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门扇合闭发出并撞声响。
套着皱皱布袜的脚定立门外,其中右踝上悬下一条松脱的袜带,荡呀荡。
“怎么样?”
柱边女人一见人出来,连忙碎步走来问。
“他说去见公子。”
门外人干涩地回,僵杵在原地。女人额上几条皱纹微压,眼一挑,问:
“现在?”
“嗯…”
点头。虽然这样回,但他并不确定是不是现在,刚刚里面的人没说清楚。他头上绕着的棉巾延绵而下包裹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二只圆圆眼睛,有点紧张,直站着,双手紧揪着腿上裤子,拧出一团褶子。
“那走吧。”
女人转身,挥袖又说,“头放低不要东张西望。”
“是。”
小伙子细声回,弓着身跟上女人。
傍晚,廊道的烛火渐渐亮起,一朵一朵的,像野丛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越接近厅堂灯火更通明,大大灯笼如风铃花般挂在梁上,好亮、好亮。他忍不住稍微掰开脸上面巾,好让眼睛能看清楚。眼珠炯炯盯着,被照得晶亮,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灯……
砰——
因为失神,他撞上前面的人。
李大娘,算他同宗庙的远房亲戚,胖胖的身子上胖胖的脸转过来,全身最细的那二道眉,揪起来。
“冒冒失失!都交代几遍了别东瞅西看,傻子似的!”
李大娘斥责说。
初来乍到如此宅邸大院,一般平民百姓难免好奇,他自然也是不例外。无辜,但不敢多言,赶紧把头低下跟着李大娘继续走。
突然,他前面的人转头往他一瞪,面露不耐伸手就往他脸上扯,“都说藏好,想害死我啊?”
“是、是。”
他慌张整理脸上面巾,连声道歉。李四就怕惹李大娘生气、不开心,只少在完事以前。他阿娘费尽心力请求李大娘,连前晚棚里刚出生的二头小牛都送她,才说服她,帮忙李四来到这里,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穿过厅堂又越过廊道,灯火暗了下来,在一座垂花门前,李大娘刻意停下。
“李四,咱们丑话说在前,过了这门,后面就全靠你造化,我可是仁至义尽,能帮不能帮我都帮了,出了事我一概否认,你到时休怪大娘无情。”
李四傻了。
他从小到大没出过村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本以为刚刚眼见所及已是荣华,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正真的华丽气派在这垂花门后。
好大的屋子!
“我说你听清楚没?”
“喔,听清了。”
李四回,眼珠子还流连在眼前景色上。不是他对李大娘恫吓的话无动于衷,而是,这话从昨天到现在,他听了不只八百遍,耳都要生茧了。
“绿绢姑娘,这公子可在?”
一个小娘子正走过门廊,李大娘一改方才厉色,慈眉善目同她说。李四偷偷瞅一眼,那姑娘柳眉细目,好标致……倏地,李四慌忙低下眼。
因为小娘子忽然瞟望过来,猝不及防与她对上的李四惊促收回目光。
随着小娘子进入宅院,灯火再次慢慢明亮起来。
这里很安静,太安静。空气中除了稀稀疏疏的虫鸣,没有其他声音。李四能清晰数出这行走于红木栈道上发出的“哒哒”声响以及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直走,以为将进入正厅,可到了前廊,那小娘子左转,往西厢而去,厢房门楣上还立着一片别致匾额,上面漂亮的小楷写着:「花堂」。
难怪称为花堂。
厅堂正中间是真丝落地坠幔,前方是二排光彩夺目的花雕灯笼。右侧,一户槛窗半开,吐出几枝院外绽放桃花,习习微风吹进,案上一缕香烟,飘动在满布绽花绿柳的幽静室内。
一种寂静的艷色。
“公子,人到了。”
刚刚那位名唤绿娟的小娘子对着纱帘轻声,李大娘站在她身后,躬身候在厅边的李四则偷偷抬眼。
看不见。
隔着纱又被李大娘胖身子挡着,远远只能瞧见一个人影。李四就有点好奇。村里流窜着各种传言,精彩绝伦说书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这位公子……
“走近些。”
一个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