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点头,却不动弹,只看着宋泱笑,“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去忠勤侯府找我,不管如何,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宋泱也笑,拍着胸脯道,“你忘了,我也是会武的。”
十一娘的目光落在她青紫了一圈的手腕上,一掠即过,眨了眼调侃,“是,我们的宋女侠,英明神武、英姿煞爽、无人能敌!”
宋泱笑的泪花都出来了。
她转身即走,十一娘在身后轻唤一声,“有机会,带我见见黎娘。”
宋泱脚步一顿,重重点头。
十一娘坐着没动,又问店家要了一坛葡萄春,一个人慢慢喝了,才出门去唤了马车,回了忠勤侯府。
研夏等在粹华院门口,见到十一娘回来,叫着就扑了上来,“姑娘,好好的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害我在闲云阁等了那么久,还以为……还以为……”
十一娘笑,“还以为我如何?”
不待研夏说话,粹华院内又迎出一人,却是夙重华。
“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上个故人。”十一娘伸手去牵夙重华的手,夙重华笑着去握了她的,夙重华的手修长且干燥温凉,不像萧卓的手,燥热且多汗,每次牵手都弄的她一手黏糊,好心情总会打折扣……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十一娘忍不住摇了摇头。
萧卓是萧卓,夙重华是夙重华!
萧卓狼心狗肺,夙重华却是她看着长大的,真情信的过!
夙重华侧眸,“怎么了?”
声音清灵,如玉石敲击,悦耳动听。
十一娘半入他的怀抱,拉着他的手圈住自己,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喟然一叹,仰头眨眼轻笑,“在想我怎么这么好命,竟然能遇上你。”
夙重华一怔,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分明是满当当掩饰不住的笑意,眸底那抹情义更是赤果果的想掩饰都不能。
研夏在二人身后,羞臊的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透过缝隙看二人,一张脸红扑扑的,笑的窸窣如偷腥的猫儿。
十一娘失笑,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将头考入夙重华怀中,任他拥着自己朝院子里走,一边轻声道,“我今天见到宋泱了。”
夙重华脚步有瞬间停滞,“她与苏少楠在一起?”
十一娘在夙重华怀里点头,“我没有问他们现在住哪儿,也没问苏少楠如今在干什么,不过京城就这么大,他们既然不在五皇子这边,大抵在三皇子或者六皇子那边。宋泱与苏少楠有了孩子,今年已经四岁了,我只瞧见那孩子一眼,那双眼睛跟宋泱真像……”
夙重华沉默着。
十一娘轻叹一声,“我只不知,有一日,他们怎么办?黎娘怎么办?”
夙重华良久才道,“五皇子心地善良,不相干的人不会要他们的命……”
不相干?
若是相干呢?
苏少楠有灭门家仇,与他一样誓要为家人报仇的,又怎会去做不相干的事?!
他的话没有说话,就戛然而止。
两人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无奈。
“尽人事,听天命吧!”
夙重华点头。
过了两日,夙重荣发丧下葬,十一娘往盛家、温家送了信,八娘跳着脚要去送行被李书文拦在家里,八娘又冲李书文发了一顿火,跑到盛家凄凄哀哀的跟三娘和瑶娘告状,说李书文嫌弃她年龄大不要她了,闹的三娘和瑶娘哭笑不得,少不得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告安抚,才哄的大肚子的八娘收了小媳妇姿态。
盛家、温家都送了东西过来,盛家是一些吃食衣物首饰之类,温家是温夫人亲手缝制的几件衣裙并温家少爷的一封信。
十一娘收了,独自一人去了落星湖,研夏要跟去,被十一娘安排在家伺候海东青大人。
研夏委委屈屈的应了。
罗氏很是不舍十一娘,却也知道女儿与夙重华在一起是做大事的,这时候是万万走不开的,心疼的抱着女儿,眼泪落了一遍又一遍。
元娘看到那些衣裙,眼圈当时就红了,再看到温家少爷的信,抱着女儿囡囡哭了一场。过后,说温家少爷给女儿取了名,叫安娘,盼她一世长安。
罗氏与夏承和都道好。
十一娘在落星湖住了三日。
第三日,顾子洲匆忙赶来,“船已经备好了,从这里直达江淮码头,随行的都是我的人。”
“大恩不言谢。”十一娘笑着抱拳。
顾子洲摇扇而笑,一张妖孽脸祸国倾城。
第四日一早,十一娘送众人上船,夏承和与罗氏红着眼圈站在船舷处朝十一娘挥手,几个小的哭成一团,声嘶力竭的叫着,“十一姐,走……呜呜……”
十一娘也红了眼眶,站在码头任风吹散了长发,任裙摆翻飞凌乱的不成样子,看着船一点点变小却依然舍不得走。
顾子洲陪着她,直到船看不见,“走吧。”
十一娘才收了视线,揉了揉眼睛,朝顾子洲一笑,“多谢。”
顾子洲笑。
远处,传来顾子宴的招手和叫声,“大哥!夏十一,我来了!你别跑!”
