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靳敲了敲桌子,“这就是我们手上的牌,我们要在海城找一家信得过的公司合作,但我们的选择并不只是瑞景一家。就算瑞景是老牌企业,有资本有完整的运作体系,但公司内部派系复杂,人事争端超过了对项目的重视和投入,并且,这样的企业总是免不了走入思想僵化的困局。它需要一个破釜沉舟披荆斩棘的领头人,为他们打开新的局面。这一点章刑天应该很清楚。这样的人,资格、资质、资本缺一不可,比起章昭年,章远辉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但章刑天却弃他而不用。”
“也许他并不百分之百信任您,章昭年很有可能只是他用来试探的一步棋,就算没有他,也还有章先生。”
“章刑天不可能因为私事而改变整个集团的战略部署,与g.w的合作他势在必得,但他又并不认为我是恰当的合作的对象,章刑天太多疑,与其和我虚以委蛇,不如暗中寻找新的出路。”
“您是说,他打算越过您?”叶靳的确是g.w亚洲区域的负责人,但g.w并不是他的个人产业,章刑天未必没有越过叶靳找到高一级负责人的念头。
“但这种做法并不是很明智,他应该知道专人负责不越级上报的概念。所以,这只是他的一步后路,他应该是想看看章昭年的手段,再考虑其他。”叶靳停顿片刻,忽然一笑,“你说这个时候,我跟他讲要跟章远辉结婚,他会是什么表情?”
向坤哑然无语。
“别这样。”叶靳笑着看了他一眼,“如果连我的特助都这么震惊,我怎么说服大家相信这个既成事实?”他微微眨眼,“我还靠你与章远辉确认结婚的相关事宜不是吗?”
叶靳在许多年前就不是一个严谨到时时让规则束缚自己的家伙,也是这一点让他跟章远辉产生了某种不可说的共鸣,很大程度上,物以类聚这一点是说得通的,他们之所以能够有一段极其疯狂狼狈为奸的岁月,这一点绝对功不可没。
即使在很多年之后,两个人已经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业界精英的姿态,但深融进骨子里的不羁终究无法抹除。这让叶靳即使在工作繁忙到一定程度时,仍然会留出时间做一些私人的事情。比如去看看多年未见的曾女士。
在叶靳刚刚回到海城时,他一直想来看看她,却一直没有成行。
实际上曾女士公墓的位置并不遥远,叶靳也并不是抽不出时间,但到底是近乡情怯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直到章远辉送来了曾女士留下的那几幅价值连城的画。
在叶家落败,所有的值钱物件都被清算拍卖还债后,叶女士留下这几幅画的举动实际上是踩了线的,这对一辈子奉公守法的曾女士来说几乎是打破了她原则的举动。
然而她真的偷偷做了,靠着她友人成功把这几幅画留给了他。
这几幅画并不意味着钱财的馈赠,只是为了让他的人格不用低到尘埃里。
也许当年的曾女士早就料到了一切,她甚至懂得两个男人的恋爱里什么才是他看重的东西。
叶靳在曾女士的墓前发现了一朵新鲜的鸢尾。
这是曾女士最喜欢的花,花很新鲜,还沾着水珠,就像是早晨刚刚从花圃里摘下的一样芬芳。
叶靳取下墨镜,把怀里的一整束花放下来和那一朵合在一起。
他静静站在曾女士的墓前好一会儿,并没有吐露太多煽情言语,直到心里彻底平静才重新戴上墨镜,下山时问起墓园的工作人员是否知道那朵鸢尾的来历。
然而对方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观察了他一阵,又了然笑道:“那是一位姓章先生吩咐的,每次天气晴朗又或者天气特别糟糕时就在这墓前摆一朵鸢尾,已经整整五年了,说起来现在已经很少有这么温柔和善有孝心的年轻人了。”
叶靳一时表情古怪,根本无法把这几个词和狡猾深沉又擅于玩弄人心的章远辉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开车离开墓园时,才不知不觉露出笑容,和几年前他向曾女士坦诚一切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让我无可奈何,那一定是章远辉。如果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在他面前认输,那也一定是章远辉,妈妈,你能明白吗?”
