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着她出了屋子,嘴角才勾起一抹笑,她这一辈子只能掌朱府的家,可她的后辈却有大好的未来,只要有野心有合适的机会那些好东西何尝不能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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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自回府后就在床上躺着,心急地想着快些好,隔段时间就让名烟给她上一次药,逗得名烟发笑:“小姐这养伤哪能心急?您还是先歇息会儿,我让厨房给您备了猪骨汤和炖猪手补补,兴许能好得快些。”
她无奈只能躺回去,喃喃地说了句:“可真是吃哪儿补哪儿,你先下去吧。”呆呆地看着屋顶发呆,只是任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是惹了何人,看来只能等伤好了亲自去查才是。看着看着竟是生了困意,不知不觉中睡熟了。却不想这一觉竟是连晚食都睡过了,明明感觉到有人推她,只是睡梦中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让她无法醒来。
夜深得厉害,伺候她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困打起盹来。这会儿只见两个样貌姣好地丫头一前一后走进来,正是今儿夫人给翠翠提过的,轻声说道:“夜深了都去歇息吧,小姐这儿用不了这么多人,顺便和名烟姐姐说一声小姐醒了我们会去通知她,让她趁着这会儿功夫多歇歇才是。”待丫头们离开了两人候在卧房外等主子传唤。
安静的黑幕中,没有一丝月光与星辰,挂在院前写着朱府两字的红色灯笼随着风摇动,连带着光也飘忽起来。这般暗的天,竟是徐徐的飘起雪,像是一根极轻的丝线,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没过了多久只见一个高大人影悠悠地走过来,径直往她所在的房间走去,似是想到什么,两道浓眉紧紧攒起,轻嗤一声,绕到窗前轻轻一碰那扇紧闭的窗便开了,利落地跳进去。
如上次一般佳人依旧在沉睡,他怜惜地看着她被白布缠着的手,白而柔嫩涂着好看的蔻丹让他忍不住将手覆盖上去,吸取着她的温热暖意。她睡得香甜,呼吸轻而绵长,另一只手抚摸着她恬静的五官,不觉中他身上的冷意都被她给软化了,温柔而又多情。
突然外面响起的说话声让她微微动了动,他脸色蓦地沉下来,在她转醒时抬手掩了她要喊出来的樱唇,声音低而哑:“不要吱声,想我明日就将你迎过府你便开口。我反正乐意之至,别瞪我,你越瞪爷更稀罕你。”
翠翠恨得厉害,她竟不知这人竟是胆大至此,擅闯女子闺房这哪是正人君子之作为?
名烟在耳房待了一阵却还是觉得不踏实,过来见新来的两个丫头守在外面,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有醒过?连晚食都未用,空腹睡觉怎么能舒服,不成我还是进去将她唤醒。”
只听一道陌生的细柔声音响起:“名烟姐姐莫要急,好眠被人搅了惹得小姐生气可怎么好?听夫人说小姐身子不爽快,若是因为生气而又重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有我们守着不会误事的,您先回去歇着罢。”
傅钟听到脚步声走远才将她放开,趁她缩着身子往后退的时候,他一把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只见两条纤长白皙的腿露出来,膝盖处的黑青还未散去,看得他直心疼。她拼命的往后躲,他却不高兴了,顾不得她疼大长握紧了她的脚踝便将她拉到身边来,沉声斥责:“那会儿装什么没事人,亏得撞得不厉害,若是厉害些这会儿你这两条腿就废了,当真是糊涂。”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挣脱他的牵制,却被他察觉抓着又紧了些,她怕外面的丫头听到,疼得想叫唤却不得不压制住,莹亮的双眸内含着泪花,委屈道:“你快放开,我疼得厉害。”
傅钟俊朗面颊泛出一抹揉笑,难得的柔声细语,还带着几分宠溺:“早乖些不就好了,何至于受疼痛。这委屈爷不会让你白受,你是想亲自去报仇还是让爷代劳?”