十一娘轻笑,“他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四处炫耀赢了你这个高手,红月听不下去戳破了是你故意让他,他才能赢的,他不服气,就缠着我问你的踪迹……”
两人说话间,顾子宴已到了近前,不待马停稳,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朝十一娘飞奔而来,气喘虚虚道,“夏、夏十一,红月……红月姐姐说上次是你让我,我才赢的……”
他拍着胸口狠喘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真的?!”
十一娘耸了耸肩,看了顾子洲一眼,“我欠你大哥的人情,但你大哥好像没什么要我还的,我只好还到你身上了。”
顾子宴瞬间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大声道,“也就是说她说的是真的了?”
十一娘点头。
“你是故意输给我的?”顾子宴咬牙,一脸凶神恶煞。
十一娘再次点头。
顾子宴突然垮了脸,围着二人嗷嗷大叫,“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欺骗人家的感情!我好不容易赢一次的!”
十一娘与顾子洲相视,失笑。
顾子洲上去拍了顾子宴的头一下,“你已经是打遍千金台无敌手了,还不知足?!”
“学无止境!”顾子宴抱着头跳开,瞪着顾子洲,“这不是大哥教给我的吗!”
又去看十一娘,很是傲气的道,“喂,夏十一,我拜你当师傅,你教我玩骰子,行不行?”
十一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教。”
话落,接过小厮牵着的马,翻身上马,朝顾子洲一抱拳,“顾大少爷,我赶回京城,后会……”
话没说完,马绳已被顾子宴抢走,仰着头痞笑,“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给你马绳,我看你怎么走?”
十一娘摇了摇头,一副大人看孩子玩闹的无可奈何样,顾子洲看的分明,不由大笑。
顾子宴被羞臊的满脸通红,狠狠拽了一下马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十一娘被掀翻,索性借力一脚踏在马背上,飞身而起,稳稳落在地上。
顾子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站的太近,马扬蹄先踹了他一脚,马上就朝前跑去,拖着他在后面跟着跑。
“哎哟!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顾子洲无奈摇头,骨扇一手,飞身过去扔了匕首先割断了马绳,再迅速提着顾子宴的衣领,将人带到安全地带,随手一扔。
顾子宴往前踉跄两步,险些摔趴到地上去,连啐了两口。
“大哥!”
顾子洲斜斜的看了他一眼,顾子宴夸张的叹了口气,抱头蹲在地上,“我容易吗我,千金台那么大的产业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迎来送往,吃喝嫖赌,样样得精!我压力多大啊!我还这么努力进取的想学点赌技都被人嫌弃,被别人嫌弃也就是了,一个是嫡嫡亲的大哥,一个是大哥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
十一娘一头黑线,去看顾子洲,顾子洲一副风光霁月,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十一娘忍不住吃笑,摇了摇头,对顾子宴道,“行了,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真的?”顾子宴瞬间抬起了头,一双黑眸油光油光的看着她,如夜晚偷入厨房的老鼠。
十一娘胆寒的抖了抖,指着跑远的马,“前提是,你得先帮我把马追回来。”
顾子宴连连点头,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嘹亮的口哨吹响,他骑来的那匹黑马嘶鸣一声飞奔而来,他脚踏地,飞身上了马,大叫一声,“驾!”冲了出去。
顾子洲含笑看着冲向远处的紫色身影,头也不回的问十一娘,“忠勤侯府可还好?”
“智囊死了,后路断了,夙扶雨已然成了刀俎下的肉,再好不过了。”十一娘也笑着看向顾子宴恣意飞扬的身姿。
顾子洲嗯了一声,“老头子似是察觉出了老皇帝的动作,你回去提醒五皇子一声,最近行事多几分张扬,不可太过低调。”
十一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顾子洲只道,“老头子既然察觉出老皇帝属意五皇子,五皇子若太低调,反而会让他生疑,不如张扬几分,让老头子继续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话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十一娘侧眸,瞧着他完美的侧脸,淡笑,“交给我们。”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在风中驰骋的少年,赶了马,一前一后朝他们飞奔而来……
因顾子宴的缘故,十一娘多在落星湖呆了两日,整两日都在千金台教顾子宴。
两日后,十一娘与顾子洲一前一后回京。
却不知,她一脚踏入忠勤候府,顾子洲这边就被慕家人关进了宗祠。
慕家老爷子背靠太师椅,双眼微阖,“洲哥儿,说吧,被你保护起来的那群人是谁?与你在码头一起送人的那女子又是谁?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的?”
坐在两旁的慕家二、三两位老爷笑着帮劝,“是啊,洲哥儿,你怎么能瞒着我们跟那些人交往?你可知我们慕家就……”
慕家老爷子抬手,打断两人的话,睁开眼,直直看向正中的顾子洲,“你告诉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慕家、三皇子、六皇子、还是五皇子?!亦或者……哪边都不站?”
顾子洲一片淡然之色,坦然而坐,姿态慵懒丝毫不以为杵,“爹和二叔、三叔把那批人怎么了?”
慕家老爷子欣慰的叹气,只这一份气度当慕家领路人已是足够,可前提是他心里得有慕家!
慕家老爷子上了年纪,心肠虽硬,面对老来的唯一儿子却无奈一笑,看了一旁的二、三两位老爷一眼。
两人闻弦知意,二老爷笑道,“洲哥儿,你送走的那批人,我们已经派人抓了回来,就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