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曾巩!”
“第三名,苏笑诚!”
“第四名,孔方!”
“第五名,谢文纯!”
谢文纯呼了一口气,刚刚他突然感到十分紧张,一贯的自信都没了影,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考不中,索性仍是考上了秀才,还在一榜之上。
他自己心中“觊觎”第一名的位置,别人却看到另外的事情年仅十一岁的秀才,大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再加上他的身世,极俊秀的容貌,一时间“谢文纯”的名字在大晋传播开来,天京的人也集体忘记了谢文纯曾经的纨绔名声,纷纷称阁老家出了个神童。即使是官场上,也没人说是因为谢阁老所以谢文纯才考的上秀才府试座师贺榕,院试座师邹青,无一不是为人极严苛的,学政邹青更是位高权重没有必要卖谢松这个面子。却不知,贺榕本也没想提举谢文纯,只想放到三榜上罢了,对于谢文纯这样的人来说,入三榜做个附生其实还不如不中,奈何岳阳书院和白鹿书院的两位老先生,实在很喜欢谢文纯写的骈文,这才将谢文纯的名次提了上来。
谢文纯不知道他差点落到了三榜,短暂失落过后心里还是开心的,也不知道学政邹青对自己不喜的事情,这段时间谢松和崔氏都没和他说过院试过后的事情,他还以为太子的事情大概就算过去,自己也可以照常入国子监读书。
这边今年二十的卢恒也在一榜之上,正好是第十名,孔方却在二榜上。一行人倒都中了,互相恭贺一番,约定到明日学政大人的宴饮再见,便各自回家了。虽然卢恒很想庆祝一番,但谢文纯年纪小不能饮酒,徐临溪和孔方又不适应这种活动,只得作罢。
回到谢府,崔氏和谢老夫人早得了消息,欢欢喜喜迎了出来。
“哎呦我的乖孙,可累坏了吧?这下放心了,可得多休息几天,好好玩玩。”怕老夫人担心,一应事情谢松都没和他说,是以谢老太太还以为谢文纯一直以来的反常是考试压力造成的。
崔氏在一旁心中也是欢喜,暗暗想到看来给白鹿书院的老先生递的话起作用了,可得给父亲寄封信去,给白鹿书院捐些供奉。虽不知邹青到底是否想要为难文纯,不过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是可以的。
当晚,还想着好好放松的谢文纯就被告知了谢松和崔氏的决定。在谢老太太的处用完饭,谢松对谢文纯道, “文纯哪,灼然先生有意收你做弟子,你可愿意?”
谢文纯心下一惊,祖母在旁,不好问的太明白,不过他知道,父亲如果提出什么,在大事上他是没什么反驳的权利的,,虽然没进国子监心中遗憾,但他相信,父母绝对不会害他,于是道,“文纯愿意。”
谢老太太一听就懵了,“什么沈什么?那岂不是要离家?”
崔氏在一旁道,“母亲,虽说岳阳离家远了点,但灼然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沈六首,对文纯也是极好的。”他们夫妻二人一致决定,不要告诉老太太如今沈灼然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并没有在岳阳书院。
“我不管什么六首八首的,他就是十个首,文纯在他那里也不比在家中!”谢老太太知道夫妻俩都有事瞒她,文纯如今都考上秀才了,好好的国子监不进,去什么岳阳。不过她以为是谢松朝堂上的事,没往谢文纯身上想。
“祖母,文纯愿意去跟着沈先生读书的。”谢文纯在一旁道,他虽然对离家也心怀恐惧,可是心知已成定局,还要反过来安慰祖母。“我一定时常回来看您!”
谢松也在一旁道,“沈灼然跟我也算相交甚久,文纯在他那里会没事的。”
谢老太太见他们三人都如此说,也只能如此了。待得入夜,却悄悄地来到了谢文纯的小院子。
谢文纯见祖母来了,猛的坐起,“祖母,夜里风凉!”
谢老太太笑道,“不妨事。长生啊,祖母过来是为了问你一件事。你真的愿意去岳阳那里么?”
