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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这次晚膳,人到的并不全。
    不单远在边关的大将军。就是府里头的孩子们,大少爷邹元钧和大姑娘邹元桢也都不在。
    只是老太太在意的并不在于一个“全”字。她想要的,不过是让如今的三孙女儿在家人面前公开露个脸儿。让大家看看,咱们大将军府的长房长女,如今已经大好了。
    元槿知晓祖母的好意,特意好好地梳妆打扮了番,这才往晚香苑去。
    不过因着耽误了会儿功夫,她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来了。
    元槿进屋后,先是朝老太太行礼问安,而后望向老太太身边站着的杜氏,淡淡喊了句“二婶”,这才回过身往旁边望去。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他相貌隽秀,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极其地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
    四目相对的刹那,元槿心中一动,不知怎地,脱口而出:“哥哥?”
    邹元钦没料到妹妹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欢喜之下,淡淡的柔光在他眉眼间慢慢漾开。继而弯了唇角,朝她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元槿忽然有些相信,双胞胎间确实有“心灵感应”这一回事了。
    看到两人这般情形,老太太的神色愈发和蔼了些。
    不知是不是两个人在娘胎里共度了十个月的关系,三丫头自小就和这个哥哥亲。对着元钧还喊一声“大哥”,对着元钦,却一直叫“哥哥”。
    回想起这些,老太太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大媳妇儿,眼底一片黯然。抬眸望见低声交谈的兄妹俩,老太太暗松了口气,带出几分笑意来。
    “快,传膳。孩子们累了一天,可别饿坏了。”
    老太太重规矩,往常的时候,该几点上饭就是几点,从不提早。今儿这般急切,想来是顾及着刚刚痊愈的三姑娘。
    晚香苑的仆从们心下有了计较,赶紧领命下去了。
    老太太这便朝蒋妈妈使了个眼色。
    蒋妈妈会意,带着元槿一一认人。
    邹元钦、邹元桐和杜氏、邹元杺自不必多说了。屋里另有两名少年,却是头一回见。
    坐在最前头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年纪,看上去颇为憨厚,正是邹元杺同母的哥哥二少爷邹元铮。
    另外一个,比邹元铮小了两岁,虽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几分风流韵致。正是二房庶出的三少爷邹元钰。
    两人和邹元钦一样,正在清远书院读书。
    元槿和两人见过礼后,邹元铮忽然拿出了一方砚台来。那砚台紫蓝色略带青,石质温软,嫩而不滑,一看便是上等端砚。
    元槿怔了下后,并没去接。
    邹元铮有些急了,忙道:“前些日子的事情,是杺杺不懂事。三妹妹收下吧,权当哥哥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了。”
    他年岁大了住在外院,又不是元槿的亲哥哥,不好去青兰苑里元槿的卧房看望她。这砚台准备了好几日了,未曾送出去。
    邹元杺惊道:“哥,这可是你最……”
    邹元铮怒瞪她。
    邹元杺抿了抿嘴,不说话了。扭过头去,恨恨地瞥了元槿一眼。
    元槿刚才看了便心里有数,这砚台,怕是邹元铮的心爱之物。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若是特意寻礼物,定然不会是这东西。
    想必是邹元铮不知该送什么好,索性将自己珍爱的东西送了来。
    这一点,二哥倒是和二叔有点像。都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元槿正迟疑着,老太太笑了,“铮哥儿有心了。槿儿就收下罢。”
    元槿这才将东西接了过来。低低说了声:“谢谢二哥。”
    邹元铮明显松了口气,笑得憨厚。
    开席之后,邹元钦忽然拿了两杯酒走到女席这边来。一杯砰地下放到了邹元杺的跟前,一杯自己拿着。
    邹元杺警惕地看着他。
    前些天邹元钦和告了假的邹元钧气势汹汹跑到她屋里,把她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邹元钦笑,“前两日砸了你的屋子,理应赔个不是。这杯酒,就当我敬你的了。”
    邹元杺一脸惊恐。
    邹元钦垂眸看着杯中晶莹液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初你踢了闹闹,让它十多天都跑不起来。如今你推伤了槿儿,只让她卧病在床短短几日,想来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听他提到自己提了祖母宠猫的事情,邹元杺的脸色顿时精采起来。
    元槿暗暗惊叹。这哥哥也不是个好惹的。看上去温文无害,其实,胸中自有乾坤。只用暗刀子,不屑使明枪啊。
    邹元杺心里有火不敢发。
    谁都知道,老太太很疼那只猫。偏这四弟非要提起以前的那件事来……
    碍于老太太脸色不太好,邹元杺只能端起酒来喝了。
    旁边桌上,邹元铮不动声色。邹元钰却是轻嗤了声。
    待到邹元杺喝完放下空杯后,邹元钦忽地开了口,却是问的元槿身边的樱桃。
    “东西可是带来了?”
