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告诉村里人这里闹鬼了赶紧请人来收拾它吗?就算是鬼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才对。
师父接着说,所以我觉得它的出现,甚至包括在小树林里吓唬人,其实多少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它应该知道此刻的作怪会招来我这种道士前来,而我们的到来必然会把这一带调查个底朝天,从而我们才有机会找到那支施工队爆破教堂地窖的线索,继而又发现那个地方也许还存在着一个鬼魂。
也许这个修女的目的,正是要我们去对付那个鬼魂?师父的这一段,显得有些自言自语,他似乎是在自己心里假象一种可能性,然后从已经掌握的信息中去推敲判断,却不断给自己提出一些假设性的问题,试图用一些逻辑来推翻自己的猜测,如果推翻不了,那剩下的这条路,大概也只能是唯一的调查方向。
于是我提醒师父说,那还不简单吗?咱们先把这个修女的鬼魂处理了,然后再去教堂那边做一次水法,如果那边的那个鬼魂还在的话,它的态度应该也不难被了解,如果它还在,那其实就证明了你的想法至少方向是不会错的。
师父皱眉点头说,也只能先这样了,这件事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但是若要前后都说通,总觉得还差一个关键的步骤,至于是什么,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想不出来。
我思考了一下对师父说,您说这个修女是被杀死的,会不会杀死她的那个凶手,就是教堂那儿的那个鬼魂呢?施工队的爆破会不会因此而把那个杀人凶手的鬼魂给放出来了呢?因为地窖以前是封着的呀,至于封着什么大伙都没人知道。
而那个鬼魂被放了出来,这个修女就知道他要继续害人了,于是就特意在这个时间出来作怪,但是却不伤害人,而是明明白白让村里人知道这里闹鬼,好让大家去请来您这样的高人,您就可以想办法阻止那个杀人凶手的鬼魂,顺道也能让这个修女好好上路啊!
其实这一大段,只有第一句是我自己思考后得到的结果,后面的种种,都是我在效仿师父推断事情的方式,从而想当然地说出口的。可谁知道我说完之后,却发现师父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于是我赶紧慌慌张张地跟师父说,师父您别理我,这些都是我猜测,十有八九是不准的,您可千万别当真啊。师父说,你说得对,这两个鬼魂同时出现,说明必有关联,而这个修女是被枪杀的,杀她的人必然是要赎罪的,被杀之人也必然心存怨念,这就是它们俩一起出现的一个巨大的可能性。
突然被师父表扬,我还是有些得意。不过师父并未对我后面的猜测做出评价,而是决定按照我说的,先处理这个修女,再去教堂找新的线索。
师父的超度法事我看过很多回,但是大多有死者的生辰死忌等信息,至少师父做法事的时候遗体是还没下葬且可以被看到的。
而今师父手里只有这一个银质的十字架和坑里的那一堆白骨,动人骸骨这种事,还是有些不敬,因为师父一直强调,就算对方是鬼,也是因死而成,死者为大,所以基本的尊重是一定要有的。这也是为什么师父在起初做水法的时候,要敬称对方为一声神仙,其实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鬼魂罢了。
师父和我进树林的时候所带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在这里做超度有些不太可能。于是我跟师父又七手八脚地把坟墓回填并夯实,临走之前师父还在坟墓的四周洒了不少米,米是师父做很多法事都必备的东西之一。
接着师父带着我快速地退出了树林,回程的路上,我们没有遇到丝毫的怪事,非常顺利。刘老先生大概是岁数大了,等了我们很长时间看我们不出来,以为我们可能出事了,就赶紧回村去叫上了一些村民,打算进树林里来寻找我们,但是却谁也不敢率先冲进来,于是就这么一直在树林边上犹豫着,看到我们出来,村民们发出一阵欢呼声,一方面是因为我们都安然无恙,一方面也因此知道,师父是有办法保护自己,同时也能够还给村子里太平的。
所以接下来的超度法事,师父就是在一群村民的围观下完成的。法事不算繁杂,师父轻车熟路,但毕竟死者为大,有些细节也就不便公布了。
