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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李嬷嬷果然来接张兰兰进城,这次芸姑娘没来,听李嬷嬷说,芸姑娘被太太发配到庄子里去了,想必是太太容不下这样贪心的奴婢。
    马车拉着张兰兰到府邸偏门,又换了软轿抬着进去,显然巡抚太太对她很是重视。坐了会轿子,又下轿走了会,便见一个清落雅致的院子,李嬷嬷道了声:“前头就是我家太太的院子,刘娘子稍等片刻,奴婢去通传一声。”
    张兰兰点头,立在原地等着,一会便见李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前来迎接。
    一行人进了屋,巡抚太太陆氏瞧了一眼张兰兰,心里暗道一声好。
    说的是农家出身,可这周身气度却没有一丝畏畏缩缩,肤白高挑,样貌出众,怪不得这刘娘子能画出这般的画作。
    上茶、看座,陆氏笑盈盈的询问起那牡丹图的事,道:“那牡丹果真只是一小部分?我瞧着光就那一朵牡丹,就价值连城,若是一整幅,那该多稀罕!”
    张兰兰早就习惯别人对她画技的恭维,这会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陆氏见她宠辱不惊的神色,心里更是佩服,道:“不瞒娘子说,三个月后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张兰兰心领神会,道:“若是将这整幅牡丹图做成屏风送给皇后娘娘,自是极好的。”
    陆氏眼睛一亮,她正在头疼给皇后娘娘献什么寿礼,这牡丹图就撞了进来。皇家什么珍宝没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唯有稀罕珍惜的东西,才能讨的了好处。
    “刘娘子说的是,我也正是这般的打算,只是不知娘子可否能将整幅图画出来?”陆氏真切道。
    张兰兰点头,这等好事她怎么可能不做。她画的绣样,做成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岂不是她名扬天下的机会?她一身的本事,可不想就这么埋没在乡间。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商量着绘画的事。
    牡丹图篇幅大,耗时长,不可能再一天之内完成,加之还要配色染色,都少不得张兰兰参与。陆氏的意思,是希望张兰兰暂住府上。
    可是家里却着实叫人操心的很。
    陆氏见张兰兰神色,道:“娘子可是有什么顾忌?”
    张兰兰便将家中情况告之,陆氏听了,笑道:“竟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送礼,却没想给娘子惹了麻烦。”
    不过堂堂巡抚太太,自然是有她的本事的,陆氏道:“刘娘子莫操心,这样吧,我派些人将你新买的宅子尽快收拾出来,你家人早日搬入城里,你也可安心作画。”
    陆氏的家丁那可是专业人士,有他们张罗着搬家,张兰兰自然放一百个心,再说,此时陆氏有求于她,当然会十分上心。
    张兰兰当下答应,陆氏立刻叫李嬷嬷去操办收拾张兰兰新家的事。
    “那就多谢太太了。”张兰兰道,“待我搬家之后,便来府里,尽快作画。”
    张兰兰坐了一会,惦记着新宅子,便起身告辞,陆氏叫李嬷嬷送她,又叫马车将张兰兰送到她新家,顺便叫李嬷嬷认个门。
    李嬷嬷进了院子,道:“倒是个好院子,娘子好眼光。”
    张兰兰只是笑笑,她也喜欢这院子,刘景的眼光真真是不错。
    刘景在屋里等她,张兰兰与刘景说了陆氏要帮忙收拾屋子的事。刘景将钥匙交给李嬷嬷,而后带着张兰兰去与房主交割清楚余款,将房子契书过户。这宅子就成了刘家的了。
    李嬷嬷拿了钥匙,知道这是太太重视的事,便赶紧张罗起来。府里不缺那些桌椅摆设,库房里一堆一堆的,陆氏乐得做个人情,便叫李嬷嬷从库房里自个挑东西。
    一车一车的桌椅摆设从库房里拉出来,李嬷嬷带着四五个小厮并两个丫头,足足忙活了两天,便将张兰兰的新家收拾好了。而后叫人给张兰兰带个口信,说院子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搬过去。
    挑了个吉日,刘景家举家搬家,将老宅托付给刘家族长关照。
    刘景要搬家的事,之前一直瞒着村里人,直到东西都装好了车,拉到了村口,村民们这才知道刘景要搬到城里了。
    顿时满村风雨,翠姑本以为张兰兰会被刘景休掉,谁知道竟然一家要搬到城里,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连饭也不做,直接跑去村口瞧。
    “哟,赚了点小钱就要搬城里,瞧不起咱们乡下人?”翠姑阴阳怪气冲张兰兰道。
    张兰兰点点头,指着翠姑的鼻子道:“没错,我就是瞧不上你这种尖酸刻薄又蠢又毒的人。”说罢,钻进马车,瞧也不瞧翠姑气的青紫的脸。
    刘家村,再见!
