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八一愣,虽然不明白这意思,但还是照做了。摆好桌子,他突然嗅到一丝血气,然后就看到丢在一旁沾血的裤子。
他再看看裹在被子里脸色十分不好甚至有些苍白的小秀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恒昱祺看到唐八的表情,笑骂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之澜坐不惯马。”
重涛看着他们莫名其妙,“什么样?”
“不,没什么。”唐八瞬间恢复面瘫状,“重公子身体不好,待到了县城,我给公子调配几方调理身子的药来吃,慢慢就好了。”
重涛拱手道:“感谢唐八公子,不过重某想问一下,我在吃药的时候,可以进行一些康复的活动吗?比如说跑跑步什么的。”他有些腼腆,“在下身体不好,缺乏运动,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唐八又是一愣,忍不住去看他主子。
恒昱祺啧了声,“看我做什么?”
唐八正色道:“可以,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可以教授重公子一些舒展筋骨的方法,经常练着,总归要好一些,而且多锻炼可以排汗排毒,对公子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好,谢唐八公子。”重涛放心了,他就怕这个毒是那种电视上总演的越运动越往心脉中去,然后跑两步吧唧死了的。那也太惨了点儿。
这里的饭食十分简陋,比重涛他家还不如。只有两个热炒青菜,一个切卤肉,一个咸菜片炖黄豆豆腐,还有一盘子煮鸡蛋,一瓮汤和一盘子烙饼。
重涛本以为恒昱祺这种大家少爷怎么也得挑剔一下,谁知道对方似乎对这种菜司空见惯,拿起大饼卷了咸菜卤肉,陪着汤就吃了。反倒是他自己,吃惯了原本世界的美食,吃崔婶的饭菜就有些粗糙了,谁知道还能更粗糙。
“小秀才,吃不惯这些东西吧。”恒昱祺吃掉半张饼之后打趣道:“难以下咽?”
“并没有……”重涛也不是那种娇气人,以前特训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到不至于因为这些吃食不好就吃不顺的。
但是这大饼是真的硬,咸菜也是咸的发苦,他咬的艰难,腮帮子都酸了。
恒昱祺拿下他手里的饼,转头跟唐八道:“煮一碗粥上来吧,澜澜胃不好,怕克化不动这些东西。”
“我没事,这不是有汤吗?”他可没觉得自己能这么娇气。
“总不能让你半夜又吐血,到了平阳县,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身体是本钱,能照顾就照顾。”恒昱祺淡淡的说道。
“无忌公子说得对。”重涛放下手里的硬饼,喝了两口汤顺了顺噎在嗓子眼儿的食物。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辛苦的地方,既然可以改善,就没有必要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了。
俩人沉默了会儿,恒昱祺突然笑起来,问道:“刚才有没有觉得本公子又帅气又善良?”
重涛:……
“本公子知道你是认同的,哎,这个世上我见过的人,都这么认为呢。”恒昱祺忍不住又拿起扇子摇了摇。
重涛叹气,“……油。”
“什么?”恒昱祺没听清楚。
“我说你手上有油,沾到扇子上了。”重涛简直不知道这人是如何长大的,这么二逼,居然能来当官儿?他是不是下错了一步棋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恒昱祺啧了声,掏出怀中丝巾擦手,又擦了扇子,然后嫌弃的把那块丝巾丢到桌子上,“就算又油,本公子也是帅气又善良的,不是吗?”
“是是是……”重涛简直无语。
他见过自恋的,但是真没见过如此自恋的,这,自恋都不分场合吗?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恒昱祺说:“进。”
唐九钻了进来,反手合上门扇,“公子,我刚才探听了一圈儿,你猜我听到什么消息了?”
“什么?”恒昱祺神色一正,“跟山匪有关?”
唐九看了看重涛,沉吟了一会儿,道:“重公子三年前便离家了吧?”
“是。”重涛点头。
“是这样的,三年前,重公子离家,然后你家住进了其他人,这人是你姨娘的家人,兄弟娘家。我听说你姨娘的兄弟娘家之前是给矿上做买进卖出的买卖的,对吧?”唐九压低声音问道。
重涛摇头,“姨娘家的事,我哪里能知晓。”
“你是说……”恒昱祺皱眉。
“我是这么怀疑的,总觉得其中应该是有牵连。重员外的死因先放在一旁,他死了没多久,或者是在死之前,重公子怕是已经就中毒了。然后重员外意外身亡,重公子不止因和缘故搬了出来。你刚出来,他们便住了进去。”
唐九仔细说道:“我刚在下面跟一群行脚商人和几个小镖局的镖师聊了一会儿,他们都在说是你姨娘家想要夺家产,但是无凭无据,因为嫡子没有发话,官府那边应该是被买通了,所以……至于你舅舅家,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插不上手,便不再搭理这件事了。而且我听到有人说,山上的奇事并不是这段时间才发生的,而是在一年之前,原本的县令仍旧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不过那时候只是连连闷响,并没有什么山匪伤人的事,所以属下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唐九公子的意思是,重……我的父亲,很有可能并非是真的遇到意外身亡的?”重涛脑子里迅速分析,“虽然他身亡也应该算是意外,但是却是人为的意外,对吗?那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意外,是不是因为有人想要他配合做一些事,但是我父亲拒绝了,才会遭受这些意外?”
