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孩子,我会比疼自己孩子还要用心,请先生放心,这点敬意,不论如何,还请先生收下。”说罢,金馆长又上前一步,不想被查文斌衣袖一挥,大步离开,远处还传来查文斌的话语:“人在做,天在看……”只留下手上拿着信封的金馆长在那儿错愕。
赵所长驾着公车,到了省城,天尚未黑,三个人又去找了个饭馆吃了顿晚饭,之后赵所长把何老送回家,这才和何老、查文斌告别。
眼瞅着原本温馨的小家就剩下自己一人,看着夫人的遗照,何老不免又有点难过起来,查文斌给王夫人上了炷香,安慰了几句,方才让何老止住悲伤。查文斌想到自己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吃喝都在何老这里,虽说何老不介意,但不代表自己不介意。又不肯接受为别人做法事的钱财,查文斌寻思着自己也得寻份活计,实在不行,就上街去摆个算命摊子,也好挣个饭钱。想了想就把这事跟何老说了,让何老明天带他去城隍庙一带转转。
不想这个想法一开口就被何老拒绝了,还发了怒,何老说:“文斌啊,你是不是在我这儿住得不自在,跟我见外呢?你对我家,对王庄,做了那么些事,不曾要过半文,你托我办的事儿到现在也还没个头绪,就住在我这儿又怎样?再说,我一个人在家也孤独,你就不要再有那个念想了,你是真有本事的人,怎能去做那些个营生?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儿,我俩一起研究那段文字,摆摊的事儿,不要再提了!”
查文斌站起来也是个七尺男儿,自小就没占过别人便宜,耗了这么些时间,本来也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何老这样一说,反而觉得更加难为情,推脱着就要走。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029章 烊铜渊的梦
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考古队的老王,一手提着卤菜,一手提着酒瓶在门口笑呵呵的。这老王刚从外地一个坑子里回来,提着酒肉就直奔过来了,二话也没多说,三人就着卤菜喝起了小酒,老王席间听何老讲述王庄的事,聊到那些个鬼怪处,老王把眼珠子都瞪得老大。他对查文斌是更加佩服啊,连连上去敬酒,这气氛已经缓和下来不少。
说起查文斌要出去算命,老王也站出来反对,这神仙出去算命,太折煞本事了,说什么也不同意查文斌去受这份委屈。两人合计了一下,出了个主意:省考古队缺少一个技术顾问,说白了,就是少一个风水先生。按照老王的说法,近年来因为文物热,国内不少大墓遗迹都被盗窃一空,这群盗墓的“土地鼠”不仅嗅觉灵敏,还懂点风水,经常让老王他们这些下去考古的队伍十墓九空;还有一个就是考古的时候,不免会遇到些古怪事儿,上次将军庙那一次就差点丢了性命,就想让查文斌去考古队挂个顾问。一来呢,大家在一起有个帮衬,查文斌能寻个正经活计;二来何老的意思是,很多古代丢失的东西,也只能在那些老祖宗的坑里去找找看,说不定能寻觅些线索出来。
查文斌又怕自己会给他们二人添麻烦,毕竟自己既没文化,也不懂考古,但这活计倒是个好活,犹豫了半天,何老说自己明天陪着亲自去考古队一趟,一准没问题,查文斌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三人见事情差不多定下,这才索性放开肚皮喝起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老王带的那两瓶红高粱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又在何老那开了一瓶,折腾到了半夜,三人才昏昏睡去。
一片漆黑的夜里,查文斌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爹爹、爹爹……”查文斌仔细一听,“爹爹、爹爹、我好害怕,快来救救我,爹爹……”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一座大殿模样的建筑,下面有一个小水塘,月光倒映在水塘中央,不时传来一圈圈水晕,把那月光打散了又聚起,聚起了又打散。似乎打破那月光的正是一只小手,还在水中不停地摇晃着。
查文斌赶紧追了过去,这池塘看上去不远,他却匆匆跑了半个多时辰,不管他怎么跑,发现那个池塘还是有那么远,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塘边,只有那呼喊声忽远忽近,却清晰可闻。查文斌扯着喉咙大喊:“丫头,丫头,不要怕,爹爹来了……”喊完,又接着朝池塘边跑去,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到塘边,已经累得查文斌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就扶着双腿想稍作歇息,转头一看,发现旁边有一块白色的石碑,破了一个角,这块石碑?不是刚才自己睁开眼睛就看见的那块碑吗?怎么还在这儿?难道自己跑了一个时辰就是在原地踏步?