翠翠没想到不过睡了一觉,这个她讨厌的男子会带来她死活想不明白事情的结果,顿时来了精神,两只水润的杏眸里发出熠熠光辉,比屋子里燃着的烛光还要亮:“是何人?我记忆中从未惹过什么人,为何来寻我不快?”
傅钟神秘一笑,不急着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刻花圆木盒子,双手一旋开便飘出淡淡清香,闻着很是清爽舒适,他用食指舀出一点抹在她伤处,片刻间便觉得舒服了许多,竟是比家中所用的药膏好许多,见他认真涂抹并无生出轻薄心思便由着他了,就算她有心抗拒也敌不过他的力气,喊人更是不能了她还得顾及着自己和朱家的名声,倒不如坦然受之。
她心中好奇得厉害,他却是诚心吊着她让她心痒难耐,看他又将盒子盖上,复又问道:“你还不曾回我话呢。哎,你……”她还未见过这么小气的人,是何等药膏让他给自己涂过后还要收回去,当即冷着脸:“世子这是什么灵药,不如卖给我可好?”
傅钟怎么会不清楚她的小心思,无奈道:“给你倒不是不可,只是怕往后爷便要被你防在门外了,这般亲近佳人的机会爷怎么能放过?你说是吗?所以这药还是爷留着就成。咱们还是来说你关心的事罢。”
她轻启朱唇对着涂过药膏的膝盖处吹了吹,等干得差不多赶紧捞过被子盖住,心里暗骂这个无礼的人,想必平日里所学的礼义廉耻都吞到狗肚子里了。看了眼自己缠着白布的手,那事晚一会儿听也成,不满道:“这只手还伤着,世子好人做到底罢。”
他敛着眉眼,笑得云淡风轻,嗓音轻柔而徐缓:“总得让你长点记性,往后去了外面不再掉以轻心,两只眼睛可得睁大些,毕竟你这张脸就能给你招来诸多祸事。可知晓了?”他趁她尚在怔愣时快速地靠近她在唇上碰了下,原本地轻笑加深,魅惑而得意。
☆、第22章 雪落
纸糊的窗户上映着两道黑影,一高大一纤细,若有人从前经过便知屋内有异样。雪势越发大起来,扑扑簌簌地落满地,为万物披上白衣。
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两个丫头垂着眼睑定定地看着地面,像是被定了身般木然地对身边一切毫不关心。
室内气氛被地龙烘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只见那人前清俊冷然,贵气傲人的世子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翠翠被他挤得紧贴着床内,一副敢怒不敢言地样子。
傅钟将她脸上的羞愤不甘收入眼底,俊脸上一片清冷,心底却是笑得厉害,像是坐得不舒服又往她那里靠了靠:“你这副身板太过瘦弱,往后得多补补,若是在外面遇到恶意寻事的,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翠翠不爱听他这般不正经地说话,原本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满布力量的好看大手的眼睛蓦地转开,心中暗恼这人管得未免太宽,口气却是柔了几分:“世子还是莫要打哑谜了,赶紧告知翠翠是何人要故意害我出丑?”
傅钟盯着她的半边侧颜,雪白玉肌在淡黄色灯光显得越发迷蒙与温柔,他如冰山般冷硬的心瞬间融化成一片碧波荡漾,这样的娇人儿只消一颦一笑便能钩心摄魄,他自恃眼界高人一等,却不想不觉中便沉入她无意中编织的大网中,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悠悠开口:“爷方才本就想直接告诉你,是你自己求药挡了,这次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两日你的腿便好得差不多了,不知你出府可是方便?”