当下已经距离我们进小树林的时间过了快三个钟头,再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修女的超度仪式非常顺利,师父说在此期间它没有丝毫的抗拒,而是非常顺从地离开了,寻找它的往生去了。这个举动也算是进一步佐证了师父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于是师父带着我重新回到了教堂的地窖口,用和上午几乎一样的方式用了水法圆光术,果不其然,此时此刻,那个教堂里的鬼魂还依旧停留在原地。
师父说,果然是两个鬼魂,臭小子,上午咱们在碗里看到的显形,想必就是这位正主了。我也挺高兴于是对师父说,没错,咱收拾了它!师父敲了我一下脑瓜子说,收拾他,你当你是孙悟空啊说收拾就收拾,你给我在这等着,我再让猖兵找一找,看看让那家伙留下来的原因在哪儿。
在小树林师父已经用猖兵让我开了一次眼界,他利用烟雾的走势来定位埋骨处,这显然是一个最直观最准确的招数。于是师父再度放出猖兵,自己捧着香就开始寻找起来。不过师父却跟我说,这次你就别跟着我了,这儿的这个家伙应该比小树林的修女厉害,怕是会有危险。
我也算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乖乖站在教堂边上等着,这种送死的事还是让师父去做吧。
师父循着烟雾的方向寻找,很快他就钻进了教堂的祷告厅,之前那位大姐说过,现在已经改建成教室。我在外边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大约在师父进去后两三分钟,我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师父的方向传过来,那种声音像是许多人在一起拖动桌子的感觉。我开始有点担心,因为如果是师父发出这个声音,不该这么大才对。于是我就把头探进祷告厅的门口,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师父没有回答我,我有些着急了,于是顾不得那么多,就跑了进去。这是一个大厅的中间砌了几堵墙,当做隔开的教室。我一边跑一边向路过的教室里张望,在第三间教室里,我看到了很多被拖动并堆砌在一起的小课桌,想必刚刚那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我凑近一看,发现师父趴在地上,膝盖以上的部位全部都埋在了课桌堆下,他的手还攥着香,不过却已经断掉了两根。
我当时已经有些害怕了,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可是师父并没有回答我。
第十三章 .针锋相对
我伸手去拉师父的脚,试图用蛮力把师父给拉出来,但是师父的体重本身也不轻,加上身上的这堆桌子,我怎么都拉不动。我也不敢贸然爬上去推桌子,害怕因此让师父受伤。努力了好一阵,却还是束手无策。
我突然很害怕,这种害怕伴随着难过的感觉,竟然没忍住就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师父你怎么了,你快出来啊,你还什么本事都没教给我呢,你说你能解决这家伙的,死老头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就这么一动不动待会我还得让村民来帮忙,你本来就是来帮忙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呀,你说你丢下我一个人我连坐车回家的钱都没有,我该怎么办啊,不是说了要把一身本领都教给我吗,你怎么就这样化作青烟驾鹤西去了呀…
越说越难过,眼泪哗哗的。这个时候,突然师父从课桌堆里声音比较微弱地骂了一句,小王八蛋,你在咒谁驾鹤西去了,等老子喘口气再出来收拾你!
我收住了哭声,然后有点愣地问,师父你没死啊?师父骂道,死死死,死你大爷的,我是被砸着背心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我抹了抹眼泪说,那你没死也不动唤一下,我叫你那么大半天你到是蹬个腿也好啊!师父说道,小兔崽子少废话,赶紧给我搬开桌子!