查文斌借着月光,慢慢向那块石碑走去,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下面一个“渊”字还可以分辨出来,上面的几个字迹已经被苔藓所覆盖,查文斌慢慢地剥去上面的苔藓,一个个的字迹显露出来:烊铜渊!
我的女儿怎么会在这儿?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池塘,查文斌疯了一般地奔跑,又过了一个时辰,当他再次停下的时候,发现那块石碑还在,青苔被剥落的痕迹依然如新,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女儿怎么会在烊铜渊!烊铜渊就是第十八层地狱啊!就是那个受尽无尽烟火的无间地狱!为何女儿会在此受罪!查文斌来不及想,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那块石碑,继续奔跑着,只朝着那个方向无尽地奔跑着。
“爹爹、爹爹……”那个熟悉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查文斌再也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石碑前,当眼睛闭上的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一只巨兽饕餮从池塘边跳了进去,直扑水中挥动的小手而去……不远处饕餮手里抓着一个小女孩,从池塘里一跃而起,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查文斌,甩了甩那副让人作呕的丑陋面孔,似乎还邪邪地一笑,朝着那座大殿走去。
“不!”一声嘶吼,把外边的何老和老王着实吓了一跳,查文斌平日里都是五点醒来,为何今天都七点了,还不见醒,何老还以为是昨晚酒喝多了,正在跟老王吃清粥,准备过一会儿再叫他。听到这声吼,两人急忙冲进来,看见躺着的查文斌双手在空中乱抓,眉头紧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何老一看境况不对,马上喊道:“不好,估计是做噩梦了,老王,掐人中!”
“哎!”老王应了一声,刚想伸手去掐,还未到嘴唇,那手一把被查文斌捏住:“老王,干吗?”原来查文斌已经醒来,看见老王的大手冲着自己脸伸过来,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
“吓死我们了,你醒了啊?怎么搞的,做噩梦了?”
查文斌摇摇头:“没事。”也不多说,就起床出去洗漱了,老王还想要问,被何老拦住冲着他摇摇头。
何老家离博物馆不远,吃罢早饭,几人谈笑间便到了。有何老引荐,查文斌的手续办起来非常顺利,先分配到老王那个队,对外说起来算是聘请的技术顾问,即日便可上班。这样一来,查文斌的活计算是有着落了,老王也是相当兴奋,中午硬要拉着查文斌去饭馆喝上几杯高兴一下,查文斌推脱不得,便一起去了。
席间,老王这个话痨子喝了几杯,便问了一句:“文斌啊,怎么一直没听说过你家里的状况?”
那头的查文斌停住嘴里的杯子,看了一眼窗外的西湖,转头喃喃道:“家人?只剩下一个儿子了,今年十七岁,还在念书。”
大伙儿都看查文斌脸色不对劲,何老接上去问:“文斌,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边举着杯子一口酒灌下去,眯着眼睛“嘶”了一下,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有伤心事上头,查文斌的眼睛里已经是布满血丝:“孩儿她娘留了我一儿一女,我却还是没能照顾好,对不起她在天之灵啊!”说罢又是一口酒,那边的老王一看不对劲,想劝酒,被何老伸手拦住,对着老王摇摇头,示意让他继续说。查文斌看着窗外已经入秋的西湖说道:“老婆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临死前最后的嘱咐就是让我带好这双儿女,不想女儿过年前溺水,只有膝盖那么深的水啊,就这么去了,是它要我付出代价!是它!”“啪”的一声,查文斌手中的酒杯硬生生地被捏碎了!