翠翠防备心骤起,细如弯柳的眉紧皱并不答话,
傅钟快速地伸手出在她错愕中将她揽入怀,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腹上布满粗茧划得她脸颊生疼,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了,一动便碰到伤处又是一阵轻声吸气。
他明知她难受却不放开,贪恋她香软窈窕身子所散发出来的甜美馨香,她的头靠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听着他强烈有序地心跳声,不禁蓦地红了脸。这人真是混账,当朝风气虽不像大梁国那般不许男女私下来往可也没大度到男子可半夜私闯女子闺房,她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早知此人如此,她必定要躲得远些才是。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轻轻摩挲着,清朗好听的嗓音徐缓响起:“收起你那些歪心思,爷好歹是宁国侯府的世子,不会对你做那些歪道事。不过是觉得就这般告诉你岂不是无趣,不如亲眼去看的好,到时候你想如何爷都不会拦着。”
翠翠细细思索一阵,强忍着痛意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平静道:“待翠翠伤好那日有劳世子费心安排了。”
他也不恼,指腹仍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和滑软柔嫩,让他心神荡漾。突然一阵窘迫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僵硬的氛围,一向清冷不苟言笑地他忍不住笑出声,而她只觉尴尬无比,不由自主地开口解释:“我还未用晚食,腹中□□,世子可否……”她说得有些磕巴,当初是气头上才敢对他不客气,今时却是有事相求不好直接轰人:“时候不早了,晚些就要起大风了,世子忙碌一天该是累了,还是回府早些歇着才好。”
谁成想他却是直接瘫倒在床上,无所忌惮地开口:“无妨,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不抗冻怎么成?你去吩咐门外的丫头备膳便是,这被子里正暖和,爷便在此处歇一阵便是。”说完竟是掀起泛着她体香的被子直接钻了进去,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紧闭,一副人畜无害地模样。
翠翠却是犯愁,她哪能让丫头将饭食送进来,若是看到这么个大活人,她这辈子可真是不用活了。看着他宁静安详的面容,她嘴角抽了抽,还是壮着胆子说:“您在这儿,要是给丫头们瞧见了,传出个小姐私藏男人的罪名,这可怎么好?”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依旧躺在那里不动,呼吸沉稳绵长,一副已然陷入沉睡的模样。
她着实无奈,只得自己去外面去取,费力地抬起双腿往旁边移,哪怕不小心碰到他也是顾不得了,虽说有灵药缓解疼痛,这一番动作却还是疼得她额头冒汗脸色苍白。
他终究是忍不下去,将她拉回来,沉声低斥:“怎得这般倔,让旁人知晓你我亲近又如何?不许你下床,爷可瞧不得你继续受罪。”随即也不委屈自己,放开生育说道:“去将给你家小姐备好的吃食端上来。”
翠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何时她家的丫头竟是听他的指派了?脸上的疑惑还未收回,就见一个未曾见过的丫头端着托盘进来,似是知晓她心中想什么微微福了福身,低头浅笑道:“奴婢云霞给小姐请安,夫人吩咐云霞与云锦好生伺候小姐。”
翠翠恍然大悟,随即也明白了,若不是他直接点通透了,她竟不知这偌大的朱府竟是进来了别人的眼线,若是别有用心,那可是……她又不禁暗自恼恨起自个来,枉她活了一世,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对旁得却是半点窍都未开。
再看眼前丫头时眼睛里带了抹防备,傅钟伸手拉过她长而软的乌发缠绕在指尖,嘴角微抿,整个身子横卧在床上邪魅浑然天成,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别种风情:“这两个丫头你安心用着便是,送于你便是你的人。你若是不喜欢……”他黑亮的瞳孔骤然紧缩,语调蓦然降下许多,钻心刺骨地冷:“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翠翠顿时气炸,想及前世无辜的自己,恨恨道:“人命岂能儿戏?世子不怜人,我朱翠翠自是不能亏待了她们。”俏生生地灵动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丫头,严肃又含着暖意地嗓音响起:“往后只听本小姐一人的吩咐可记住了?若是让我知晓你们暗中为旧主卖命,定不轻饶。”