于是我七手八脚地开始把压在师父身上的桌子一个一个搬开,师父能动了也自己挣扎着倒退钻了出来。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好像被擦伤了,有些血迹。
师父把手里断掉的两根香丢掉踩灭,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伤口,接着站在一边喘气。我知道自己刚才说蠢话了,于是赶紧上去帮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并问师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试图用问问题来转移师父的注意力。
师父告诉我,刚才烟雾指引着他走到这个教室里,但是在教室的中间,烟雾却开始四面八方的乱转。师父知道,这里的这个鬼魂之所以出现,问题就出在这间教室里。
正当他想要寻找的时候,周围的桌子却突然朝着他撞击了过来,由于没来得及躲闪,他的背心和脑袋都被桌子狠狠地撞了一下,一边喘不了气,一边又脑袋晕,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接着后来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桌子堆成一个小山把师父给压在地下。
师父没死我当然高兴,但是听他描绘的画面,我却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我逗师父说,我就说怎么一走进来你就被压得横七竖八的,我还以为我看到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了呢。师父踢了我一脚,我机智地躲开了。
师父说,这儿的这个家伙,就是为了阻拦我,不让我找到根源。这间教室里一定藏了点什么属于它的东西。
我私下望了望,这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教室,四面八方有三堵墙都是新修的,只有靠外的那堵墙和天顶是教堂原来的部分。地板也是重新整平的,课桌也都是修好教室后才运来的,所以这东西只能藏在天顶或者那堵靠外的墙。
师父说抬头望了一会儿说,这天顶上都是木梁子,到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这面墙都是老砖堆砌的,如果做个暗格的话,也是很难发现,找起来也挺费时间,我就怕咱们现在开始找的时候,那家伙又突然袭击咱们,现在你也进来了,也就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问师父那现在怎么办?逃跑的话这事情就解决不了,找东西吧那鬼魂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咱们。师父说,那就先收拾了它再说。
这句话师父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透着轻蔑和冷静,在没来这里之前,师父说过,如果鬼魂的能力大到可以移动物体的话,说明这个鬼魂的力量是不弱的。
而鬼魂的力量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第一个是生前执念的大小,一个是死后风水的滋养。但凡不是寿终正寝的人,大多在死亡的时候是不甘心的,这种不甘心,就很容易让思想钻了牛角尖,从而越积越深,这种情况,也是鬼魂力量一二最常见的来源。
而很显然,当下我和师父所在的这间教室里的鬼魂,是有着强大的力量的,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初在师父做水法的时候,它才丝毫不把师父放在眼里。
师父被它移动的桌子攻击,这和小树林的修女不一样,修女制造的迷雾,甚至是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归根结底都只是在吓唬人,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人,而这个鬼魂和师父交手的第一回 合,就已经让师父受了伤。从师父的态度来看,虽然这个鬼魂力量很大,但是师父还是有办法收拾它的。
说完师父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符咒,这是师父平日里书写积攒下来的,他说咱们做这行,应该随时身上都备一些,因为真正当事态紧急的时候,再来写就来不及了,拿到符咒的内容我暂时还不懂,但是猜得出就是用来压制鬼魂的。
师父开始在教室的每一面墙上都贴上了一道符,接着他叫我站到教室外面,不要在符咒所压制的范围之内,他自己就站在教室的正中央,右手捏二指决在上,左手也扣着一个手印,然后把左手手顶在了右手的下方,师父开始逆时针旋转着身体,一边伸手用指决远远地指着墙上的符咒,并且不断快速地书写着,每写完一张符,就立刻转身换个方向继续写,一边写,嘴里一边大声念咒:“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精兵三十万,煞气遍乾坤。扬沙飞走石,掣电破群凶。铁面扫妖孽,狼牙啗疫瘟。黑天雷鼓震,万里绝无踪。号令传天敕,炎散空洞中。上至魁罡界,下至九泉宫。都天雷火敕,永为清净风。急急如律令!”
