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鹭喷笑,一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到最后关头还是破功了。
“得了,赶紧找个位置停好车上去,你大概几点走,咱们约好时间一起回民宿,姚菲一个人跟着林慕他们多少会有些尴尬。”
吴津被她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气神:“到时候打你电话。唉我去,前面的几辆车能不能走了,都堵前面几分钟了,车库还让不人进了,后面又堵上好几辆倒也倒不出去。”
吴津烦躁地连摁喇叭,车库入口亭子里的保安出来看情况,走到吴津的车窗边敲了敲窗子。
“让前面的人给我赶紧开走。”吴津降下车窗不耐烦地呵斥保安。
保安和气地说:“这位先生稍等,车库入口升降的出入栏杆的按钮坏了,眼下升不起来,一会就有人来修,马上能好。”
吴津听罢干脆熄了火,对原鹭说:“你从车库的电梯先上去,我估计等修好还有一阵子,省得你在车里干等。”
原鹭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你要走了记得给我挂电话。”
原鹭拿好包推开车门下车,刚走了没几步后面就有喇叭声响起。她以为吴津还有什么话要说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却没想到是乔正岐的车跟在吴津的车后面朝她鸣了声喇叭。
真邪行,怎么每回和吴津搁一块都能被乔正岐撞见?
原鹭往回走去打招呼,吴津见了以为她落了什么东西在车里,忙从车窗里钻出半个头问:“落什么了?”
原鹭径直越过他跟单手倚着车窗的乔正岐打了个招呼:“好巧。”
吴津扭头一看,乔正岐的半个手肘搭在车窗上露了出来,人还在驾驶座上。
乔正岐收回手臂,指了指前面的车:“朋友?”
谢天谢地,朋友前面没冠上性别,原鹭点了点头:“和同学一起来的,赶巧他爸也住院,就顺路捎了我一程。”
乔正岐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问:“午饭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去附近的餐馆把中饭吃了,估计奶奶她们这会也在吃晌午。”
原鹭摇了摇头,坐了五个小时的车连口水都没喝上,还真有些饿了,就应口道:“好,我知道附近有家海南人开的馆子味道还不错,一会等停好车咱们走过去。”
她撇下乔正岐走到吴津那边,问:“我先不上去了,一会我跟乔正岐去吃午饭,你去不?”
吴津笑了下:“本来想会会世界顶级精英的,赶巧今儿不行,老头子喊我陪他一起吃一顿,都吵吵医院伙食清淡好几天了,真怕没我一块吃他嘴巴就真淡出鸟来,精英就留给你消受了。”
原鹭僵硬地扯了扯嘴唇,天天新闻联播里上镜的威严人物被儿子说的嘴巴淡出什么来着?亏吴津敢说,要是换了旁人,这份不尊重还不知该怎么收场。
“你爸是真宠你,这时候你该少气他让他宽心。”
“你以为我不想?他要是当初对我妈好点,兴许我现在也能对他好点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什么事都是有头有尾,这世间从来没有没有缘由的爱恨。”
原鹭哑然以对。他家的那些事原鹭不是没有耳闻,吴津父亲年轻时的那些女人可没少惹事,私生子女的传闻这些年也从来没断过,吴津的母亲因此在吴津很小的时候就出走法国再也没有回来,昨天她和林慕偶然聊起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高一的时候患了乳腺癌已经去世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原鹭突然觉得命运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公平,烦恼的对立面并不全是幸福,相反的,甚至可能是放不下的仇恨。
等着乔正岐停好车,原鹭就领着乔正岐去了那家海南餐馆,名字叫“天涯海角”,略俗气但也明了,一提起天涯海角人们总能联想起海南,海之南天之涯。
原鹭点了份椰子鸡还有一份海南粉,乔正岐看她吃的食指大动,问:“你喜欢吃这个?”
“嗯,以前我家附近也有家海南饭馆,那里的海南粉炒得很香,每次我上学都会经过那里,可是从来没进去吃过一次。后来有一次高中的暑假我很想回去吃一次那里的海南粉,可惜等我兴冲冲地坐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到那里的时候才知道那家店早就搬走很久了。”
她说的是她的那个家,乔正岐听着有了一丝的沉默,一种不明所以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心口蔓延开来。
原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她细细地看着,装作大方地笑了笑:“很好吃吧?”
“你回家了?”