云霞不惧也不慌,依旧是初时模样,将托盘中的菜碟摆放在小几上,才轻声道:“奴婢和云锦这辈子只为小姐效力,若有他心,不得好死。”继而像是没事人般:“夜深了用肉食发腻,云霞便斗胆吩咐厨房重新备了清淡的粥食,即暖胃又可抵饥饿。”
翠翠这张梨花木雕大床不似别家那般只容酣睡,她向来懒,不想起便待在床上不起,韦氏便吩咐人备得大些,所以容两人加一张小几不显逼仄。她难得露了笑脸,云霞便知这番准备定是合了小姐的心思,赶忙退下了。
翠翠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要比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名烟心思细腻,遇事处变不惊,边就着酱黄瓜用粥边说:“这般机灵的丫头让世子割爱,翠翠真是过意不去。不过翠翠倒是佩服世子,我母亲当初选人可是选得都是身家清白的,却不想还是是让世子给唬了去。”
傅钟出神地看她小口吞咽,秀气而文雅,闻言歪着头笑道:“你可真是冤枉了爷,只是看你弱了些担心你,不然爷可不乐意废这心思。”
翠翠却是相信的,他这样的人凡事都交给身边的得力人去做,他也不过是使个动动手指的劲儿便成。
他没等她再说什么,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枚桃红色头发,轻轻地递到她面前,温声道:“这颜色很称你,往后多穿爷爱看。”
翠翠眼睑微敛将一瞬间倾涌出来的感情遮挡,她竟是忘了这套首饰是赵言在她十三岁生辰送与她的,她一直藏在首饰匣子里,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细细赏看,那时的她天真地将一颗真心死死埋在他身上。搁了筷子,拿起来也未细看抬手便扔了出去,在傅钟不解的注视中,俏皮地眨眨眼:“今儿出门走得急,竟是忘了是个不喜之人送的东西,看着碍眼不如弃之。”
傅钟细细打量了她片刻,快很准地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与恨收入眼底,虽有疑惑却知时间漫长,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浮出。想至此利落地起身走下床,居高临下地看她,薄凉的唇瓣微抿似笑非笑:“如此记仇的丫头,想来是不能轻易得罪了,倒是有趣得很。时候不早了,明儿爷再来看你,只是莫要像今日这般才好。”
他也未等她的答复转身走出去,这次他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出去,让她恨得牙根直痒。
外面的雪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他肩头很快便铺满了一层。严超从暗处走出来给他披上黑色大麾,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往出走。步伐悠然,不曾有半分急切,在茫茫雪幕下的男子脊背挺得越发直,一身清冷在此刻掩入这片苍凉中。
这雪下了一夜都未曾停歇,地面又是一片苍茫,将来人所留下的痕迹尽数掩藏,似在帮他们一般。
☆、第23章 世子
翠翠自他走了才松了口气,腹中虽□□却是用不下去了,搁了筷子让人撤下去。
她今儿可算是睡饱了,这会儿两只眸子睁得老大定定地望着束着床幔的细绳上垂落的紫色流苏,心中一片空白。
珠帘碰撞的声响引得她回神,名烟有些急:“小姐你可是醒了,怎得睡得这般熟,我唤了许久你都不醒。云霞说你方才用得不多,要不用些开胃的酸果子?”
她摇了摇头:“大晚上吃太多不舒服,这么晚了可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见名烟还傻站在这里,失笑:“傻丫头,可把心思用在正经地方罢,再这般小心眼可别怪我真宠了别的丫头。”
名烟虽守规矩却是木纳老实的很,韦氏当初也是怕寻了活套的到了最后欺负到女儿头上来,谁成想顾着一时竟是忘了考虑以后,只得又找了两个丫头生怕女儿受半点委屈。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第二天还不见停,韦氏带着丫头走进屋里拍打了肩上的雪花,无奈道:“今年冬天这雪怎么下得这么频繁,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跟着犯堵。”
翠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这会儿听到韦氏的声音顿时清醒了,涂抹了灵药的双腿舒服了很多,她不甚费力地坐起来,冲着进来的母亲笑,声音中带着才醒来时的慵懒沙哑:“雪下得这般大,母亲怎得还专门跑这一趟?”
