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感染
直升机即将落地之时，一片仍在旋转着的浆叶向悬吊在广告牌残余铁架上的柳乾拦腰横扫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柳乾努力收腰把双脚荡起勾挂在了广告牌残余铁架上，直升机浆叶带着无比威猛的力道刮蹭在了柳乾的后背上，然后和直升机的机体一起滚落在了广告牌下方的地面上，砸飞了数十只丧尸之后又向前弹滚了几十米。
直升机机体内燃起了一些明火，但并没有立刻爆炸，那些悍不畏死的丧尸立刻踩踏着自己同伴被砸得稀烂的尸体向直升机机体里钻爬了进去，寻找着里面新鲜的血肉。
柳乾惊魂未定地爬回了广告牌的残余铁架上，看着落在几十米外的直升机，全身不停地颤栗着。前一刻他还满怀希望地想着自己终于获救了，可以离开这广告牌了，但下一刻这颤栗世界便给了他沉重一击，不仅他没有能获救，准备救援他的直升机也遭遇不幸被闪电从空中给砸劈了下来。
老天也太不开眼了吧？前面那么多道闪电都没有击中广告牌，全都被高楼给吸引了过去，偏偏雷暴雨都弱下来了，却凭空出现了一道闪电，把准备救援他的直升机给击中了？
现在不仅是他没有获救，直升机里的那些人估计也凶多吉少，就算没有摔死，这会儿多半已经成了那些丧尸们口中的美食了。
“救……我……”
正目瞪口呆、无比惊惧地看着地上被丧尸爬满的直升机的柳乾，突然听到广告牌另一侧的铁架那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求救声，他连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名穿着三域公司的女工作人员正双手抓着铁架吊在了那里。
柳乾认出了她，就是从直升机上扔绳梯给他的那位。她身上全是血，很可能是刚才直升机在撞击广告牌的时候，从直升机里掉落甩出或者主动跳出来然后悬挂在了广告牌残缺铁架上的。
柳乾小心翼翼地顺着广告牌残缺铁架爬了过去，确信了脚下的铁架不会断裂倒塌之后，这才稳固好了自己的身体，伸过手去努力把那名女工作人员给拉扯到了铁架上来。
把那名女工作人员拉上来之后柳乾才发现，女工作人员的身体上插了一根很锋利的铁片，不知道是直升机里的还是广告牌铁架上的，直接贯穿了她的腰部，这也是她身体流了很多血的主要原因。
女子被柳乾拉上残缺广告牌铁架上坐好之后，面色显得很是痛苦，但精神状况还算正常。
“你是游戏的gm吗？”柳乾向女子问了一声。
女子瞅了柳乾一眼，显然不太明白他问话的意思。
“颤栗世界游戏出问题了，玩家被困在这里了，无法退出游戏，你是游戏公司派来解决问题的吗？”柳乾向女子又问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子一头雾水地看着柳乾。
“三域公司，做游戏的，这广告牌上面的颤栗世界，就是三域公司做的游戏。我，是游戏的玩家，现在被困在游戏里无法退出……”柳乾给女子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接着向她问了几句。
女子瞅着柳乾，就象瞅着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半天没有吱声。
“我问你话呢！这游戏是怎么回事？你都伤重成这样了，不用再替你们公司隐瞒什么了，几十万玩家被困在了游戏里，三域公司想瞒也瞒不住。”柳乾向女子又追问了几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模拟游戏什么的可能是别的部门的项目吧？我在生化实验室工作，血雨之前我们正在进行远洋航行，没想到一回来，世界已经变成这样子了。”女子终于开口回了柳乾几句。
这下该轮到柳乾一头雾水了。
“你不是游戏玩家，也不是游戏公司的人员，不是刚刚传送过来的，你一直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个世界，是吗？”柳乾试着向女子又问了一下。
“我当然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们这次搭乘直升机过来是想在那栋大楼里寻找一些可用的设备，刚才雨停了准备飞回去，没曾想起飞之后不久我看到广告牌上好象有人，所以才又飞了回来……”女子很奇怪地看着柳乾，她也感觉出了两人的谈话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
“你是游戏里的npc？”柳乾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什么啊？”女子皱起了眉头，她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她的伤口正在持续地失血。
“算了。”柳乾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没有被感染？你是怎么幸存的？”女子倒是主动向柳乾问了一声。
“我是游戏玩家，我一个小时之前才被传送到这里来的，又没有被丧尸咬到，怎么会感染？”柳乾回了女子几句。
“你的脑子好象出了问题……不过也不奇怪，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自行推测了几句。
“我脑子没问题，是游戏出了问题。”柳乾回了女子一句，不过他也能理解女子会这么认为。她既然是游戏世界里的npc，当然无法想象象他这样的玩家从另一个世界被传送到这里来玩游戏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没有被感染，很可能是你的身体对这病毒产生了天然抗体，或许你就是终结这场灾难的关键……”女子看着柳乾又嘀咕了起来。