    樱桃赶忙把手中之物捧到了邹元钦的跟前。
    邹元钦将镯子一把拍到了邹元杺跟前的桌上,“你既是给的不情愿,我们就也没道理留着。你拿回去吧。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而已,却让妹妹平白遭了你的羞辱,着实不值得。”
    他侧首对元槿歉然一笑,“拿走了妹妹的东西,对不住。改天哥哥们给你几对更好的。”
    他们的母亲高氏,是永安侯府高家的嫡女。高家地处江南富庶之地,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老侯爷十分欣赏邹大将军,当年嫁女儿的时候很是下了本钱,嫁妆甚多。
    高氏故去后,她名下的田庄铺子一直是由老太太在帮忙打理。获得的盈利,尽数交给了大少爷邹元钧。后来邹元钧大了,就也慢慢接手了些。这些年所得的钱财,积累下来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邹大将军也置了不少产业。
    一对羊脂玉镯子,对长房的子女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如果说刚才邹元钦敬酒的时候是暗含机锋,眼前这话就是在明晃晃打邹元杺的脸了。
    邹元杺脸一阵红一阵白,腾地下站起来,气道:“我羞辱她?你没瞧见当时的情形,分明是她在欺负我!”
    邹元钦拧眉,“我怎么听说,槿儿什么都没做。”
    “她……”
    邹元杺顿了顿,竟然无话可讲。
    那些鸟确实朝她扑过来了不假。但她没证据说是元槿指使的。而且,一群鸟会听一个人的指使……这说法也忒诡异了些。
    她话到一半卡了壳。任谁也没法再信她半分。而且,她刚才的说辞,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和元槿有过争执了。
    既然邹元杺讲不出元槿欺负她的凭证,那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康健之人,和一个身子虚弱的女孩儿,当时谁占了上风,简直一目了然。
    杜氏摇了摇头,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一句话也没帮邹元杺。
    ——老太太之所以疼爱她,喜欢的便是她“从不偏帮”。她若在女儿明显没理的情形下,还非要帮邹元杺说话,老太太见了,必然不会高兴。
    杜氏知道,这次的亏,邹元杺是吃定了。大房的孩子,一个个看着好似温文无害,其实最是毒辣。
    不过,这种情形下倒是适合她借机发挥。
    杜氏轻叱了邹元杺几句,蹙了眉一脸担忧地朝着上座说道:“听说老太太过两日要去寺中还愿?我想,不如在寺中多住两日。杺杺这脾气,太过急躁。磨炼两日,权当是让她静心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此事稍后再说。”
    没有立刻拒绝,这就是很有可能会答应了。
    杜氏欣喜,面色恭敬地应了声“是”。
    邹元杺也知道自己或许能跟去了。很是高兴,挑衅地看了元槿一眼。
    谁知元槿压根没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只勾了勾唇角,就和邹元钦说话去了,压根连多一眼都欠奉。
    看着言笑晏晏的兄妹俩,邹元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恨恨地一摔筷子。被老太太看了眼,忙低下头作乖巧状,掩去了眼中的愤恨。
    就算花去再多的气力和银子,她也要让计划中的那件事办成。
    大将军又怎么样?
    对上那一位,还不是得乖乖认栽!
    第6章
    回到白英院,邹元杺唤来香雪,“你隔壁那王大哥,可有什么喜好?”
    香雪一听她提起这事儿,就知道和那两只恶狗有关系,回答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喜好?我、我想想。”
    她跟了邹元杺许久,自然晓得邹元杺是想问有没有什么能拿捏得住王大哥的地方。仔细思量了下,说道:“他前段时间输了不少银子,急需钱财。”上一回他肯把贵人家里的恶犬牵过去给哥哥看,也是因为哥哥借给他了点银钱。不过,那些银钱是哥哥从她刚拿回家的几两月例里抢走的。
    邹元杺随手给了香雪十两银子,“把这个给他。跟他说,把事情给我办妥了。”
    香雪低下了头,很小声地弱弱说道:“可是那一次不过是碰巧让他遛狗,所以才……”
    “既然能碰巧一次,定然能碰巧第二次。”邹元杺不耐烦地又丢了十两银子出来,“我多的是钱。他要什么好处,尽管和我讲。能把事情办成就好。”
    香雪正要开口,邹元杺想了一霎,又道:“你与他说,务必要我让他何时将它们带来,他就什么时候将它们带来。若是事成,过后再给他三十两。”说罢,她美目朝香雪身上一瞥,“如果做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香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又不敢违抗邹元杺,生怕自己被赶出府去,只能拿了银子匆匆出门。
    老太太原本想着,元槿和邹元桐很能玩到一起去,两人住得近些也是好事,最起码能互相照应着。于是姐妹俩分了西厢房的几间屋子挨着住,她一直没有多管。
    如今元槿好起来了,老太太觉得青兰苑里那么多屋子与其闲置着,倒不如好好地用起来。做主让人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让元槿搬过去住。
    郭姨娘是当年高氏的陪嫁丫鬟,后来高氏有孕,才给她开了脸。郭姨娘圆脸圆眼,很是和气的模样。邹元桐的相貌,大半倒是随了她。
    大将军只一妻一妾,再没纳过别人。如今青兰苑里的一切,都是郭姨娘打点着。
    自老太太发了话,郭姨娘就接过了这事儿,尽心尽力地安排着。
    元槿恢复得很快,又过了几日便好得差不多了。孟妈妈就将此事禀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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