云霞、云锦取了水进来伺候着主子净脸,经温热帕子一抹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韦氏早起熬了她喜欢的鸡肉粥,待丫头退下,亲自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声音温柔慈爱:“你弟弟一直抱怨说我偏心你,我这不就是让他看看我到底有多偏心。这混小子昨儿一直玩到天擦黑才回来,问他做什么了他都不告诉我,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儿准是没做什么好事。”
翠翠听完便知道他昨儿肯定是和柳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心情爽快却难以启齿,待她好了铁定是要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她这个弟弟打小便藏不住事,这么有趣的热闹她怎么能放过。
她昨儿吃得东西早散了去,闻着粥香只觉饿得厉害,一小碗粥很快便进了肚子,她还想要吃,母亲却是不许了,直说:“这会儿吃饱了,到了午食又不好好用了,多大人了这事儿还得我操心。”说完让丫头将东西收下去,自己也站起身拢了拢袖摆,继续说:“前些日子他最喜欢的那件衣裳破了道口子,非缠着我给他缝,这不还得赶紧给他送去,免得将来他就晓得埋怨我不和他亲。”
其实和母亲说出府的事并不急,可她不知怎么就张口问了出来,只是水亮的黑眸有几分躲闪:“娘,待雪停了女儿想出府散散心,顺便去翠玉斋瞧瞧师傅们可作出了可心的首饰不。”见韦氏攒起了眉头,她赶忙伸手拉住母亲柔软的袖摆,轻轻摇晃着,撒娇:“光天化日下我就不信谁还敢来寻女儿的不是,若真有必定让他有来无回。好娘亲,府中整日在府中磨时间最是累人了。”
韦氏无奈只得应了:“就怕有那不长眼的专门来寻你晦气,到那日我多让几个人跟着你,也好应急。”
翠翠本想拒绝可想到母亲会担心不得不点头,暗想那日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那位世子,得装作偶然相遇才成。
*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才停,铺得厚实的雪层任散发出苍白光芒的太阳怎得照晒都不曾融化半分,湛蓝似汪洋大海的天空让人真想化作一丝青烟在其中肆意徜徉,虽是寒风冽冽,她却也缩着身子站在外面定定地看着,任丫头们怎么劝说也不离开。
傅钟果真每日都来,都是子时时分,风雪沾染了他一身却淹没不了他身上的冷意与傲骨,只是这人太过坏心,总是退了外袍后直接上床来钻进她温热的被窝中,将冷意尽数传给她,让她不禁一颤,而他则是面容依旧,不见半分愧色。
她耐心告罄,俏脸沉下来,虽觉得自己就算说了也未必有什么用,可她心中就是不舒坦不吐不快:“世子恕罪,翠翠实在不大习惯与男子这般亲近,可否请世子……”
他并不理会,待双手暖和了些才微微侧身离她远了些,二话不说掀了她的被子,将她只穿着衾裤露出来,让她好不尴尬与羞窘。只见他从怀中取出昨日那个小盒子,一打开熟悉的香钻入鼻尖,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取了些在她膝盖上小心揉按着,不像昨日那般凉温温热热地很舒服。
翠翠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人却肯舍下身份为她这么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抹药,任谁听了都不相信罢?他也许与别的男人一般只对她这张脸上心,若是她容颜不再怕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罢?这世间男子多是一丘之貉,像父亲那般情深意重之人已属少见。她不是无知女子,并不会因为他这点举动就轻易动了心,更何况她有损的是她最宝贵的名声,左右是在他家园子里受得伤,她想安然受了便是,片刻间心中纷杂思绪都随风走远,悠悠地看着他忙。
两条腿都上了药,他才抬起头,冷冽如冰的寒眸中深邃而幽暗,声音轻缓却满含怒气:“跟爷说什么男女有别不许爷碰,可是为了那赵家小子?若是换了他便就能碰了?”