师父念咒的声音从这段咒的起初到结尾,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急急如律令的时候,甚至是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口吻。
那些原本就乱七八糟的课桌,此刻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发出一连串咔咔咔的声音。从师父的姿势来看,他似乎是在防备着鬼魂,但是却没办法直接看到鬼魂,于是他左手结好的手印就好像自己的拳头一样,准备随时劈打出去。
桌子的震动越来越厉害,已经开始东倒西歪,挂在教室屋顶木梁上的电灯此刻也竟然时明时暗,还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鼻子里问道一股刺鼻的气味,那种味道和早前小树林里的味道差不多,但是却多出了一股恶臭,就好像把衣服泡在水里很久,水变臭后散发出的味道。突然,顶上的电灯突然碎裂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师父抬起手来朝着电灯的方向狠狠一打,那个鬼魂被打到了,师父的头顶开始闪动着微弱的电光,噼里啪啦地四处逃散,并发出凄厉的、而又低沉的惨叫声。
我站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被打到的鬼魂没有固定的形状,只能根据闪烁的电光判断它的位置。鬼魂四处乱窜,却无法逃出师父用四张符咒结下的阵,师父也开始追着那个鬼魂不断用手印劈打,直到那个鬼魂放弃反抗,停留在原地闪烁着微弱的电光。
师父知道它这下子才算是屈服了,于是取出那个扶乩用的小木人,也就是最早给我带回叔父家茶馆的那个。师父把小木人丢在地上,那团电光就自己慢慢靠近,然后小木人的身体闪烁了几下,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
师父撕下墙上的符咒,放到小木人边上烧掉,用烧掉的符纸灰在小木人的额头上书写下一个符号,接着就把小木人揣回了怀里。师父看我傻傻地站在门口,于是对我说,臭小子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来帮我搬桌子!于是我赶紧跑了进去,帮着师父把横七竖八的桌子重新放好,把地上的灯泡玻璃渣子扫到一边,我才跟师父坐在桌子上休息。
我问师父,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鬼魂位置的?
师父告诉我说,这四张符咒你也看到了,就是把这个教室作为一个范围,这个范围里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只能留下一个,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站到外面的原因。而我和那个鬼魂都在这个范围内,意味着除了争个胜负,别无选择。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演示他左右手当时的动作,右手的二指决这个大家都明白,一般来说,可做剑,可做笔,还能提气,是最常用的指决之一。而左手结的手印,看上去则有点像是在比中指,但是手指卷曲的方向和握拳的姿势是不同的,这叫“醒印”,分支门派对它的称谓也因此有些不同,是操控五雷震醒咒的关键手印之一。
师父说,刚才我念的那段咒,就是五雷震醒咒,属于民间道法,讲究快和使用,尤其是在临时有危险的时候,能够比较快速地施展出来。这段咒是从道门雷公咒演化而来,作用实际上相差不大,都是借助雷公之天力,压制、击打亡魂。
这个手印并不能一招制敌,除非是那种非常弱小的鬼魂,但是每一次劈打,都能够削弱鬼魂的力量,直到它彻底屈服。
师父说,那个小木人你是知道的,让这个鬼魂附身其中,它的执念比较大,需要驯化教养后,再行送走。
第十四章 .一本日记
我问师父说,可是您不是说过,需要找到这个属于这个鬼魂的东西,才能把它送走吗?师父说的确是这样,找寻这些东西是为了了解这个鬼魂留存下来的原因,我们道家人在驱邪抓鬼这件事上,就好像是法官一样,即便是认定了它们有罪,也要根据罪的大小制定合理的处理方式,像今天这个鬼魂这样,是它先找上了咱们,咱们是不得不战。