    ☆、第45章 刘景开店
    刘景一家搬入新家,气象一新。
    新家分为前后两个院子,成两个叠起来的u字形状,最后头还有个小花园,前院与后院用回廊联着。每个院子都极为宽敞,这年代地广人稀,不似现代寸土寸金,故而就连城里的院子都修的宽敞。
    房间是由李嬷嬷张罗布置的,里头的桌椅摆设都出自巡抚太太陆氏的私库。这些东西虽然是官家府上用不着的东西,可放在民间,那确实好东西,起码比他们住在刘家村时的摆设强多了。陆氏打定主意要拉拢张兰兰做人情,便说这些摆设在库里放着也是白放,一来用不上,二来赏人都没法赏,三来过两年巡抚回京,这些摆设难于长途搬运。
    见陆氏这般坚决,张兰兰恭敬不如从命,全数收下。
    买下新家统共花了一百两银子,又有零碎的采买,少说花了二十两。张兰兰尽量让家人少搬些行李过来,横竖城里什么都有卖的,她手头银子又宽裕,所以大家只整了些细软和贴身衣裳,后院养着的那些鸡鸭尽数送给了老邻居刘茹,余下些旧衣裳之类则送给了平日关系好的村民。唯独那给小甜甜供奶的羊被一同牵进了城,搁在后花园养着。
    刘俊与罗婉夫妇住在前院,独占了一排三间房。剩下两排六间房,厨房与柴房储物间占了一排,另一排给小甜甜留着,等她长大了住。
    后院刘景夫妇占了一排,两间做卧室起居室,另一间张兰兰给自己留着当画室。刘秀住西厢一排房子,足足三间。刘清刘裕因要读书,一人占了一间东厢房,又将东厢房剩下的一间屋子辟出来做叔侄俩的书房。
    前院再靠前有单独的一间大房,做待客的堂厅。
    一家人哪住过这样漂亮宽敞的新房,各个喜上眉梢。因新家离私塾很近,张兰兰索性让刘裕刘清搬到家里住,吃住由自己照看更加放心,上学时再一同去私塾。
    搬了新家,张兰兰又着手给家人各准备了几套新衣裳,因是在锦绣坊买的,王掌柜只收了本钱,并不赚她钱,故而没花多少银子。
    家人得了新衣裳,习惯性的舍不得穿,瞧着刘秀将新衣裳装进箱子,张兰兰笑着又将衣裳拿出来,道:“衣裳买回来就是让你穿的,往后秀秀要日日打扮的漂漂亮亮。”
    往日住在乡下,旁人大都穿的粗布衣裳,若是有人穿的稍微好些,少不了听些酸话,更遭人眼红。如今搬到城里,左邻右舍都穿的体面整洁,无需故意再穿旧衣裳了。
    刘秀听话的点点头,挑了件鹅黄裙子换上,张兰兰又给她梳了头,从胡氏送她的首饰里头挑了几件给她戴上。人靠衣装,刘秀顿时从个富有乡土气息的村姑变成了小家碧玉。
    “好好,我们秀秀最最漂亮!”张兰兰将刘秀搂进怀里,这丫头眼瞅着又长大了些,过不了几年就会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唔,到时候得给她找个好婆家。
    家人在张兰兰的鼓动下,纷纷穿上了新衣,刘家人本就生的好,如今焕然一新,瞧着赏心悦目。
    安顿好家人,张兰兰便安安心心的上巡抚太太那住了下来,完成她的牡丹图。
    本朝流行山水写意风格,根本没人画那些写实的画,更谈不上有什么写实绘画技巧可言。张兰兰本也不擅长水墨山水写意风格的画,她的画已逼真见长,画副鸡蛋放桌子上,都会让人以为是真的,伸手去拿。