家,乔正岐问的是那次她有没有顺便回一趟以前的家。
原鹭的鼻子变得有些闷酸,夹了一筷子的炒粉,平静地说:“早就不在了,我回去了也没用,只是远远的看了眼。”
“醋加多了,好酸。”她说。
乔正岐坐在她的对面一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洞视着她举止里的一切的勉强。
********
下午吴津来接她一起回民宿的时候,她没想到乔正岐塞了瓶钙片给她,一看包装还是731开的儿童钙片。
然后她坐在车里,打开了钙片的瓶盖,撕开了锡封纸倒了片钙片出来,捏在指尖。
车急速地飞驰在平直的高速公路上,她捏着一颗骨头形状的粉色钙片,举得高高的,微眯起眼睛,在车窗外不断变幻闪烁的路灯下认真地观察着钙片。
忽明忽暗,忽暗忽明。
放到嘴里,硬的、甜的、融化了、不见了。
他,是说她缺钙缺爱吗?
☆、第十一章
短暂的五天旅程很快就过去了,姚菲要赶晚上八点的火车回甘肃,吴津下午一点就起程出发送她去市里的火车站了,路上多余的时间,大概是两个人想有些独处的时间吧。
原鹭没想到这段感情升温的这么快,短短的几天,吴津就已经跟条尾巴似的姚菲走到哪他就阴魂不散地跟到哪。
吴津粘起人来一点儿也不含糊,跟个孩子似的,明明谁都看出姚菲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厚着城墙砌的脸皮“姚菲”、“姚菲”的叫着。
姚菲走的时候林慕给她介绍了份公司里的数据报备工作,属于行政类,平时整理数据之外写写月度季度的总结报告,这些对姚菲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出来一趟连工作都有了眉目,姚菲彻底放开了心,只是一过完年就得马上到公司报道开始实习,整个寒假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就十多天的时间,不过眼下有了吴津在c城等她,想来这个也就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原鹭则是直接回了学校把寝室里的书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衣服整理好搬回家,林慕一路相伴,原鹭顺便带着他在g大里逛了半天。
本来两人还要一起吃晚饭,但是张阿姨打了电话来提醒原鹭早点回家,说晚上家里做了红酒炖牛腩,于是二人共进晚餐的计划就这样落空了。
林慕把原鹭送到乔宅门口,问:“明天晚上好像有初中同学会?”
原鹭经他这么一问才想起这茬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在g大的会馆。”
“我可能去不了,明天年假就结束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堆在一起,估计会加班到比较晚,不过能赶上末场的话我会去接你。”
原鹭的耳根开始发烫,他说去接她,好像同学会完全无关紧要只为了她一人他才去似的。
“嗯,到时候联系。”
“再见。”
“再见。”
原鹭一路低着头小跑着回家,根本不敢回头,因为她觉得背后的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她只有在转身关门的时候才在门缝里偷偷地看了眼欧式铁门外的那个身影。
一如她所望,他站在原地朝着这边投放目光,就连位置跟刚才分别的时候都不曾变动分毫。
“鹭鹭呀,侬扒着门缝看什么呀?”
张阿姨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身后蹿了出来,吓得原鹭赶紧关严大门,说:“没什么,看看门有没有锁好。”
“侬怎么把行李扔鞋架上了,哎哟,鞋子多脏。”
“晓得啦,这就拿下来。”原鹭心虚地把刚刚随便胡乱一扔的行李从鞋架上拿了下来。
原鹭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问:“pony呢?平常一有人回来尾巴就摆个不停直往人身上扑,怎么今天没动静啦?”
张阿姨的眉拧了起来,愁道:“哎哟,也不知道这狗上了岁数还是怎么样,今天早上起来就吐了一堆黄水,下午又便血了,阿岐就带着它去宠物医院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原鹭的心一紧,狗便血可不是什么小事,忙问:“是不是吃坏什么了?”
“不晓得呀,跟平常一样吃的狗粮加鱼油,阿岐说可能是在外面感染了病毒。”
原鹭吓坏了,附近的邻居家确实有狗得了犬瘟刚死没多久,还埋在了小区的中央公园西角,原鹭知道这件事所以会注意遛狗的时候绕过西角,这几天她不在家可能是乔正岐带出去遛,pony很可能去了公园的西角然后被感染了。
狗的寿命一般只有十几年,九岁的狗已经相当于进入人类的老年期了,生理机能抵抗力之类的自然会下降。
原鹭刚拿出手机想给乔正岐打电话,外面的自动铁门就响起了解锁的声音,乔正岐开着车回来了。
原鹭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乔正岐把车停到车库,原鹭见pony并没有跟他一起回来,问:“pony住院了?”
