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姣云已经病了一个多月,褚雪知道她的身体如今已经经不起颠簸,便让她在宫里休养,太后近年来吃斋念佛,见不得打猎之事,便也索性留在了宫里。是以此次驾临行宫的便只有帝后及几个孩子了。
平日里忙,难得出宫一趟,于是到达行宫的第二日,宋琛便去狩猎了,大齐的皇帝文武全才,乍一到围场,平日里儒雅尊贵的男人立刻血脉喷张,势要尽兴而归。
此次宋炽宋谦都告假没来,宋祺而今已经十五岁,自幼习武的他平日里身手不错,此番也是跃跃欲试,宋琛见了,拍拍少年的肩,鼓励道:“不必跟着朕,自己带上几个人,两个时辰后返回,拿出真本事来给朕看看!”
“是!”
这正合少年的心意,宋祺高兴的朝父皇道了声谢,兴冲冲的打马,扎进了猎场深处。
两个时辰后,到了约定的时间,少年果然回到了原地,父子两人的马上都驮着猎物,宋祺的收获虽不及父皇的多,但毕竟年轻,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宋琛很满意,一种为父的自豪油然而生。
“很不错,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个成绩。”宋琛赞道。
少年生平最崇拜父皇,现在一听自己竟然跟父皇当年是同样的水平,顿时受了莫大的鼓励,难掩兴奋,“谢父皇,儿臣一定继续努力,待会再回来,应该能比现在更多!”
“去吧!”宋琛温和笑笑,“刀箭无眼,自己也要当心,不要贪多,体味这其中乐趣与方法才是最重要。”
“是。”宋祺点了点头,随即又跨上马,风一般的消失了。
看见三子的背影渐行渐远,宋琛暗自感慨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幼子瑄儿,小家伙已经三岁多了,可以体味狩猎的乐趣了。想到这,君王吩咐身边人,“去行宫,把四皇子给朕带来。”
“是。”陆方即刻领命前去。
女子虽不能去打猎,在行宫里赏景却也有妙处。褚雪带着其余的孩子们游逛了一番行宫的园林,赏了赏四周绚烂的山景。
李姣云虽然没能来,但难得有出宫的机会,两个孩子便都跟了来,宋祺去了围场,宋宁便留在了褚雪这边。已经九岁的小姑娘是现在弟弟妹妹们最喜欢的大姐姐,有她领着,乐儿和瑄儿安安就好管多了。
正陪在主子身边听母女几个说话呢,雁翎就看见陆方从外面过来了,脚步生风的样子。
雁翎微微红了脸,轻点了个头,陆方也远远的就看见了她,来到门外不由得脚步一顿。
她轻轻走出来问他什么事,他道:“皇上要带四皇子去狩猎。”平日里一贯肃冷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她,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温和下来。
她显然吃了一惊,迟疑道:“四皇子才三岁多?皇上要带他狩猎?”
他点头,“的确是皇上的吩咐。”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说谎,尽管惊讶,还是去给主子递话。
就见褚雪也果然吃了一惊,问道:“瑄儿才三岁……”
话才出口,她又止住了,宋琛是有分寸的人,既然想带瑄儿去,便由他去吧,瑄儿整日跟姐姐妹妹待在一处,的确需要点男子气概的熏陶了。
她微微颌首,嘱咐道:“那就送过去吧,叫乳母……还有你,一起跟着,你们在旁边候着,倘若瑄儿万一淘气哭起来,你们也好哄。”
“是。”雁翎赶紧应声,不一会儿,就抱着瑄儿,带着乳母跟上了陆方。
眼见她亲自带着小皇子过来,那抱着小娃儿的样子让他有些怔楞,什么时候,这样的画面能属于自己呢,自己的女人和两个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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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驰骋了一天的男人携着猎物归来,宫里跟来的御厨们赶紧收拾了,做成一道道精美的菜品,夜晚的行宫又举行了一次晚宴。正当鹿鸣山上一大家人温馨之时,刑部大牢,开始了异动。
戌时二刻,正值狱卒换班,今晚换进来的这批狱卒,却掺着几个生面孔,这几人趁夜深解决了真正的狱卒,后迅速打开一处牢房的门,将里面关押的许冀林放出,许冀林见到来人,没有多言语,跟着早已等候在外的来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鹿鸣山的晚宴一直持续至夜深,久未如今日这般任意驰骋,又眼见宋祺身手愈发矫健,宋琛很是开怀,多饮了许多美酒,以至于回到寝殿时,褚雪远远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
“皇上今夜怎么喝这么多?”褚雪蹙眉问道,因为知道他开怀,倒也没有责备,勉力扶着他去沐浴了。
“雪儿,其实朕应该多带你们来这里,明年,等一入夏,咱们就过来。”
浴桶里的男人红光满面,舒服的闭着眼。
“好,臣妾先给皇上记下了,等明年一进五月,臣妾就提醒您。”她在浴桶外笑着打趣他。
正弯腰给他擦着手臂,忽然一下,那大手把她的胳膊牢牢握住,没等她来得及惊呼,哗啦一声响,整个人就跌进了水里,他的动作漂亮稳当,没叫她太过狼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落进他怀中。
“皇上……”她气急,举起米分拳轻锤他裸着的胸膛,一身睡衣湿透了,紧贴在曼妙曲线上,引来男人如狼似虎的目光。
接下来该是什么步骤,彼此都心照不宣了,白天在山林间逮够了猎物,现在她这只猎物同样跑不了了……
他全力以赴,她也没能轻松得了,这晚的床帐内,累极的两人睡得又甜又香。
只是才过了两个时辰,酣眠就被打断,凌晨时分,有人急切在外将帝后唤醒,奏称京城中有变数。
许冀林由刑部大牢逃脱,竟率兵欲进犯皇宫,意图谋反!