谢文纯回答道,“孙儿是一定要去的。”
谢老太太得到了回答,心下心疼道,“若是你父亲定要把你送出天京,不如我们祖孙回江南去,你曾外祖和白先生是旧时,祖母帮你说说,让白先生教你,好歹实在江南家中。”谢老太太说的白先生也是一代大儒,声望颇高的,致仕后在绍兴一带养老。
谢文纯扑到祖母怀中,“祖母,真的不用,文纯,该长大了。”
虽说决定要走,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就是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去找沈灼然,毕竟在外人看来昔年的谢松和沈灼然已分道扬镳,即使有当年谢松在京中帮了沈维言和沈天宝,也有些人认为是皇帝的授意,更何况后来沈维言还死了,如今二人关系不过泛泛。谢松和崔氏商议一番,决定对外就说外祖母想见外孙,崔氏带着谢文纯回清河见外祖父、外祖母,到时和沈灼然商量好,来个“偶遇”和“惜才”,再让谢文纯名正言顺的跟沈灼然拜师。一家人想着,让谢文纯在京中再呆半月,和同科们告别一番,不要显得太过匆忙。
第二天的宴饮谢文纯仍照常去参加了,虽说学政大人对他不是很热情,不过他心中有事也没想什么。要说邹青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过他个性太过方正,不喜谢文纯文章的那种“浮华”的风格,再加上两位老夫子极力推举谢文纯,他心里免不得产生某种“逆反”心理。
宴饮之上,徐临溪春风得意,身为天京的小三元,自有人推崇。卢恒见这个寒门,家世长相样样不及自己,却得了案首,心下有些酸,不过看谢文纯都没说什么,也就明智的压下了。又向谢文纯邀请道,“文纯,三日后石园起诗会,可一定要赏光啊。”说的是千山诗社的事。他如此极力相邀,其实是还想卖谢文纯一个人情听说李家的人请到了太子,当日可能会出席。太子喜欢好看的读书人在圈子里不是秘密,谢文纯若得太子一句佳评,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不过太子也没说是否一定会来,所以他暂时没和谢文纯细说,只隐晦提道让谢文纯“好好准备”。
谢文纯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几个世家此时在天京的子弟们对自己感兴趣,要考较自己,却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表示一定前往。其实四大世家的核心嫡系子弟其实更多还是在本家,李家在陇西,卢家在范阳,崔家在清河,楚家在江苏,像卢恒这样在天京打拼的,多是一些倾向皇室的旁支,就如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一般。他心中还想着到时再和卢恒说自己即将前往清河的事,也算告别。
不过崔四娘那边却早得了消息,知道了谢文纯和崔氏早回清河本家一趟的事情。她自是不能随行,一是楚荆不会愿意,毕竟妻子总要在家主持事情,二是她不过一小小庶女,回到清河又能怎样,也没什么牵挂的人。
然而,楚娇却是炸了,缠着楚平骅,闯到谢府来。谢文纯正准备去赴约前往石园,在房内更衣,就见楚娇像一头小猪一样、脸红扑扑的闯了近来,楚平骅在妹妹身后苦着脸,求救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挺喜欢看耽美,也很想写……不过这篇文太子是彻头彻尾的炮灰,也绝不会有耽美线,文纯直的不能再直,只会感到厌恶。
第17章 少小离家
“谢文纯!你这就要走吗!”楚娇见谢文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当下急昏了了头。
“怎么会,我去石园一趟,是一个诗会的事。”谢文纯笑道。
楚娇也反应过来,犹自嘴硬,“那你为什么要走?也不提前和我说?”
谢文纯道,“母亲思乡,我也陪着回去看看祖父、祖母。”对楚娇,出于各种考虑,他也是一点口风都不会露的。
“那,那也不用这么突然吧……”楚娇想到可能几日后表哥就要离京,眼圈都红了。
楚平骅一见妹妹又要哭,连忙上前劝道,“莫哭莫哭,唉,你纯表哥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耽误你纯表哥去诗会了。”
谢文纯在旁边道,“无妨的,晚一些不要紧。”对还回来却没有接茬。
楚平骅有些意外的看了谢文纯一眼,心知突然决定去清河只怕没那么简单大晋妇女地位并不高,没有动不动就回娘家的说法。
楚娇哭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石园!纯表哥就要走了,我也要陪着!”