    陆氏本想瞧她作画,被张兰兰婉拒,陆氏倒没有不悦,毕竟是人家独门的绝技,哪能这么轻易示人。
    张兰兰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大房间里,她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丫鬟,自然有人送来,且陆氏并不拘着她的自由,张兰兰想出去逛逛便可出去逛逛。
    不过张兰兰并不习惯在完成一幅画之前乱逛,故而大部分时候她都老老实实在屋里画画,这叫陆氏很是满意,每日好汤好水的供着。
    在陆氏家足足住了七天,牡丹图终于完工,上头绘制了七七四十九朵形态各异的牡丹,整幅画立体感极强,张兰兰让人做了窗框式样的画框将话装裱起来,挂在墙上,竟然像是在墙上开了扇窗,窗外便是那牡丹园!
    巡抚太太瞧了,啧啧称奇,简直不敢相信这些牡丹竟然是用笔画上去的!
    “真是绝了!”陆氏打心眼里佩服。
    接下来便是找最顶尖的绣娘,将画做绣成屏风,这次的牡丹图用的颜色更多,更有层次感,张兰兰又忙活着配色。
    十个最最顶尖的绣娘,足足绣了一个月,才将这一扇窗户大小的牡丹图绣了出来。陆氏依张兰兰所言,将屏风的木框做成门的门槛式样,再将这牡丹屏风装上去,往墙跟前一摆,竟然真的像扇打开的门!
    陆氏得了这样的稀世珍宝,自然爱的不行,给了张兰兰两千两银子作为酬劳,并承诺若是这屏风助陆氏在皇后娘娘前露了脸,还有赏赐。
    两千两银子,足足够她全家生活一辈子了。张兰兰将银票收好,琢磨着只告诉刘景一人这笔银子的事,省得家里孩子们知道了,生出了懒惰的心思不知上进。
    接下来,张兰兰是否能扬名天下,便全看皇后娘娘的寿宴了。
    横竖还有几个月功夫,张兰兰并不急,也没什么好急的。如今她手里有钱,丈夫疼爱,儿女懂事,整日在家逗弄孙子,好不快活。倒是刘景,知道媳妇是个能赚钱的,却是不甘落后,每日在外忙碌,早出晚归。
    张兰兰只知道刘景忙活的事跟小石头开的棺材铺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转眼几个月过去,小甜甜已经能在大人扶着的情况下迈开步子走路了。就快入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幸好院子里树木高大,郁郁葱葱的倒是不显得多热。
    张兰兰坐在前院逗弄小孙女,罗婉张罗着做饭,刘秀打着下手。刘俊被他爹拉着一起出去,说是跑生意,爷俩都快晒成煤球了。
    “兰妹!我回来了!”刘景一脸汗,进了院子。张兰兰抬头一瞧,爷俩一身的汗。
    “先去洗把脸,一会该吃饭了。”张兰兰笑道。
    “你瞧!”刘景爷俩洗了把脸,刘俊将正在做饭的罗婉拉了过来,父子俩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儿,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
    “这是五十两!”刘景摸摸鼻子,道:“我跟俊娃跑的买卖有些上道了。”
    短短两三个月的功夫,赚了五十两!这爷俩很不错啊!