乔正岐从车上下来:“感染了犬瘟冠状病毒,发现的早治愈的几率有七成,但是不确保有没有后遗症。”
原鹭自责地咬了咬嘴唇:“我应该早点跟你说公园西角埋了只得了犬瘟死的狗。”
“如果我在的话,我也不会带它去那。”
“嗯?”
“这几天我去上海出差了,我问了张阿姨,张阿姨说大前天早上po自己跑出去过,又自己回来了。今天下午发现情况不对问了附近的邻居就知道可能是偷溜去公园的时候感染了犬瘟,于是马上就把po送去医院了。”
原鹭睁大眼睛盯着乔正岐,很难想象一个人的逻辑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这么强大,她的事后之言在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进去吧,你的脚会冻。”乔正岐瞟了眼她露在寒风里被冻得通红的脚趾,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原鹭低头一看,还真是冻得要紫了。
原鹭跟在乔正岐的后面,他的步子很大,脚步又快,她在后面就一路小跑地追着。
“阿岐呀你回来啦,珀尼有没有事呀?”正在布碗筷的张阿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往大门口看去,只见原鹭被门口的乔正岐整个人挡得只能看见一双穿着镂空拖鞋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脚,张阿姨啧啧地呵斥:“这种天气怎么到外面也不换双鞋子?女孩子的脚多金贵啊,冻着了是要落病根的呀!”
张阿姨赶紧上楼给原鹭找了双袜子,“一回来就脱袜子,赤脚地板还冰咧,赶紧穿上。”
“谢谢阿妈。”原鹭乖乖地把袜子穿好,偷偷瞄了一眼张阿姨的神色,她好像还在郁闷,于是原鹭鬼头鬼脑地飘到餐桌前,对着瓷锅里的红酒牛腩大赞一声:“阿妈这牛肉炖了多久呀?颜色酱红酱红的,没十来个钟头弄不出这成色哦!”
张阿姨白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嘴巴抹蜜又要开始哄她了,大手一挥说:“去去去,赶紧洗手吃饭去,别让侬哥笑话你的馋样。”
原鹭皱了皱鼻子,对着乔正岐露了个尴尬的笑容,让他多包涵自己刚刚滑稽的行为。
“我不在家吃了,晚上还有约,你们吃。”乔正岐换好拖鞋就上楼了。
张阿姨从厨房里钻出半个头:“怎么不吃啦?吃点垫垫肚子也好呀,约会约会,下次要早点讲啊,家里天天剩饭,多不好呀!”
乔正岐出门的时候已经把刚刚的休闲服换成了西装,临出门还接了个电话:“嗯,我知道了,好,结束后我会送她回家的姑姑放心,就这样说。”
原鹭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原来是要相亲去呀。
原鹭偷偷地用余光去打量乔正岐,发现他修长健壮的身形穿起西装总是让人有一种血脉喷张想撕碎他贴着胸肌的衬衫的冲动。唉,男色尤物啊,未来嫂子好福气哦!
乔正岐冷不丁地往原鹭这里瞥了一眼,刚好撞上原鹭偷偷瞄他的视线,原鹭吓得就像偷鸡摸狗被抓了个现行一样,头低得都要埋地三尺了。
然后她听见了从门口飘过来的一声似有若无的哼笑声,那种从鼻子里用气音哼笑出来的声音,是在笑她吗?
原鹭使劲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耳朵竖着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关起的声音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只是仍深深觉得乔正岐的淫威犹在,目光迟迟不敢向门口的方向张望去。
晚上将近十点,楼下的大门传来了动静,是乔正岐回来了。
原鹭还在挑选明天同学会要穿的衣服,床上的衣服扔的七零八乱的,随后她的手机响了。
原鹭不知道她把手机塞在哪了,手机只响了一阵信息提示音就没响了,她在衣服堆里胡乱地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手机。
她翻找得晕头歪脑的,一气之下也不找了,拉开房门走到楼梯口就冲楼下喊:“哥哥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有信息进来,可我找不到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