谢文纯道,“没有适龄的姐妹陪着,去了那里反倒不好。娇表妹,不要闹了。”他想的是,楚娇这个身世不算高,心眼也不多,去了后贵女太多怕她受欺负。
楚平骅也在旁劝道,“是啊妹妹,还是不要去了。”
“你们带我,我穿男装去,不会有事的!”楚娇灵机一动,大眼睛看一眼楚平骅,又看一眼谢文纯,闪动着渴望的光芒。
楚平骅只这一个嫡妹,一向无法对她说不,不过千山诗社他去过几次,里面勾心斗角也是不少,但是这是谢文纯的事,也不好代他回答。
若是往常,谢文纯定不会带上楚娇,不过今日毕竟不同往日,一是考上秀才多少有些自得,二是他就要离开天京,心知再见表哥和表妹不知何年何月了,犹豫了一下道,“那叫福全叔给你找身男装吧。”
“不要!”楚娇心知若告诉谢府家的大管家,不知又要添多少阻力,当下眼珠一转道,“纯表哥借我一套你的衣服吧!”
谢文纯无可无不可,于是叫来绿柳找出他一套没穿过的衣服,自己和楚平骅出去回避,让楚娇把衣服换上。
一番折腾,待出门时就有些晚了,到石园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路过来,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正值盛夏,花团锦簇,景色玲珑。众人围坐在回环弯曲的水渠边,将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或作诗一首。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
有下人为三人唱号,“谢府谢文纯,楚府楚平骅携弟到。”
卢恒算得上是谢文纯的引荐人,当下站起拉着谢文纯去和几家公子见过。楚平骅和楚娇也被几个楚家子弟围住问候,他们心知楚平骅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嫡妹,不过年龄尚小,也没有戳穿。
互相见过后,卢恒便和谢文纯一行人坐到一处。也是巧了,他们刚坐下,酒杯就停在了谢文纯面前。一妙龄侍女持笔案来到他们近前,娇声道,“谢公子,作诗还是饮酒?”
谢文纯心知这是有人想考较自己,没有这么巧的,当下也不推脱,正好一路走来园中景致甚美,心中有些灵感,提笔写道。
“懒云仙,蓬莱深处恣高眠。笔床茶灶添香篆,尽意留连。闲吟白雪篇,静阅丹砂传,不羡青云选。林泉爱我,我爱林泉。”
妙龄侍女美目连连,将笔纸送到高亭处一清雅女子处正是此次诗会的发起人卢越的姐姐,被拉开作主持的卢三娘。
卢三娘见这字,心中先是一笑果然是小孩子,然而看到“懒云仙,蓬莱深处恣高眠”后,美目中光华闪过,读完后更是大感震惊,心道不愧是崔氏主族嫡女的儿子,大晋最年轻的秀才。她曼声念起谢文纯的诗词,满座静谧无声。
“好一个懒云仙!”当先说话的是楚家的一个子弟,因家中推举在京中钦天监任职的。“不愧是我大晋最年轻的秀才,我先敬此杯!”
