁的孩子一丝不苟行礼,聪明伶俐劲,像她姨娘
    “湄丫头上炕跟你七妹妹玩,你七妹妹我正嫌她淘气。”杜氏和颜悦色道。
    六姑娘傅书湄尖尖的小脸,眼珠灵动,爬上炕。
    冯姨娘看杜氏怀里抱着的婴儿,惯会说话,口不对心,“八姑娘这眉眼真俊,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太亲生的,哥儿浓黑的眉,有老侯爷的风范,八姑娘和小爷由太太教养,是有福的。”
    冯姨娘嘴像抹了蜜,只捡好听话说,杜氏心里明白,有几句是真心。
    冯姨娘比杜氏年轻,跟杜氏仪态端庄的大家风范比,冯姨娘清秀妩媚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庆国公傅鸿喜欢她善解人意。
    六姑娘傅书湄嫉妒地看杜氏抱着八妹妹,七妹又扒着杜氏的胳膊亲近,翻了翻眼皮,“母亲,妹妹长得真难看。”
    杜氏瞅一眼冯姨娘,淡淡的道:“湄丫头,她是你妹妹,你是姐姐,以后要关爱妹妹。”
    冯姨娘尴尬,六姑娘在家里教得好好的,平常人前乖巧,年纪太小,偶尔暴露心性。
    “老爷回来了。”门口丫鬟一声。
    冯姨娘一听老爷回来了,浑身像打了鸡血,精神头百倍,抢在丫鬟前,揭起帘子,嫣然巧笑,“老爷今儿回来的早。”
    杜氏和冯姨娘都是女人,明白女人的那点心思,说好听是来给自己请安,实则冲着傅鸿来的。
    傅书言看见母亲的脸色难看。
    古代的女人活得真累,替男人照顾一家老小还要防小妾丫鬟。
    傅鸿没理会冯姨娘,心头有了那个影子,他现在看府里的女人,不及她万分之一。
    傅鸿看见杜氏抱着八姑娘坐在炕上,目光温柔如水,微微动情,杜氏虽非绝色,贤惠善良,替自己抚育儿女,操持家事,傅鸿脸色柔了几分,“他们没闹你吧!这阵子辛苦你了。”
    杜氏辛苦忙碌挣来男人这句话,不觉得累和委屈,忙吩咐丫鬟,“摆饭,孩子们都饿了。”
    傅鸿目光扫过傅书言,傅鸿姿容绝美堪比妇人,二十七八岁贵为国公,正值春风得意,举手投足,风流洒脱,美男是自己父亲,傅书言淑女般娴静,黝黑的眼睛贼亮,这道光傅鸿接收到了,朝闺女笑,“七姑娘还不会叫人?”
    傅书言想在帅锅面前表现,使出吃奶的劲,吐出一个字,“抱。”
    说完,手脚并用,快速爬向自己爹,圆身子灵便,傅鸿看着肉团滚向自己,眉开眼笑,捞起她,傅鸿发现闺女抱在怀里,像一堆软肉,触感极好,细看闺女长得玉雪可爱。
    对杜氏道:“靖安候早起下朝特意等我,说他家小子说了,喜欢言儿,让把言儿抱去他家里玩,靖安候得了个闺女,巧的很,跟言儿同日生。”
    傅鸿跟靖安候卫廉同殿称臣,相交甚厚,两人常一处下棋,不分胜负,棋艺较不出高下,就比子女,靖安候已有一嫡子,旗鼓相当,靖安候夫人生一闺女,靖安候卫廉常跟傅鸿炫耀闺女。
    傅书言记忆中,父亲口中说的是卫家嫡女,卫廷瑾的妹妹,后来远嫁。
    ☆、第12章
    杜氏笑了,“不怕你闺女比不过人家。”
    傅鸿盯着闺女,对自家闺女的长相颇有自信,摇头晃脑,得意地道;“这回卫廉输定了。”
    冯姨娘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老爷眼里心里就七姑娘,看不见湄儿,于是
    妩媚笑道:“湄姐见天念叨父亲,说想父亲了。”
    傅书湄得了她姨娘的点拨,朝傅鸿送上一个谄媚的笑,细声细气地说,“湄儿想父亲了。”
    傅书湄得她姨娘真传,有我傅书言在,岂容小妾母女仓狂。
    傅书言毫不迟疑,‘吧唧’在傅鸿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香香。”羞愧,九个月的婴儿,来来回回就会说这一个字。
    这招真管用,分散了傅鸿的注意力,成功地把傅鸿投向小妾母女的目光吸引回来,傅鸿抱着闺女,爱不释手,“谁说比不过卫家小丫头,言儿这么聪明。”
    傅书言羞愧,老爹这么说,王婆卖瓜,有点夸大其词,
    冯姨娘郁卒,没过脑子说出一句,“六姑娘像七姑娘这般大时,都会背诗了,老爷记不记得?一口气背诵十几首。”
    惊悚,九个月的婴儿能背十几首诗,这古人也太早熟了。
    冯姨娘说完,没人接话,寂静的屋里突然传来轻轻一声哂笑,冯姨娘狐疑,好像是从蠢笨的七姑娘嘴里发出的。
    看傅鸿和杜氏看她的眼神,冯姨娘猛然惊觉,自己这说的好像是湄儿一岁半时的事,一向伶俐的冯姨娘混乱了。
    冯姨娘适时闭嘴,再说下去,六姑娘就被人当成妖孽,引火烧身。
    杜氏不悦,她言儿说话晚些,小妾不知轻重,你一个庶出,牛皮吹得太过了,杜氏嘴拙,没想出驳她的话,对傅鸿道;“放下她吧!怪沉的,抱功夫长了压手。”
    傅鸿把傅书言往上举了举,“等你话说全了,父亲教你念诗。”
    傅鸿这句话,比甩冯姨娘两巴掌更让她难受,六姑娘四生日,话早说全了,老爷不教,可见嫡庶在老爷心中的分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傅书言仰起小脸,在父亲的下颚蹭蹭,短胖的小胳膊,搂上父亲的脖子,贴脸,左贴贴,右蹭蹭,傅鸿的心软软地被这个小家伙抓住了,在这个胖闺女留着口水的嘴角连着亲了两口。
    杜氏瞧见,腋下抽出绣帕,给丢人的闺女擦去嘴角的口水,愁眉不展,“老爷,你说言儿长大了还这么胖,没人要可怎么办?”