“你们刚才降落下来，是想抓我去你们的实验室当小白鼠对吧？”柳乾看着女子不由得有些气恼，他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我们只是想拯救这个世界……”女子眼中露出了悲哀之色，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曾经的同事现在全都变成了丧尸，她因为在外面远航执行任务躲过了这一劫，但回来之后，她所熟悉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你刚才说你们在航行，是不是这里离海岸不远，而且附近有一只舰队？如果你们在这里出事了，他们应该会再派直升机过来寻找和搜救你们的对吧？”柳乾想起了什么，向女子又问了几句。
第11章 猝不及防
“是的，但是我们坠毁之前没来得及发出求救信息，而且我们出发的时候说天黑了才能赶回去，估计他们不会立刻赶过来救援。”女子想了想之后回了柳乾几句。
“你有没有办法和他们联络上？天黑之后，他们可不一定能发现我们在这里。”柳乾向女子又问了一声。
“直升机上有通讯设备，如果你能想办法进去使用它们的话……”女子瞅了瞅几十米外坠毁的直升机，现在直升机内外已经爬满了丧尸，里面冒出大量的浓烟，明火引燃了部分丧尸的身体，但它们仍然悍不畏死地继续往直升机里面挤爬着。
“还是算了。”柳乾瞅着那直升机摇了摇头。
“我的内脏在出血，我可能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女子脸色更白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了下去。
“我不是医生，我没办法帮你。”柳乾看着贯穿了女子身体的铁片，有些遗憾地和她说了一下。
“有些别的事情你可以帮我……”女子向柳乾露出了乞求的神情。
“说说看吧，如果能帮我就帮，帮不了也没办法。”柳乾回了女子几句，在这末世中生存，帮助别人当然是在不危及到自身的前提下才行。
“如果你等到了搜救人员，请帮我转告他们，病毒很可能是人为改造出来的，里面被加入了人类的基因片段，所以常规疫苗根本行不通，必须要换思路进行研究，虽然我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但是……”
女子话还没说完，几十米外地面上一直冒着烟的直升机突然发出了‘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燃起了冲天的火焰，数十只趴在上面的丧尸被炸烂炸飞了起来，爆炸形成的强大冲击波裹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物瞬间到达了广告牌附近，把广告牌残缺铁架上的柳乾和女子一起掀飞了起来。
柳乾很及时地伸手抓住了身下的铁架，才让他没有直接被掀飞出去，女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受伤极重，被冲击之后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从残缺铁架上被甩脱了出去。
柳乾的另一只手很及时地抓住了女子的衣服，在衣服被扯烂扯脱之前女子及时伸出手来抓住了柳乾的手，两人就这么一起悬吊在了半空中。
下方的丧尸变得极度兴奋起来，互相拥挤着全都伸着手爪想要等着上方的美食自己掉落下来。
“我靠！今天还能不能更倒霉一些？”柳乾大骂了起来，一个人呆在丧尸聚集的广场中央的广告牌上，已经够倒霉的了，好容易等到救援，结果直升机被雷电击中坠毁了，现在更是连安稳地呆在广告牌上都做不到了！
不过更倒霉的显然是他手中拉着的那个女子，两人抓在一起的手很快就因为汗水和雨水的缘故开始打滑，柳乾根本拉不住她。
“这个给你，帮我交给……”女子另一只手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u盘，猛地塞到了柳乾的手中，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从柳乾手中滑脱了下去，坠落在了丧尸聚集的广场地面上。
柳乾险些没能抓住那u盘……在女子滑脱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她给了他东西，只是本能地夹了下手指，食指和中指勉强夹住了u盘上的装饰绳结，才没让u盘和女子的身体一起坠落下去。
柳乾的手指勾起并夹紧u盘之后，他下意识地向下方看了看，女子已经落入了广场地面的丧尸群中，伴随着声声惨叫，身体很快就被地面上的这些人形野兽给撕扯分食了个一干二净。
柳乾努力爬回了残缺铁架上，找地方坐定之后连喘了几口气。
从一开始见到光头被咬时的惊慌，到一次次目睹身边的人惨叫着被丧尸撕扯分食，他现在的精神已经有些麻木了，死亡已经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似乎随时都会到来。
还好，经历了这么多，死的都是别人，他到现在都还好好地活着。
看着手中的u盘，回想起刚才和女子的对话，柳乾脑子里很有些混乱……这算是游戏里的隐藏任务吗？该怎么去完成？完成了会不会有什么奖励？
骑坐在残缺铁架上思考着的柳乾，突然听到身后有些奇怪的动静，好象是有人？柳乾一回头发现背后居然爬过来了一只丧尸，离他已经不足一米的距离了，正一脸噬血的渴望向坐着的他继续爬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柳乾心里好一阵惊悸，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栗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上面会是安全的呢，没想到居然有丧尸爬到广告牌铁架上来了！
它是怎么上来的？如果它能爬上来，岂不是其它丧尸也都可以爬上来？这下麻烦大了！
看到这丧尸只剩下脑袋和小半截上半身，柳乾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只丧尸肯定是被刚才直升机爆炸的气浪给冲到广告牌上来的，只剩下了小半截上身落在了一处碎烂的广告牌下，所以柳乾刚才没有注意到。这时候它肯定是嗅闻到柳乾身上新鲜血肉的气味，向他爬了过来想要吃了他。
胃都没有了还想吃人，这是怎么奇葩的一种怪物啊？
“滚尼玛的丑八怪！”柳乾莫名地愤怒了起来，生活中极少爆粗口的他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伸出脚向那丧尸猛踹了起来，尽情发泄着他此刻内心极度的郁闷和愤怒。