何老起身,过去扶着查文斌,想要看看他的手伤着没,却被查文斌推开,查文斌站起身来吼道:“只是我没想到,我家女儿死后还得不到安宁,你们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啊!非要如此逼我!你们已经带走了我的妻子,还要折磨我的女儿,为什么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让对面的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何老看着老王,小声地问道:“怎么回事?它是谁?”老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那个中午,查文斌第一次喝醉了,是真的醉了,他需要酒精的麻醉,最后两个人抬着他去了老王家里休息,查文斌或许是真的醉得厉害,又或许是真的累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方才醒来。
说是考古队的顾问,但查文斌对于考古确实一窍不通,好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整日跟何老扑在那段古怪文字的拓片之上,何老翻阅了大量的资料之后,从拓片里得出两个字:青城!
青城?何老觉得两个字是指地名,问查文斌道家可有关于这个地方的记载,查文斌点点头:“青城二字如果我猜得不错,当是指青城山,据说当年张道陵张天师机缘巧合,巡游至此山,见此处深幽涵碧,结茅传道,灵气纵生,便上山探寻,觅得一洞,就在洞中参悟出天道之说,由此开山立派,便是日后闻名天下的天师道,现在一并划为正一教派。青城山,号称第五洞天啊!”
何老点点头,这青城山是道家名山,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拓片上的文字有所指,会不会是一条线索呢?现在的青城山已然是旅游胜地,只要买张票,自然就能上山去游览一番,于是就问查文斌:“文斌,你说我们要不要去一趟四川看看?”
查文斌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也没什么线索,倒不如去那边先看看,可现在他也是考古队的人了,也不能说走就走啊,这时候老王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何老、文斌,接到通知,上头真有意思,居然让我们做一项关于中国宗教的考古调研,说是近年来文物市场上掀起了一股宗教热,不少法器、塑像、古典、壁画都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让我们组个队进行一次全国性的宗教文化的普查。哈哈,这一回,文斌啊,真是巧了啊,你刚好是个道士,我看啊,我们这块干脆就选道教研究,反正有你在,若是不成,咱就当是游山玩水了!”
第二卷 青城
第030章 加入队伍游青城
农历七月,四川成都,太阳烤得大地像要生烟,一家地道的川菜馆里坐着四个奇怪的人:一个戴着师爷眼镜的中年胖子,一双小眼睛不停地滴溜溜冲着满桌飘红的菜肴转着,嘴巴不停地咂吧着,喘着大气,流着口水……一个身着迷彩服短袖,理着平头,正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的胖子的人,把玩着手中一个玉扳指……一个身着蓝色健美裤、白色背心,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少女盯着满桌的菜肴摇头叹气……一个一袭白色长衫,脚穿黑色方头布鞋,浓眉大眼的男子,年纪轻轻,却是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已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弥漫着的麻辣味充斥着人的鼻孔,对面的年轻人打趣道:“王哥,不能吃辣子,就别逞能么,小心明儿起来屁眼子生疼哦!”
“你小子懂什么?你爹就比你会享受,哪有到四川不吃辣子的,来着不吃辣能叫到过四川吗?来来,文斌,我们走一个先。”说着就拿着酒杯冲着前面的白色长衫男子举起来,却换来边上姑娘的嘀咕声:“明知道我不能吃辣,还点这么一桌,王哥当真自私得很!”
那个长衫人笑笑说道:“老王,再叫老板上些不辣的吧,免得饿着他们两个,明早我们可得上山的。”
那个小姑娘听罢乐道:“还是文斌哥最好,超子,你说是吧?嘿嘿!”
“文斌哥,那是自然对你好了,哈哈!文斌哥能降妖,但就是降不了你这小魔女!”那个迷彩服的年轻人把“小魔女”三个字特意加重了。
“你叫谁小魔女?你叫谁小魔女?你这个死当兵的!”