☆、第28章 反击
再见到章远辉,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其间章先生与新晋花旦周耀思的绯闻炒的如火如荼,甚至登上了海城八卦周刊的头条,连一些传统媒体也跃跃欲试,想要在烧的正烈的绯闻中掺一脚,让事情变得更加吸人眼球。
另一方面,向坤已与陈锦成功接洽,他们甚至已经在商量选择哪家工作室为两位老板拍婚照。这种明显讽刺的对比让向坤一度担心上司的心理状况,但叶靳一直表现的很沉稳,并没有被私事影响工作状态的情形发生。
直到章远辉亲自上门,他以瑞景代表的身份与叶靳约谈才打破避而不见的局面。
在叶靳几次推脱章昭年后,瑞景的决策层也意识到叶靳另有目的,找来章远辉显然不止是章刑天一个人的意思。他们寄希望于章远辉,并且认为他亲自出马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叶靳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终于同意与章远辉见面,就两家公司的合作做一个初步的洽谈。
一切都进行得相当公事化。
章远辉并不是独自前来,他带领了整个项目小组,叶靳毫不怀疑这其中必定有银睿的智囊团。章远辉也是该死的锱铢必较,把合作项目里的每一个小细节都抓的严严实实,他对机械细节的了解不比项目的工程师逊色,能够在叶靳提出技术层面的问题时不通过咨询工程师就给出答案,以他的身份而言不免大材小用。但他对技术的了解又很好地避免了因为决策者对相关项目的生疏而造成的疏漏,也让这场谈判桌上的较量更加火花四射,消耗了与会者的大量脑细胞。
会议经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才宣告暂时结束,与瑞景摆出的求合作姿态相反,章远辉的态度更加强硬。用叶颂南的话来讲,就是“已经摆出了最优秀的条件,如果不选我才是你们的损失。”但他的确也用专业姿态征服了g.w的不少人,至少从纽约来的几位已经对他在工作领域的表现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如果活跃在海城商场上的男人都如你和章一样,那么我们很愿意留在这里,哪怕工作时都让人心情愉快。”朱蒂的个性一向火辣直接,脱离了谈判桌,她毫不吝惜地表现了对对手的欣赏。反而是另外几个男人大呼小叫表达了不满。
“朱蒂,我们可不愿意留在这里,不,老天,看在美食和美人的份上我还是愿意的,但英俊的男人还是算了,有boss一个就够了,再多几个,我们去酒吧时哪还有美女搭讪?”
“相信我,你们的长相在海城的姑娘们眼中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叶靳拿起一份文件,“但是在娱乐之前,我想你们需要再对这份文件进行一些数据分析,至少要对瑞景提出的数据做一个验证。”
“放心吧boss,我们一定尽快完成这项工作。”
中午经过短暂的休息后,会议一致持续到晚间。两家公司的人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斗智斗勇后都精疲力竭,但仍然礼貌性地进行了餐叙,地点就定在双桥楼下的星级酒店。
而叶靳因为手头的工作,把招待客户的工作交给了从纽约过来的叶颂南。
他留在办公室收尾,在敲门声响起后,才喊了进来,没有马上抬起头。
“我的晚餐放在茶几上就可以了。”
“叶总是把我当成了外卖小弟?”章远辉靠在门边,他手里拎着饭盒,“这是那位叶先生拜托我拿上来的,他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开车走了,不知道你们g.w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一样缺少戒心,让陌生的合作者在下班后独自来到自己公司?”
“我想我们还没有风声鹤唳到那样的程度。”叶靳看向门边的章远辉。
“这么说,是我想得太多了。”章远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晃动了一下手上黑色皮夹。“落下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我就不打扰叶总办公了。”他转过身。
“上都上来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走?”叶靳突然出声。
章远辉眯起眼。
“叶总是还有公事想谈?我想现在是私人时间。”
叶靳放下手里的钢笔,挑眉:“莫非章先生还有其他的约会?比如那位新晋花旦周耀思?”
“叶总倒是知道得不少。”
“最近新闻的头版都被章先生占了,想不关注都难。”
“原来你的空闲时间全都花在关注无聊小报上了,真让人意外。”
“这样的兴趣爱好怎么能够和章先生媲美?”
叶靳站起来,拉开窗帘,整块巨大的透明的落地窗呈现在眼前,几乎和章远辉的办公室如出一辙。夜晚站在三十三层俯瞰海城,确实能让人滋生非同一般的感觉。
“章先生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我想公事以外我们还有些私事需要讨论不是吗?”