翠翠气急,这人亏得是宁国侯府堂堂的世子爷,怎得这般胡搅蛮缠,摇头好声道:“世子可是冤枉翠翠了,自古男女有别,世子虽无恶意,可这般闯进女子闺房着实不妥。”
就在她话音刚落,他已然将盒子重新收入怀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要说些口不随心的话,待雪停了爷便随你去。”他那双阴鹜地眼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眸子里直接看穿她的心。
他并没有因为她伤好而就此停歇下来,而是每日准时来,披带着风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有时会温柔似水与她多聊几句,有时候神情严肃让人害怕。以往她在临睡前总要和名烟说说话儿,自打他来了,让她不得不早早地就将名烟打发回去,就像做了一晚上的贼,第二日睡到很晚才醒。
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想了很久,却总是想不通,她与赵言自幼相识,玩在一处也有十多年了却还是落得那般下场,而这人只消一眼便缠上她,让她越发坚定他不过是个浪荡子,以姿色辨人,肤浅而低俗。待事情有了眉目,她必定不会让他像这般来去自如。
她出府那日,韦氏将府中最得力的下人指派给她,郑重地像是她是什么贵重物品般,让她哭笑不得。
狂风嘶吼,冷意更盛,她不过是在外面站了片刻便冻得受不住,赶忙上了马车,饶是帘子那般厚重也被风掀得翻飞。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紧紧抱着小手炉,心情有几分复杂。马车离开朱府驶向大街,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在一处略显僻静的胡同拐了进去,待马车停了,她掀起帘子一看只见他已等候在那里。他身穿黑色大麾,在寒冷刺骨的大风中依然傲然挺立,像是不会被任何困苦打败。
他向她伸出手来,依旧修长好看却被这寒风冻得有些发白,她未曾犹豫直接放上去,下了马车随他往前去。心中的好奇再也忍不住冒出头来,一张嘴口中呼出一阵白雾,她的声音轻柔一下便能被风撕碎,他走在她身侧,随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为何要在今日出来,世子,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他有些心疼她被冻得干裂地米分嫩小口,心中微叹,悠悠道:“莫急,到了你便知晓。”
翠翠打量一阵才发现这里住着的皆是小富人家,虽然说不上气派各家门前收拾得干净整洁,也是难得的幽静清雅。挨家挨户大门紧闭,除了巷子最深处的那户人家大门敞开,翠翠正想探头往进看一眼,却被突然响起的暴喝声吓了一跳,身后那人难得扬起嘴角,在她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示意她往进看。
两人顶着寒风站在不易被人发现地地方望着里面,待看清站着的瘦弱女子时才知道原来这便是程家。那日在侯府中撞到她的女子站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不知小声说了句什么,惹得男人大怒,竟是拿起旁边的物什向她身上招呼过去。女子明明害怕、疼痛得很,却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其打骂,直到从屋里走出来一个面带病容的女人,这场打骂才停止。
她尚且惊得还未回过神,耳边传来一道温热气息,声音低沉满含磁性:“看到此,你还想要找她算账吗?”
☆、第24章 情起
妇人踉踉跄跄地过来护住女儿,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脸上一片狰狞,弱不禁风的身子挡在前面喘着粗气咒骂:“程耀堂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不听劝和你这个白眼狼成了亲,你在我家混吃混喝多年,这会儿能耐做了官倒会摆架子了。既然瞧着我们碍眼,赶紧带着你那狐媚女儿出去。”
程耀堂却是没那般硬气,他如今官衣加身人前儿别人还称道声程大人,面子是有了月月拿到的俸禄却是没多少,若从这院子里搬出去怕是要重新回到食不果腹的日子,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恶声道:“往后别随便碰晚晴的东西,若是给我发现了照旧轻饶不了你。夫人这身子骨可得争气些,多熬个几年,可别早早去了。到时候可就不知道是谁赶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