师父强调说,臭小子你记住,人鬼虽不同道,却都是六道众生之一,本是二者平等。但是如果人家先动手欺负你,你就大可不必将这些规矩挂在心上,否则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师父和我就满教室开始寻找那个鬼魂生前留下的东西,原本师父认为有可能在房梁上,但是因为房梁上有电灯的布线,所以如果有东西的话也早就被施工队找到了。
我一边帮着师父寻找,一边问师父说,那现在咱们把两个鬼魂都处理了,这村子是不是就没事了?师父说肯定没事了,但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们还不知道这两个鬼魂是因何偏偏在此刻重现人间,这种事就不能胡乱猜测,必须找到那个东西,才有判断的机会。
我问师父,就算找到了,那又怎么能判断呢?这两个人都已经死去这么长时间了,知情人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师父笑了笑说,臭小子,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行业里,不止有你师父我这样的道士,还有很多各自有手艺的江湖异士,只要有属于某个鬼魂的东西,多找这些异士帮帮忙,一切事情都是可以查得清清楚楚的。
最后我和师父在靠外的那堵墙上,拍到了一块声音空荡的青砖。我和师父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撬开了砖,发现里边是内空的,藏着一本牛皮纸封皮的小册子,封皮上有一个印花的十字架,看来应该就是这个教堂里的东西,里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本日记。
师父翻了几页后,就把日记放在怀里,然后把砖墙堵上,接着就对我说,行了走吧,这本日记慢慢抽时间再研究。
回村后师父把事情的一切经过都告诉了刘老先生,并坦言自己此刻只是除了鬼魅,并未了解其根源是什么,日后水落石出,定然书信告知。
当天晚上刘老先生带领全村人为师父庆功,于是我也跟着沾光,吃了一顿大鱼大肉,第二天一早,师父就带着我辞别村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临别前,刘老先生还准备了不少山里的特产和活鸡活鸭,鸡蛋鸭蛋什么的,当做酬劳,这些东西,也足够我跟师父吃上好一阵子了。
至此,我也算圆满完成了我第一次跟着师父的出单。师父并没有带我去拜拜观音故里的菩萨庙,而是直接就跳上了往回走的长途车。
回程的路上我依旧恶心难忍,一直晕车,师父却没怎么搭理我,一直在翻看带回来的那本日记,当我们在重庆下车后步行回家,师父在路上才告诉我这本日记的内容。这本日记是当时教堂里的神父写的,而这个神父,就是被师父封印在小木人上的那个鬼魂。
他和修女都是中国人,但却并不是刘老先生村子里的人,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受到教会的指派,去了那里做神父。神父和修女是秘密情人的关系,然而事实上修女是不允许和神父有这样的不伦关系的。两个人却都深陷其中,被其他的教会察觉到了这件事,要告发他们。
神父为了让这件事来个死无对证,就在某天夜里以密会的名义把修女骗到了小树林,并枪杀、埋葬了她。在杀死修女后,神父在日记里的字句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说自己常常半夜听见女人的尖叫声,有时候甚至在教堂里,也能够看见鬼魅之类的。
日记到了这里就没有继续写下去了,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那本日记为什么会藏在墙里,如果不去追查的话,估计谁也无从得知。
师父跟我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神父常常见到的鬼魅,应该就是那个修女的亡魂,自己有悖人伦地爱着的人,却为了保自身前途就杀害了自己,它当然要复仇了。
神父最后的死应该也和这个修女有关。两人死后继续互相缠斗,但却都没有影响到村民们。几十年后的施工队来了,在改建过程中,就很有可能找到那本藏在墙里的日记,神父的鬼魂在本能地保护自己的秘密,而修女的鬼魂却一定要神父受到应有的惩罚,于是乎,就有了村民不断撞鬼,小树林里冒出迷雾这样的事件。
尽管后面的是师父的推测,但是却有理有据。只是我有一点不懂,于是我问师父说,他们西洋教会的人,用咱们中国道家的法子,也能够处理得好吗?