“说的就是你,小魔女,小魔女。”
那个姑娘可气坏了,起身就要追打,那个年轻人起身就在饭馆里跑起圈子来,后面的姑娘追着不放。
这一行人,正是来进行这次文物普查的,何老年纪大了,加上丧妻之痛,上面没有批准,由他儿子何毅超跟着过来,穿着迷彩服的那个就是何毅超,那个戴眼镜的胖子自然就是老王了,本次文物普查的领队。
长衫男子自然就是查文斌,本次普查的技术顾问。不得不提一句那个何毅超口中喊的“小魔女”——冷怡然,是省考古研究所冷季宏所长的女儿。
冷怡然,这名字虽然听上去冷冰冰的,但她却是个十足的“人来疯”,是所里刚分配来的大学生,跟何毅超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老是跟在何毅超后面捣乱,比一般男孩子还要野上几分,因为这样的性格,让不少男孩子都怕她几分,久而久之得了一个“小魔女”的称号,这一趟是跟着他们出来历练,临行前本来没有她,听说要去四川,冷怡然满心想着游山玩水,死活求着她老爹,最终她爸总算同意了。临行前,她爸几番交代查文斌务必要替他照顾好这个女儿,要是野得不行,甚至可以揍她!
第二日,青城山。
查文斌看着“悬崖峭壁高百丈”的丈人峰下的建福宫,周围五峰环列,古木葱茏,上连岩腹,下临清溪,幽然而居,不禁赞叹一句:“好一座人间紫府啊,不愧一句青城天下幽!”那边的冷怡然正在忙着让何毅超给她拍各种造型的照片,玩得不亦乐乎,心想这一趟出来历练不就是游山玩水吗?哈哈,看来考古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枯燥。
老王看着眼前被称为青城一绝的394字对联,自然就吟出了陆游那句名诗:“黄金篆书榜金门,夹道巨竹屯苍云。岩岭划若天地分,千柱眈眈在其垠。文斌啊,你看此处风水如何?”
查文斌笑着道:“青城山,由三十六峰环绕,你看那主峰老霄顶,直耸入云霄,正合我道家三十六洞天、三十六重天之说啊,气势磅礴,仙气袅绕,真乃人间仙境。道中紫府,难怪张天师会选中此地,实在是不愧第五洞天的美誉啊,风水极好极好啊!”
那边的怡然已经拍完照,听到他们正在议论这儿的风水,插嘴问道:“什么叫三十六啊?”何毅超一看小魔女要缠着查文斌了,笑骂道:“你懂个什么,道家讲究每一个数字,这其中的奥妙岂是你个小魔女能懂的?”
文斌也不嫌麻烦,想必是今天心情也不错,开口解释:“道家有三十六重天之说,道教把天分为三十层,其中,下面的有二十八层,又另外在秀乐禁上天的上面,增加了八层:其中,四梵天四层,三清天四层,大罗天一层。这大罗天便是最顶层了。”
老王也是听得兴起,问道:“那前面二十八层呢?”
查文斌看了一眼听得饶有兴趣的三人:“好,就给你们讲讲道家的三十六重天罢了,道家又把这三十六重天分为六个界:”
“这第一界有六重天,即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
“第二界有十八重天,依次是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耀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曜天、观明端靖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孔升天、太安皇崖天、显定极风天、始黄孝芒天、太黄翁重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
“第三界有四重天,分别是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
“第四界就是刚才所说的四梵天,无上常融天、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平育贾奕天;”
“第五界是三清天——玉清天、上清天、太清天;”
“这最高境界便是第六界大罗天了!”