尚存着倦怠的帝后两人立即惊醒,纷纷穿衣下床,料理正事。
许冀林反了?
他居然敢造反!
宋琛惊怒之余,立刻向来报信的人问明具体详情。
原来,许冀林早有部署,他不是一个肯一下将多年的权利放手,甘愿束手就擒的人,所以那天被捕时的平静,只是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将心中不满彻底发泄而出的风暴。
他许家是功勋世家,这大齐的江山能姓宋,有很大的功劳出自他的父亲沛国公,他们许家,还有他自己,也是为了天下安稳戎马半生的将军,否则“平南侯”的爵位从何而来?
可自从宋琛登基,或者说自从宋琛身边多了一个褚雪,这一切就变了,先是妹妹被废身死,接着,外甥竟然也被废了!外甥由出生起就被培养成宋琛的继承人,在他将要成年的时候,竟然也被他的父皇狠心废黜,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在他看来,宋琛已经完全沉溺在褚雪的美色中,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结发妻子能废能杀,亲生的长子也能狠心废黜,这种行径跟昏君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现在打着除妖后昏君的旗号,再奋力一搏,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毕竟他又没打算自立为王,宋琛现在没有立太子,只要今夜解决了鹿鸣行宫,宋琛和他的另两个儿子出了“意外”,那他不管成与败,皇位都将落在外甥的头上,就算宋炽不愿,也还有宋谦,况且现在,宋炽不得不要听自己的话了。
虽然宫门并没有那么好攻,但身为领兵多年的将领,许冀林一点也不急躁,他知道今夜留在宫中的只有太后及容贵妃两位主子,禁卫军再厉害,没有宋琛这个主心骨在,他不信他们能抵得过自己的许家军——虽然宋琛削了他的爵位,但自宋炽被废的那天他就已经开始谋划,他手下忠心的将士不在少数,料想攻下一座皇宫,应该不成问题。
更何况算算时辰,另一队兵马,应该快要到鹿鸣山了。
鹿鸣山行宫。
弄清目前状况后,宋琛已经召集了随行的官员,迅速部署下了对策,事不宜迟,现在保护皇宫最要紧,如果他没猜测,许冀林径直冲着皇宫而去目标不过就是想直接窃夺龙印,另外,他亦有可能想动太后和容妃的主意,到时候就算他兵败,但若拿太后及容妃跟自己要挟,自己也必定要被动一番,所以,眼下保卫皇宫的安全是当务之急。
留下一队人马保卫行宫的安全,又派了人释出信号,宋琛即刻上马,准备亲自回宫捉拿叛徒。
然山路才刚刚启程,御驾便迎面碰上了一片晃动的火光,正朝山上行进,晃动的烈火在墨色山林间极为惹眼。
“护驾。”立刻有人冲在他面前。
宋琛凝目望去,眉间微微敛起,他认出了领兵的人。
距离越走越近,对面的人显然也已经认出了他。
“父皇!”
来人立刻翻身下马,跪在他面前。
正是他的长子,宋炽。
☆、第132章 困斗(完结倒计时二)
自三日前被人从瑜王府里“请”出,顾聘姌便再也没见过宋炽了。
她被人软禁在郊外的这处小院里,虽然好吃好喝,但一看看守她的那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人,并且他们还警告自己,说如果想保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就安安分分的在这待着,等到宋炽成功了,她自然能有和他团聚的那一天。
什么叫“如果宋炽成功”?宋炽是要去做什么吗?可他自打出宫建府以来,就一直是个闲王啊。
还是他们是在用自己逼宋炽去做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顾聘姌立刻不寒而栗,她以为只要自己藏在瑜王府里,就不会给宋炽带来麻烦,可现在她居然变成了让别人要挟他的把柄,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心里无比内疚和担忧。
她想自己找办法解决,可怎么办呢?要怎么逃出去?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虽然只有四个多月,但她知道他有多爱多珍惜,无论如何,她也要为了他保住这个孩子啊!