    傅鸿可不担心,把怀里的人儿掂了掂,“谁说没人要,抢着要,我还不舍得给,能吃多少喂多少,不许刻薄言儿。”
    众人听了咋舌,冯姨娘低头,掩饰一脸的嫌弃,老爷什么眼光,明明湄儿更美,心下不忿。
    “轩哥放学了?”傅鸿把闺女放到炕上。
    “还没下学。”杜氏答道。
    傅明轩在府里的私塾念书,明年八岁正式进官学。
    “琴丫头有日子没见。”
    “你这闺女,镇日不见人影,整个一个疯丫头。”杜氏抱怨,语气里含着宠溺。
    “母亲在背后编排我。”一个小美人一脸不悦甩帘子进来。
    “六姑娘好!”冯姨娘赶着叫了一声,冯氏对这个小姑娘没来由有些害怕,惹她不高兴,六姑娘可不管人多人少,管你什么脸面不脸面,尖酸刻薄,寻常大人犯了口舌,说不过她,一点都不像杜氏。
    六姑娘傅书琴连眼角都没看她,笑得像朵花对着她父亲,软糯糯叫了声,“父亲,您都不来看琴儿,琴儿屋里有好吃的给您留着。”
    “给父亲留了什么好吃的?”傅鸿打从心里笑出来。
    “胭脂糕,金乳酥,梅花糕,荷叶卷,挂炉山鸡,麻辣条……”
    六姑娘扳着手指头,一口气说出许多,一不小心露出馋喵本色。
    傅鸿在两个小美人刻意的巴结讨好下,把什么都忘了,眼里就剩下两个香糯软嫩的女儿。
    杜氏想起正事没说,“老爷,四弟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哥儿单字一个安,姐儿单字锦绣的锦。”
    “不错,傅安、傅锦,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一世安稳,锦衣玉食,傅四老爷拳拳爱子之心
    一个媳妇进屋,道:“老爷,太太,轩哥今儿学里忙,晚膳在前头吃了。”
    吃过晚膳,傅鸿夫妻带着几个姑娘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傅老太太看见儿子来,慈眉善目,傅书琴和傅书湄在老太太跟前规规矩矩,老太太不喜三房两个姑娘,嫌傅书琴没个稳重样,傅书湄由冯姨娘教养,小家子气。
    傅府三房,大概除了傅三老爷,余下都不入老太太的眼。
    讨好老太太的责任落在了傅书言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身上,傅书言在老太太跟父母亲说话时,挣着上炕,爬到老太太腿上,使出惯用伎俩,挨挨蹭蹭。
    傅鸿道;“母亲寿日出了这档事,来年儿子把母亲的寿日办得风风光光,描补。”
    傅老太太窝心,听儿子这样说,宽慰,脸色放晴,“这是你做儿子的孝心,我寿日不过是一家子热闹聚聚,不用太铺张。”
    稍顿,老太太又道:“你乔家表妹稍信来说,她男人不好了,看光景拖不了多少日子了,离着远,也帮不上什么忙。”
    傅老太太咳声叹气,傅鸿忘了的人儿,重又浮现在脑子里,开解劝慰道:“生死有命,母亲不用太难过。”
    杜氏看傅老太太难过,故意把话题引到办丧事上,大的开销又跟老太太叨咕一遍。
    傅老太太认真听,待杜氏说完,道:“我知道你为你四弟妹的事尽心,府里人多嘴杂,听见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傅书言觉得傅老太太看不上三房,不喜杜氏,大事上还是明理的,毕竟大家子出身。
    傅鸿道;“外头的事都安排妥了,三日后出丧,这起大事就算了了,”
    老太太听说,难过,拿帕子抹泪,“老四家的,可惜了的。”
    傅老太太不是当着人做样子,是真难过,傅老太太不是个恶婆婆,人家一个庶出的媳妇,都能得婆母欢心,自己母亲杜氏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婆婆不待见,由此可见,杜氏平常为人处事必有疏漏,杜氏是自己母亲,傅书言也不能护短。
    “对了八姑娘和哥儿名字取了,是四弟取的,八姑娘单字名锦,哥儿单字安,母亲以为如何?”
    “锦姐、安哥,好,就这么叫吧!”
    老太太对两个孙男孙女不上心,克死生母,搅了寿,生来命硬。
    傅老太太低头,看孙女扒着自己的腿,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由笑了,毕竟是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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