    刘景坐下,开始滔滔不绝讲他的生意经。
    原来自打小石头开了棺材铺后,发现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便来询问刘景。刘景跑了好几天,才弄明白,原来城里棺材市场早就被原先几个棺材铺瓜分干净。城里虽比村里富有,但是棺材价格昂贵,能用起棺材的是少数,小石头是新人,没有人脉,自然接不到生意。
    这时刘景想了个办法,他建议小石头不要做那些传统的厚重棺木,一来用料多原料贵,二来价格太高,不如用些便宜木料做简易棺材。无需多厚重,也不要那么多花哨,就专门做朴实无华的平民棺材。木料用才便宜且少,棺材的价格自然就降了,加上不用雕刻之类的工艺,更加省时省工。
    小石头很听刘景的话,便做出一批平民棺材来。通常的棺材厚重、昂贵,少说要十两银子,而小石头的棺材,成本只要五百钱,加上小石头的手工费,也不过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大多数城里的居民都能负担的起。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总是希望有个棺材容身,而不是一卷草席裹着埋了。昂贵的大棺材买不起,总买的起普通的小棺材吧!
    小石头的平民棺材很有市场,那些买不起大棺材的人家,都来订小石头的平民棺材。
    由于全国只此一家,远近的城镇乡里的人听说,很多人家大老远的跑来预订,一时间棺材铺竟然生意火爆了起来。小石头又在相邻一百多里外的祈城开起了分店,生意同样很好。
    至于刘景,他为了孩子家人着想,虽然不能当个棺材匠,但是暗地里出钱当大东家总可以吧。这不,短短两三个月功夫,光他的分成钱就有五十两。
    “我这些日子联络了从前给我供木料的商人,有个姓贾的年纪大了,想将铺子盘出去,我琢磨着可以接了这生意,往后做木料买卖。”刘景有些兴奋,“那贾掌柜还包了几座林场,我也想都盘下来。将来林场的木头直接供给小石头的棺材铺,成本更便宜。我是做木匠活的,木料好坏一眼就能看出来,做木料生意倒没人能骗的了我。”
    张兰兰一听,这个可以有!卖木料赚一笔,小石头的棺材铺分成又一笔,听起来很不错啊!
    得了妻子支持,刘景底气足了许多,道:“平日瞧着俊娃不声不响的,谁知竟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往后铺子由我带着俊娃打理。”
    事不宜迟,张兰兰将那五十两银子塞给刘景,又另外取了五十两给他,道:“既然有了主意,就快些买了铺子下来。”
    ☆、第46章 大师收徒
    刘景的铺子很快就盘下来了,因他原就是木匠,接手起来容易许多。刘俊每日跟着爹爹忙前忙后,店里做生意少不了得看账本,这会才觉出母亲让他们学认字的好处来,起码帐本上的字都认得。铺子原先的帐房先生依旧在铺子里头,刘俊同那先生学起了算账,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陆氏带着屏风去京城给皇后娘娘贺寿,刚入夏便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京城里的诸多消息。
    张兰兰整日在家悠闲自得,直到陆氏亲自上门来,才知道京城早就沸反盈天,为的自然是她那副牡丹图。
    当日殿上,陆氏送的牡丹披风刚摆上来,便将其余人送的宝物衬的黯然失色,众人均没有见过这样精美传神的牡丹图,有些个王公贵族竟然还真的伸手,以为那牡丹是真花!这下子徐州有位绘画名家的消息一下子从朝堂上传了出去。陆氏是个精明人,知道越是难打听到的,人们就越有兴趣,故而一直吊着众人胃口,直到皇上亲口询问,这才缓缓道出,这屏风上的画,原是徐州一位隐匿乡间的世外高人所做。
    能画出这样的画,可不就是世外高人么!
    而后陆氏又道,那位高人乃是个女子。
    这下子寿宴是彻底炸锅了,谁能想到这样的妙笔竟然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连皇帝都赞不绝口的画作,哪有不出门的道理!于是张兰兰立刻出了名,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因她牡丹图的缘故,民间便称呼她为“牡丹大师”。
    张兰兰听了这个称号,真真是哑口无言,囧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牡丹大师,我听着倒是不错。”陆氏笑的合不拢嘴,如今张兰兰如此出名,她的画作自然水涨船高,如今那屏风被皇后娘娘放在寝宫日日赏看,而剩下那唯一的牡丹图原图,不就正挂在她巡抚太太的屋子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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