“哇,好复杂,那文斌哥,你是哪个境界的?”小魔女冷怡然听完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呵呵,不知道……走吧,我们到里面去看看。”查文斌不去理会这个难缠的小魔女,带头就往里面走去,身后的三人也跟着前去,只是那小魔女还在掰着手指头,抬头看着天空,心想着怎样才能把天空分成六重,三十六层。
这青城山,空气极好,人自然也是很多,香客如梭,游人如织,殿内还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在给游人解签,查文斌饶有兴趣地上前去听了一阵,看着那个中年女子听说自己即将要走鸿运之后,放下功德钱就喜出望外的表情他不禁摇头:“不想这道家名山,也已被世俗沾染,搞些这种把戏,也罢,老王啊,我们今天就当自己是游人了,这青城山还是青城山,只是这‘道’恐怕已经不是我们想找的‘道’了。”
老王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水,想必今天是真把他给热得不行了,“现在各地都一样,打着祖宗留下来的幌子进行创收,哪里还有什么真心向道的人,这也是上面进行这次普查的意义,希望我们还能挖掘出一些老祖宗留下的遗迹。”
“走吧,我们去上面看看,这些宫殿已经开发成景区了,到处都是人,要有什么遗迹,怕也是早就发现了。”查文斌说罢,带头走在前面,目的地青城第一峰绝顶:老霄顶。
查文斌边走边说:“听说山顶建了个老君阁,既然来了,总要上去拜拜的,小丫头你们跟得上吗?”何毅超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小魔女耸耸肩,拍拍自己的修长大腿示意自己可以,唯独老王,已经汗流浃背。
第031章 投宿
一行几人,看过老君阁,拜过天师洞,除了一番山水美景,就剩下查文斌沿途给几人讲解些道家基本历史,倒也显得轻巧。等待下山时分,已是傍晚,几人便来到山脚一小镇准备投宿,前来揽客的旅店老板扯着嗓子,拉着衣角,吓得小姑娘以为自己进了土匪窝,差一点跟几个大妈级的人吵了起来,正在那犹豫去哪儿投诉,过来一农村老头模样的人前来搭话:“几位客人,是不是来青城山旅游的?”
小姑娘以为又是一个来拉客的,撅着嘴巴却不肯回答,倒是老王实在被弄疲了,顺嘴就问了句:“是啊,这不下山找地方住吗?你也是来拉客的吧?”
那老头听罢,倒还十分客气,取下头上戴的草帽当扇子:“我家有个农家旅社,价格比这些旅馆要便宜一半,除了位置比较偏僻之外,倒也比较干净,几位要是去住,我还可以再给你们便宜些。”
此镇名唤紫坪铺,据说当年诸葛先生“征丁一千二百人”主护都江堰,屯兵马超坪,说的便是此处,因为青城山的关系,这个历史上颇有名气的军事重镇现在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小镇。
查文斌本不是爱热闹之人,听到有个安静地,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些人扎堆的地方,挑个僻静的地方住下,就答应先过去看看,由那老头带路,一行人便过去了。
这家客栈,本也是个二层小楼,主人均为农家人,借着旅游风,小楼改建成了个小旅馆,虽谈不上豪华,但也足够干净。可能是因为位置实在太偏,除了查文斌一行四人,竟无其他游客在此处落脚,反倒让他们得个清静。
这主人家也是好客得很,想来平日里客人就不多,看着这四人自然是分外热情,非要拉着一起吃顿晚饭。巴蜀之地,历来待客如上宾,围着大圆桌子,吃的是些山菇野味、农家小炒。就着火辣辣的汤水,就连一向不碰辣椒的冷怡然也是大呼过瘾,就更别说老王和查文斌了,至于何毅超早就跟主人家三杯白酒下了肚子,在那儿称兄道弟起来,原来这户人家有个儿子也是当兵的,一问才知跟何毅超以前是在同一个部队,战友相见,分外亲,哥俩喝得个面红耳赤,聊得也是好不快活。
这酒一喝多,话自然也就多起来了,这农户老汉名叫卓玉贵,他那退伍儿子叫卓雄,因为长得孔武有力,人家都说他是熊瞎子,后来喊着喊着,就喊成了瞎子,可他不是真瞎子,眼神好着呢!
本来呢,儿子退伍回来,上头是给安排了份镇上的官饭,这小子生性爱抱打不平,因看不惯那些个官僚作风,几次跟领导发生冲突,索性辞了差事,帮着家里打理这小“农家乐”,虽然清贫,但过得十分自在。这一番介绍,惹得何毅超十分钦佩,又是连着喝了几杯下去,还不过瘾,非要嚷嚷着换大碗,硬是被查文斌给拦住了。
这老王啊,也是个话匣子,道明了自己身份,考古常年扎根在农村,不免就打听这附近可有些传说怪事。卓老汉一听是考古专家,不免多了几分敬意,老汉摸摸自己那快要谢顶的头说道:“不瞒二位,在我们青城山,要说没有些传说,那自然不可能,这道家仙山,从小就有些神仙故事,我们也是从小就耳濡目染,文革时期,好一些古迹都给毁了,若是想寻,恐怕真的已无踪迹,不过,有一个地方,只是……”
查文斌倒是很感兴趣,问道:“只是如何?老汉不妨说来听听。”
不想那卓老汉摆了摆手:“算了,那个地方,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哦?您老说来听听?”