“谢公子果真年少俊杰,在下今天算是服气了。”
其实谢文纯的诗作若说多么高绝,也不见得,不过这种风流写意、雍容华丽的文笔太对这批世族子弟的胃口,一时称赞不绝于耳。
谢文纯见有人敬酒,也不拿捏,当先饮下。看得人心中又是暗暗点头良好的酒品也是一个世族子弟必备的技能。却不知谢文纯早早带了醒酒丸,其实酒量差得很。
便在此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到。”
只见一身材颀长、衣着华贵的青年人缓步走来,口中道,“大家不要拘束,孤不过过来看看。”
在场的不见得个个都欢迎太子到来,不过他们在京的,和太子打好关系总没错处,一时人人上前见礼,一些世家女们则回避下去。
谢文纯见太子来了,第一反应却是他不会看上女扮男装的娇表妹吧?不过太子阅尽花丛,一眼看出楚娇的女儿身,也不感兴趣,眼神只放到谢文纯身上。
谢文纯对这眼神甚是厌恶,奈何对方势大,拜下道,“在下谢文纯,见过太子殿下。”
若说太子对谢文纯的心思,倒有大半是第一次受挫的那种不甘心,还有些羞恼,也明白自己之前多半被李青云给挑唆了,只是再见谢文纯这张脸,还是有些意动。“谢公子不必拘礼,听闻你考上秀才,本宫在此先贺过了。我大晋,便是需要你这样品貌双全的年轻俊杰啊。”
谢文纯对这句“品貌双全”硌的不行,心说这不是形容女子的。再看太子面上还敷了粉,扶起他的手指又凉又湿滑,像蛇一样,不动声色离得远了些,谢过一番,就坐到人群中去,把地方让开了。
太子眼中一深,仍笑着和众人应酬,余光却看到谢文纯在那里坐的远远的,心中冷哼,暗想真是不识抬举。
太子来后一群人也不在行流觞曲水之事,改为太子最喜欢的投壶,谢文纯也不往前凑,卢恒心中讶异。
“文纯,可是身上不适?”卢恒不明白为什么放着的机会不抓,权贵圈里谁不知道谢小公子投壶那是打遍天京无敌手的。
“许是喝多了酒,头有些晕。”谢文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恐怕要向太子告罪,先行离去了。”
楚平骅看出表弟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中担心,也在一旁道,“文纯近日许是用脑过度,一直不是很有精神,卢兄原谅则个。”
卢恒见无法挽留,只得带二人向诗会诸人和太子告罪,陪着谢文纯三人送到门口。
“卢兄,快回去吧,太子还在里边呢。”谢文纯道,这对于卢恒来说也是个好机会,若能得太子青眼在卢家也会好过许多。
“无妨。文纯,照顾好身体,待你回天京,为兄再设宴相迎。”卢恒已被告知谢文纯将前往清河的事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卢兄,我们就此别过吧。”谢文纯心中有些感动,这卢恒也算是难得的朋友了。
驾车将楚平骅和楚娇送回府上,谢文纯来到了杨夫子的院落中。
杨夫子只道谢文纯回清河后,再返京就是进国子监了,心下自是不舍,也为弟子有更好的前途而开心。
“杨夫子,请受文纯一拜。”说着,谢文纯对着杨夫子跪下磕头,神色颇为诚恳。
杨夫子心中对这个聪慧的小弟子也是不舍,“文纯,快起来吧,地上凉。”
谢文纯感激杨夫子一直以来的教导,发自真心的红了眼圈,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夫子,这是我为夫子画的画,送给夫子。”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画来,时间仓促,他也没能画的太过精细,不过他画技不错,送的也是一份心意。
只见他画中一棵青松,树下一书案,画有一中年人和一小童,正是他当年开蒙拜师时的场景。杨夫子看着画,心下感动,摸了摸谢文纯的头。“清河文风盛,在那边也要抓住机会多多交流,崔家多才俊,多多讨教一番。”
谢文纯自是应是,“夫子,你也要保重身体,等文纯将来去山阴看你。”谢松给杨夫子找了个在山阴书案的官做,毕竟杨夫子腿脚不好,做书案不需什么体力正事适合。
“我等着你。”杨夫子道。他想,到时自己这弟子不知是何等面貌风采了,希望自己还能活到那一天。
谢文纯又和徐临溪、孔方等人告别过后,就坐上了前往清河的马车。出嫁女儿不能擅自归家,需娘家派人来接,这便是崔氏的嫡亲弟弟崔九郎崔元秋亲自来接姐姐崔氏和小外甥。这崔九郎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还没有入仕,崔氏出嫁时他年纪尚小,却也记得这唯一的亲姐姐其他都是庶姐,对自己极好。
“文纯,若是闷了,就出来骑骑马,舅舅教你!”崔元秋撩起车帘道。
谢文纯应道,“好的!”就要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