唐九诧异的看着他,嘲道:“我现在真是想不通,你究竟是笨还是不笨了。若是之前你太过强硬,怕是现在早已经化为尘土了吧。”
重涛抿了抿唇,表情凝重。
“你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唐九问。
重涛脸色更加难看了。
“小九。”恒昱祺阻止唐九继续法问,他转而看向重涛,“既然这次你跟我们过去,总归会遇到他们。澜澜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是可以,我这边可以帮你。”
重涛咬着唇想了半天,心里有了计较,“届时应该会麻烦到无忌公子,不过现在我想给舅舅们写封信……”
第10章 月黑风高夜
到了平阳县,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县衙,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栈里有一名风骚的老板娘,冲着来往所有客商抛着媚眼,看见恒昱祺他们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很不得扑倒恒昱祺的怀里。
“哎呦,这位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唐九跟在身后推开老板娘,随即一个元宝扔了过去,“三间上房!”
恒昱祺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摇着扇子,抬着下巴,眼高于顶,“就住这里?这也太破了吧。”
“哎呀公子可别这么说,咱这里可是整个平阳县最好的客栈了。”老板娘攥着银子,笑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裹着一阵香风招呼着,“我送公子上楼。”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恒昱祺没搭理她,转身看向后面。重涛整慢悠悠的往里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老板娘左右看看,疑惑问道:“这位是?”
“家仆,好了赶紧带路,本公子累死了!”恒昱祺把扇子在手心里敲打着,啪啪作响。
“好的好的,公子您这边儿请!”老板娘拎着裙子往后院儿走,出门之前冲站在一旁的小二递了个眼神。
小二心领神会的弯了弯腰。
客栈后院专门用花草假山隔出来两个小院子,一个院子上书天字号,另一个是地字号,每个院子都有三四间房子。
不过这段时间商旅并不多,而且大多数也舍不得住上房,所以这些院子都空着。
“这两天儿天好,被褥都是重新浆洗过晒过的,可干净呐。”老板娘推开屋门,夕阳下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但是仍旧能看出来里面摆设不错,窗台边儿上还放了几盆花草,只可惜因为天冷已经微微的败了。
“行了,啰嗦什么?你出去吧,晚饭拣好的,直接送到这里来。”恒昱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老板娘十分有眼力价,哎了声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有血腥气,很淡。”唐八拿出火折子点了灯,低声说。
灯火在微风里晃了晃,摇的几个人脸上表情狰狞莫测,直到唐八用灯罩子罩好,这股子吊诡气息才散开。
“血腥气未必是人的,毕竟这里也有厨房,杀猪宰羊什么的……”重涛瘫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就算过来这一路是蹭了别家商旅的马车,但是仍旧颠的浑身骨头疼。
“这里距离厨房甚远,而且城内有屠户专门杀猪,一般客栈饭馆都会去购买杀好的猪肉,而不是在自家院子里杀。”唐八解释道,“来时听那些商旅纷纷提起这家客栈是黑店,他们不敢住,却无人报官,这原本就不太正常。”
“怕不怕?”恒昱祺问道:“怕的话喊声无忌哥哥,本公子就陪你睡,如何?”
“呵呵……”重涛呵呵了他一脸,拎着包袱问,“我住哪间?”
“你就住这间吧,我跟小八小九住两边儿。”恒昱祺挑挑眉,觉得这小秀才未免也太淡定了,他对唐九试了试眼色,唐九立马从包袱中拿出一只小纸包来放在重涛面前。
“这是什么?”重涛拿起来仔细看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打了个大喷嚏。
唐九哈哈哈大笑道:“胡椒粉,如果晚上有坏人来,你就把这个撒出去。”
重涛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就给我一包胡椒粉防身?”
恒昱祺莞尔道:“不然给你什么?若这里真的是那种杀人越货的黑店,给你把刀还得担心你割到自己的手;若这里不是黑店,胡椒粉你也用不到,还能收回来做菜呢。”
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怎么破?
重涛揉着鼻子,把胡椒粉丢到床头上。
老板娘很快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送了进来,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烫了一壶酒。
“这可是本店的大厨最拿手的菜了,还有小店自酿的酒,希望各位公子莫要嫌弃。”老板娘把碗筷摆好,笑盈盈的说道。
“赏!”恒昱祺纨绔气息外露,原本说是演,如今怎么看怎么就是本色。
唐九摸出块碎银子丢了过去,“公子赏你的。”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板娘接住那块碎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出了院子,外面有一人等着。
“如何?”
“看上去就是个纨绔公子,带着俩护院一个家仆,那家仆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估计也不用理了,倒是护院瞅着是有工夫傍身。”老板娘收起欢喜的神色,蹭到那人身上,“绝对是肥羊。”
“有功夫又如何,等他们吃饱喝足,还不得全乖乖的躺到?”那男人冷笑,捏了捏老板娘的纤腰狞笑道:“又能发一笔了。”
“不过是些软骨散蒙汗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唐八嗅了嗅盘子里的菜,淡淡说道。
“那就好。”恒昱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口中,品鉴道:“厨子还是不错的。”
“喂,你们就这么吃了?”重涛捏着筷子不知道要怎么办,都知道有软骨散蒙汗药,居然还放嘴里?
“怕什么,从小吃大饼卷这些东西,早就不怕了。小秀才你也不用怕,吃了冰玉丸,一年内你都不用怕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而且那些小毒虫都不敢近身,若不是太贵,绝对是居家常备良药。好了快吃吧,都凉了!”唐九一边儿扒饭一边说。
重涛这才放了心,然后用热汤泡了饭,吃了半碗便饱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重涛猛然警觉起来,他听见门栓发出细微的声音,紧接着咔哒一声,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两个男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
“怕什么。”高大的男人道:“都睡死的跟猪一样了。”
“谨慎点儿总是没错的。”瘦小男人蹑手蹑脚的往床边来,啐了口道:“竟然是那个家仆,看上去就寒酸。”
哦,寒酸,知道寒酸你还进来,还不赶紧滚出去。
重涛腹诽。
“你去找值钱的东西,我把他料理了。”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手里的刀子闪出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