章远辉回过头,终于打破维持了一整天的冰冷,但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蕴含嘲讽。
“原来我与叶总还有私事可谈?”
“喂,章远辉,你还要闹得什么时候?”叶靳抱着手靠在落地窗上,他身后就是百米高空。
“闹?”章远辉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你用这个词形容?”
“你一定要纠缠我的字眼?”
章远辉嗤了一声,终于离开了门边,他走到叶靳身边,面朝落地窗。
叶靳直起身,到酒柜拿了瓶龙舌兰,这原本是他拿来调酒时做基酒的,但这瓶本身的产地质量都过硬,单喝起来别有一番烈劲。
“来一杯?”叶靳刚刚从冰箱里拿出了冰块。
章远辉接过酒杯,晃荡了一下,“没有柠檬和盐?”
叶靳笑了一下,“你真的打算用墨西哥人的传统喝法?”
章远辉的眉头皱了一下。
半个月没见,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他本身就是混血,在偏暗的灯光下,五官又添了几分深邃尖锐的味道,
“你在对着我发呆?”章远辉转过头神情莫测。
“你在开什么玩笑?”
章远辉竟然没被他的反驳激怒,他看起来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冷静。或许这种冷静一直存在,只是被他巧妙的遮盖。
“叶靳,你在揣度我,这样做会让你的信心更加强烈?”
“这只是一种观察。”叶靳喝了口酒,“你知道的,就像我们在谈判桌时一样,观察无时不在,我们要找到对手细节上的漏洞,作为我们攻歼的突破口。”
“这就是你对于即将成为你婚姻对象的人的态度?”
“我的态度取决于你的态度。”
章远辉知道他指的是谁。
“如果我说那只是意外?”
“你觉得我会相信?”叶靳笑得一点也不真心。
章远辉的语气有一丝微妙,“你总是对我身边的人很关注,为什么,叶靳?到现在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叶靳没有立刻回答。
“我以为这两个星期已经让你彻底抛开这件事,只想着过你的快活人生了。”
章远辉突然扯过他,他们不得不面对面,“这是给你的冷静期,如果你想,这个期限当然可以适当延长。但是叶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知道,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怒火渐渐在叶靳眼中点燃,的确,章远辉就是有本事惹怒他。
“章总的选择何其多,还能够一边商量结婚事宜,一边与各色美女约会。我在想,这样下去,这个婚还有必要结吗?或许本身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没有。”章远辉冷漠道,“没有其他。”
“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章远辉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让这个冷静的时间变得更长一点。”
“结果?”
“结果在谈判桌上与你谈判时,我就想,如果你能躺在桌上……”
“停止你的黄色幻想吧。”叶靳打断他。
两个人的眼神恰好对上,谁也不能忽略其中暗藏的吸引,没错,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或者根本就是因为精神蔓延到肉体再互相作用。这种感觉根本没办法隐藏。
叶靳低咒了一声,换来章远辉的调笑。
“终于不否认了?”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叶靳脖子上的领带,然后是上衣的头两颗纽扣。
“你因为周耀思的事情不开心了?”他凑过来,吻了吻叶靳的脖子,“叶靳,我们就不能好好地把婚结了?”舌头在他的脖子上调戏地舔吻了一下,留下一串濡湿的痕迹。“一定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不管跟谁都只是逢场作戏,只有你,叶靳,你是不一样的。”
叶靳一下子把他推开,反过来把他压在透明的落地窗上,“别拿那些女人跟我说事。”近乎威胁的姿态让章远辉的眼神一下子深邃起来,他直视叶靳的眼睛,那种差一点就能挖到真相的逼迫感让人几乎无法与他对视。
“章远辉。”叶靳叹息一声。
章远辉主动伸出手,搂住叶靳的肩膀,另一手放在他的脖子后方。
“叶靳,你也不是无动于衷的。”这一回他并没有寻求答案,而是给出了肯定的判断。
叶靳并不想承认他栽了,特别是在章远辉面前,这种念头让他油然而生一股恼怒。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章远辉,“你他妈闭上嘴。”
章远辉如他所说,压着叶靳的脖子吻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