她一直隐姓埋名的藏在瑜王府里,名义上是宋炽的妾,一个不需要上报宗正就能领回家的妾。虽然身份委实低了些,但她也满足了,毕竟宋炽又没有其他女人,因为自己,他连王妃也不肯娶,每日办完手头上的公务,一回王府便是去陪她,有他这样一心一意相待,自己还奢求那些虚名做什么呢?hy
毕竟已经死过了一回,从当初的兰林宫到后来的玄妙观,她尝过了各种滋味,独独没有甜,虽然那时的变数因宋炽而起,但她也知道,若没有宋炽,以后的日子便还是只有寂寞宫闱里那一方永远不会变的天,以及那处兰林宫里冰透了人的孤独。
后来变数横生,她幸运的活了下来,并且再度等来了他,其实她也明白,若非遇见自己,宋炽现如今还会是太子,既然他都能舍弃那样宝贵的地位,自己隐姓埋名的藏在王府里又有什么呢,毕竟不是他不想给名分,是她自己没办法承受。
想到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的厮守,她舍不得跟这些不明身份的人以死相拼,但一想到自己竟然又成了他的累赘,她就无比自责。几天来心内痛苦煎熬,吃不下睡不好,自然影响到了腹中的孩子,小东西大概生气了,时不时的就冒个泡表示抗议。
眼看又是傍晚,不知道宋炽怎么样了,顾聘姌手抚了抚刚刚才又动了的小腹,叹了口气。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来,是来送饭的婢女,这里有好几个婢女伺候自己,可她谁也不想搭理,平日只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婢女见她一脸愁容,摆好饭菜后还不忘开解几句,“夫人,请用膳吧,您现在一张嘴要养两个人,不吃饭,孩子可怎么办啊?”
听见这话,顾聘姌目光一亮,忙轻声道:“既然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为何还要这样关着我?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她观察了几次,觉得这个丫鬟看上去心肠挺好,自己求求情,说不定还有逃出去的余地。
然小丫鬟却吓的连忙摆手,“夫人千万别为难奴婢,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可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再说,就算奴婢有心帮您,这外头还有一百来人呢,您千万别冒险了!”
“一百多人?”她惊得一下从床边坐起,“你们派了这么多人来看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脸色发白,小丫鬟有些内疚,赶忙劝道:“夫人放心吧,您毕竟怀着王爷的孩子,侯爷不会伤害您的!”
“侯爷?”顾聘姌脑子拼命转,终于猜到了抓她来的人是谁。
她试探道:“你是说,你们都是平南侯的人?他抓我来到底是为何事?他是不是想让王爷帮他做什么?”
小丫鬟慌忙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晓得要好好照顾您,其他的真的不明白。”
怕再说下去会说漏嘴,小丫鬟赶紧退了出去。
房门又被合上,顾聘姌开始猜测许冀林的目的。
她之前虽然避在王府里,但也听说了一些时事,她听过许冀林被削爵下狱的消息,现在,他怎么又能派人将自己软禁起来,还要逼宋炽呢?
他要逼着宋炽做什么?
难道是要谋反?
这个念头一出,顾聘姌惊得合不拢嘴。
越想她就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越大,如此一来,她就更加慌乱了,谋反可是重罪,宋炽本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许冀林逼他去反他自己的父皇,且不论这里头有多大的胜算,就算有,宋炽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都怪自己,果真成了他的累赘!一边是自己,一边是他的父皇和伦理纲常,他要怎么做决定啊!
顾聘姌自责无比,心里更加煎熬。
人痛苦的时候,时间也仿佛凝固住了,不知熬了多久,窗外才渐渐黑了下来,有人进来给她点了灯,将凉透了的饭菜又给撤了出去,她全然木头人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忽然,门外有了些动静,有男子的声音传来,似乎要带她走,却似乎又被阻拦,随即是刀剑相拼,还有打斗,她更加紧张。
半个时辰后,打斗声渐熄,脚步越来越近,她警惕的看向外面,须臾,果然就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眼前出现了一个男子。
不是宋炽,却和宋炽有七分相似,同样一身贵气的翩翩少年郎,她很快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是宋谦。
已经两年未见,宋谦见到她,也是一愣,待稍稍一辩认,确定了是她,也就放心下来,道:“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