丧尸被踹了个稀烂，然后被柳乾从广告牌残缺铁架上踹踢了下去，柳乾不放心地沿着残缺铁架小心翼翼地又四处检查了一番，确认了上面再没有藏着别的丧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颤栗世界里，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啊！
柳乾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看着聚集在广场里象蛆虫堆一样不停涌动的尸潮，看着下方仍然不停地堆着人梯想爬上来吃掉他的那些丧尸，心中莫名地有些悲哀。
经历了刚才那场失败的救援之后，终于，他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第12章 不眠之夜
好在柳乾已经适应了这种孤单，自从一个多月之前，他一个人住进山间小别墅之后，就一直过着那种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
天色，在这种孤独中慢慢地暗了下来，柳乾进入颤栗世界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就要降临了。
这个夜晚，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直升机爆炸过后又燃烧了一会儿，所有明火便慢慢熄灭了下去，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烟味和各种奇怪的焦糊臭味，薰得柳乾头晕眼花很是难受，好在暴雨过后风并没有停，风力似乎还比先前更强劲了一些，帮着吹散了这些难闻的气息，才不至于让无法离开广告牌的柳乾，被这些燃烧产生的毒气给直接薰死。
直升机撞烂了广告牌，后来又爆炸对广告牌造成了二次冲击，两次都差点儿要了柳乾的命，不过也给柳乾带来了一样好处，就是把广告牌的铁架完全撞得变了形，甚至在其中一个地方形成了一小片网状。
柳乾把这片网状铁架踹踢了几脚稍稍改造了一番之后，能勉强躺下去半个身子了，虽然很简陋，但比起先前只能骑坐在铁架上还是要舒服了一些。
今晚是不指望能离开这广场了，很显然柳乾是要伴随着这数千丧尸的嘶吼声入睡了。这样也好，不会再做恶梦了……什么恶梦能比得上现在他真实的处境？
柳乾很有些累，但他不太敢就这么睡去，很担心自己睡着之后，一不小心从铁架上掉落了下去，一旦真的从这里掉落了下去，可想而知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下方那些丧尸给咬头咬手、拉扯出内脏来活活疼死、然后被分食掉。
换了一个月之前，柳乾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死法。
……
天越来越黑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就在柳乾的神智有些迷糊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再度传来了轰隆隆直升机的声音。
柳乾连忙坐起身向那边看了过去，果然又来了一架直升机，而且直升机很快就飞到了广场边那栋百多层高大厦的上空盘旋了起来，探照灯不停地四处照着，象是在找寻着什么。
这架直升机和先前那架坠毁的直升机一模一样的外形，机体外同样有着三环状三域公司的logo，看来是等不回他们先前的同伴，所以过来进行搜救工作。
柳乾连忙站在了铁架上大声向那直升机叫喊了起来，向直升机使劲挥着手，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直升机上的人如果探照灯没有打到这边来将很难从视觉上看到柳乾，而且以直升机本身发出的噪音，也很难听到柳乾的叫喊声。
救援直升机绕着那栋百多层高的大厦转了好几圈，探照灯先照向了楼顶，又照向了楼体的各层窗子大致地看了看，最后探照灯终于向广场中照射了过来。先前那架燃烧的直升机已经彻底熄了火，而且也没有再冒烟了，所以也无法给他们明确的提示。
尽管柳乾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但救援直升机探照灯几次向广场中的照射都没有照到广告牌这边来，甚至也没有照到广告牌附近先前那架直升机的残骸，更听不到黑暗中柳乾的叫喊声。
救援直升机在上空掠过，救援人员通过探照灯发现广场里密密麻麻全是丧尸，觉得根本不可能有他们的同伴之后，驾驶员便操纵着直升机转头向远处飞走了，不管柳乾怎么叫喊都没有再回头了。
“一群蠢货！再仔细找找会死啊？”柳乾看着直升机机身的灯光逐渐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直升机的这次搜救没有找到他们的同伴，估计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这似乎也意味着，他又一次错失了离开这广告牌的机会，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获救的机会。
真的很让人丧气啊！
柳乾无力地躺回了他的简易铁架床，两眼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在直升机离开后不久，柳乾头顶上方的阴云却是被一阵阵夜风给逐渐吹散开了，月亮从变得稀薄的云层中慢慢钻了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了她娇羞的面容。
今晚是满月，又过了半小时之后，满天的阴云被夜风吹得完全散去了，月光完全倾泄在了大地上，倒是把整个广场全都照亮了起来。不过地面上的景色并不怎么美好，所以柳乾只是呆呆地躺在简易铁架床上，看着那皎洁的月光发着呆，然后回忆着自己这二十多年并不算漫长的一生。
人老了、或者将死之前，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