卓老汉点点头:“也罢,我本不是紫坪铺人,世代住在离此地三十多公里外一个小山村,那儿虽说是封闭了点,但也山清水秀。三十年前,我得了个女儿取名叫卓莲,瞎子出生那一年,他姐姐由孩子她娘带着一起进山采药材,我们那里的人世代采药为生,但唯独有一个地方从来不去,回来的人说她们娘俩儿是被小鬼给引去了那个地方,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说罢,卓老汉已是老泪纵横,想必是记起了伤心往事。
老王给他递了根烟,示意他缓缓。卓老汉接过去点着,继续开口道:“离我们村十里远有一座大山,远处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但终年弥漫着雾气,传说里面有些仙草灵芝,只是各家祖上都有一条遗训,就是不得进那大山半步!解放前,日子实在没法过,也有几个胆子大的采药人想进那大山寻点值钱的草药换口米吃,不想进去三个老猎人,还都背着火药枪,一去就是七天都没见人出来,外面的人急得也没办法,村里商量再去三个猎人寻找,不想又过七日,只出来后进去的一人,已是满身伤痕,嘴里只重复念着里面有鬼,没过三日,便一命呜呼了……”
“里面有鬼?”旁边的冷怡然听得津津有味插了句嘴,惹得对面的老王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姑娘舌头直探,托着腮帮子不再讲话。
“是啊,出来的那人临死前也还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后来就一直没人敢再进山,不想我家孩儿她娘是怎么会去那里,定是山中有山鬼引路给勾了去,可怜剩下我带着不到一岁的卓雄相依为命。”
查文斌听到此处,就插了句话问道:“老汉,您怎么确定她们是进了那大山呢?”
老汉抹了一把眼泪,僵着脖子回道:“那日在山口小路,是有人亲眼看见她们进去的,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再定睛一看,已经消失在雾气之中,赶紧下山来通知我,我马上喊了人去寻,可是里面雾气缭绕,瘴气丛生,没人敢前进一步,我只能守在山口等了一个多月,都不见人影,只怕是遭了难了,下山之后,我带着瞎子来到这紫坪铺,本会一点木匠活儿,就在此地安了家,后来听说山上的人也都陆续迁了出来,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些年,那个小村怕是已经荒废了。”
“哦?荒废?那儿已经没人住了吗?”老王问。
“没了,那儿土地也贫瘠,交通也不便,挑点草药出来换粮食,好脚力也得走上一整天,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来打工,那儿也就没人了。”
查文斌点点头:“那老汉可知道,那山叫什么名?”
卓老汉啧了一声:“那怎能不知道,据说山上有仙草灵芝,但都有蕲蛇守着,所以那山又叫作蕲封山。”
那边的小魔女马上咯咯咯笑了起来,说道:“蕲蛇?老汉你又说笑了吧,嘿嘿,蕲蛇我可是知道的,蕲蛇又叫作五步蛇,主要产地是在浙江和两广吧,这四川哪来的蕲蛇?”
卓老汉可不愿意了,白着脸辩解道:“你这个小女娃知道个啥?”
冷怡然撅着嘴巴不以为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查文斌却说道:“蕲蛇最早见于《雷公炮炙论》,又被称作是白花蛇,《开宝本草》云:生南地及蜀郡诸山中。《本草图经》云:今黔中及蕲州、邓州皆有之。《本草纲目》云:花蛇,湖、蜀皆有,今惟以蕲蛇擅名。然蕲地亦不多得,市肆所货,官司所取者,皆自江南兴国州诸山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