师父说,生前的信仰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环境。不管是哪个文化下的人,对死亡都是有一种天生的畏惧的。而且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人死后一定会变成鬼魂。所以当一个鬼魂出现的时候已经深知自己是鬼魂的话,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佛家的,道家的,甚至是西洋宗教的,都会制服它们。区别只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这就好比你用一把刀杀死了一个人,和你用榔头砸死了人,死就是死,结论并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手段罢了。
我问师父,那这本日记你打算怎么处理?师父说,在净化神父的亡魂的时候,他会找机会求证自己猜测的真伪,等到这个神父的亡魂戾气消散,送它往生的时候,在把这本日记一起烧掉。
师父说,这是为了不在这个世界上留存任何有可能让它走得不情愿的东西,因为他之前杀死修女这种恶劣行径,无论是在我这里还是在阴曹地府,都少不了受苦受罪。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师父都没有再接这种要出远门的单。偶尔有些本地的,师父也会带着我一起去,更多的时间,我就是在跟着师父学习一些简单的法术,渐渐的,我本身算是个喜欢学习的人,所以学起来也很快。师父的手艺一半靠练习,一半靠记忆,练习的就是书写符咒,双手结印等,记忆的大多是一些对应符咒的咒文,以及前辈们的经验故事等等。
到了1964年的时候,师父才开始教我兵马术,我也在师父神坛边上的一角,自己立了个小小的坛口。
起初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本领像师父那样先办完事再把亡魂收走做兵马,而是常常到一些阴气较重的地方收集那些散落在外的孤魂野鬼,偶尔会遇到反抗,即便生疏,即便处理起来手忙脚乱,我就当做是联系了。1965年我的兵马术已经略有小成,指挥兵马办大事还不行,但是像师父那样找找线索,已经游刃有余了。
由于符咒、水法、咒法、兵马都已经不算是入门的新手,于是师父开始从1965年起接单的次数渐渐频繁起来,有些大点的单子师父带着我一起做,有些小的,师父就跟着我一起去,但是却交给我独立去做,他只在旁边看着,如果做得不对他会及时提醒我,每次办完回家,也需要重新把今天的过程口述一次给师父,当做温习。
不过在我们师徒之间有一个规定:假如我收了事主的任何东西,不管是鸡蛋鸭蛋,白菜大米,还是金银钱财,这部分算是酬劳,都一定要让师父一起享用,这是道门规矩,不忘师父恩的意思。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我都跟师父吃住都在一起,全都给师父我也没意见。
在1965年的春夏之交,有一天师父回家后就告诉我,三天后要我去千厮门某路某巷多少号找一个叫李晓曦的男人,他们家小孩受了惊,却又不是普通的受惊,这件事师父说他就教给我来做,算是对我手艺更上一层台阶的考较。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会逐渐带着我认识一下重庆城里活跃在这个行业里,他口中的“江湖异士”。
平日里听师父说了许多这些江湖异士的奇闻,很是向往,如今师父这么一说,我就更加期待了。于是我问师父,那个叫李晓曦的,家里孩子有多大了?师父说他也不知道,一切让我自行处理,别丢了咱们师门的颜面就行。
我问师父,那这次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吗?师父却摇摇头说他不去,这一次一切都由我自己决定,自己做主。
第十五章 .受惊女童
师父这句话,意味着这一次才算是我真正的第一次自己出单。那天为止,我刚好拜师差不多5年。这5年里师父也算是尽心尽力,能够口传的技艺,几乎是倾囊相授,然而有些需要假以时日练习的法术,以及必须有经验做辅助的实例,就是最近这一两年来,师父不断带着我跑单的原因。
第一次单独去出单,这让我兴奋了许久。其实师父说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受惊的事件,对于我来说,其实构不成难度。
真正让我兴奋的,是此番我将以一位师傅的身份出现在事主的家里,而不像以往那样,是个小徒。
人总是这样,期许这一件事的到来的时候,这段日子总觉得过得缓慢。三天时间原本一晃即过,可我却觉得等了很久一般。
第三天之前的那个晚上,我提前预想了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也带好了每一种工具。在我开始跟着师父跑单的时候,有些很私人化的东西例如罗盘,印章等,师父就特意为我置办了一套,有些如招魂幡、铃铛等等,还是跟师父一起混合使用,大多数时候,从起初的我帮师父打下手,变成他在边上给我指点,甚至包括这次让我独自出单,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也是师父对我这些年来的一种肯定,因为他确信,我能够把这件事顺利地办妥。
这是一种信任,我知道我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