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志为的太太窦氏阴阳怪气地笑,“哟,人都一个月没回来了,想来早就死了,尸体都不知丢到哪腐烂发臭了呢!”
董氏将她推到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想进门,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再说!”
窦氏咬了咬唇。从地上爬起来。到底是长房啊,高人一等,不可侵犯的威严就摆在那儿,容不得他们放肆。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族长说了,一年后慕奕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大伙就当他死了。军政府就由我们接管,司令的位置也由我们继任,当然了,这座宅院,我们也会光明正大地搬进来。”窦氏得意地通告着。
董氏深呼吸,企图平静下来,然而不管她怎么平复心绪,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发颤。
她很愤怒,很悲痛,也很自责。
如果当初,她同意慕刚纳妾,家里就多几个男丁了。这时又怎么会被二房骑上头来?
这一年里,董氏四处烧香拜佛,只求慕奕能活着回来。
她不相信儿子就那么死了,他是那么骄傲又刚强的人啊。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年,二房那边近日频频来告示,趾高气扬地要董氏母女做好搬出司令府的准备。
慕奕消失了整整一年,董氏已经死心了,阿奕……果真是死了。
她悲伤欲绝,有好几次想上吊自杀,都被慕琪发觉。
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董氏整日消沉,她等得人生都快绝望了。
而世事总是难以预料,就在司令府陷入了低谷的时候,慕奕来信了。
得知了他活着的消息,董氏激动得流下喜悦的泪水。知道阿奕还活着,她就有动力支撑下去。
慕琪将府里的事都告诉了他。足足写了两页,密密??的,钢笔字娟丽秀美。
因为慕奕秘密传信,用了假名,所以慕琪也不敢大意,将信交给下人去投递。
她亲自去了送邮的航班公司,给了二十块钱的高额酬金。要求半个月内送到南洋。
司令府的仆人们感觉到府上气氛的转变,他们发现董氏竟然有闲心喝茶赏花,大小姐慕琪和孙小姐脸上愁云散去,开始参加交际舞会。
家里的三个女人,为慕奕的回归做好准备。
时隔一年,慕奕的部下要员都与司令府生疏了,再加上她们沉浸在悲伤中。无心跟部下打交道,现在该笼络的笼络,该炒热关系的炒热关系。
司令府安插了二房那边的眼线,便将此异常现象汇报到慕志为那边去。
慕志为睡在躺椅上,窦氏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挑逗着他。
这窦氏一点也没有正室的端庄气质,身上的风尘味很浓。她原先是慕志为的小妾。多年来很得慕志为的宠爱,慕志为甚至为了她灭妻,然后将她扶上正室之位。
“阿爸,我看她们不太对劲,得派人去查查。”慕域是个多疑的人,他皱眉说。
慕志为嗨了一声,“查什么查,这点风吹草动就惊动你?又不是慕奕回来了!”
慕志为就是懒,懒得去关注。
窦氏附和道:“就是呀阿域,那个慕奕都不知道死多久了,人死不能复生,哪能活着回来?司令府那个老女人,不过就是死撑着,不肯承认而已。”
慕域瞥了这两人一眼,一丝讥讽在眼里悄悄划过。
在他们看来,司令府的几个女人一反常态,不过就是想肆意地享受仅存的一点富贵。
再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被逐出司令府了,到时可没有这么快活的日子可过了。
要说董氏她们,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咱们哪需要继续做愁苦状?就是要快活给他们看,免得他们太放肆!”董氏说。
孙香玉点头。也道:“反正奕哥快要回来了。”
实际上,慕奕短时间内不能赶回,他还有三个半月才到工期。
慕奕收到信的时候,已是八月末。
慕琪也是体贴,知道他识字不全,遂遣词造句都是通俗易懂的,几乎没有什么生僻字。
慕奕看完,便陷入了沉思。
若是慕琪看到他这样平静的反应,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弟,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居然没有暴跳如雷,将信纸撕碎!
信上写的是司令府现在的境况,军政府的政权则被慕志为拿捏着,司令府遍地是二房的眼线,还有就是,族长约定的时间即到,华北五省江山易主迫在眉睫。
慕奕他,不是不急的,只是他深知,急躁无利。
贝拉从菜市场卖鱼回来。就瞧见他坐在沙滩上,欣赏着海景,看着貌似很悠闲。
她当下就持着木板过来。
慕奕耳风一动,便有察觉,在她的木板扫了过来的时候,就躲了过去。
“天杀的,你不去干活,坐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贝拉看见摆放在沙地上面的信笺。她自顾拿起来看,勉勉强强认识几个结构简单的字,其余便看不懂了。“home/letter?”
慕奕点头。
贝拉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收到家信了么,不要做出这么伤心的样子来,好好干活。你要是表现好,说不准我就提早结束你的工期。”
慕奕深吸口气,他早知道天津的情况十分糟糕,但他顾虑着贝拉的恩情,而没有仓促回去。
以他的身手,他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抄起大刀就去刮鱼鳞。
他一如既往地工作,踏实勤奋,虽然他偶尔会偷个懒,被渔民们骂几声,日子忙碌得很平常。
只是……贝拉发现他很沉默,像在压抑着什么。
她猜想。大约是那封家信带来的影响。
可能是他家里的人,出了什么事了吧。
九月中旬,是洋人的敬老节。
平日里省吃俭用,小气又斤斤计较的贝拉难得大方地给她的祖父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顶毡帽。
渔村里的老人,今天得到了厚待,不仅年轻人们敬爱他们,而且镇府还派了人送礼品来。
慕奕看着喜悦得落泪的老人。扯开唇角笑笑。他拿出昨天买的一条皮带,准备送给贝拉的祖父。
他落海时,是贝拉将他救起。
他养伤时,是她祖父照料他。
老头不像贝拉那么凶,他是个宽厚温和的长辈。
慕奕正要送礼物去,贝拉便提着一个箱子过来。
她难得没有对他板脸,作凶巴巴的模样。“嘿。我准许你回家!”
慕奕一愣,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她在开什么玩笑?
“你没听错,”贝拉重复道,“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
贝拉哼了一声,“我们渔村,不想要工作的时候常常发呆的伙计!”
天地可鉴,他可从来没有发呆走神!他工作很勤快的好不好?
老头走了过来,笑着说:“姆易,你家里,也有爸爸妈妈要孝敬,我们不能拘留着你。”
贝拉把箱子扔给他,“喏,给你装衣服用的。哦对了,”她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二十个硬币,五十块的纸钞,塞进他手里,“你,今天正式解雇了!”
慕奕一阵错愕。
他起初还不明白她为什么给他钱。直到听到“解雇”二字……原来,她没有吞他的工钱。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心中的热流汹涌澎湃。
“看什么看,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让你做到圣诞节再走了!”她又露出精明又凶悍的表情。
慕奕闭了闭眼,忽然抱住她。
贝拉叫道:“你这小子,要走了还想吃我豆腐!”
其实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告别的拥抱,老头在一旁擦了擦眼角。
慕奕向他们鞠躬,郑重地道谢。然后提着箱子离开。
临走前,贝拉喊他——
“我以前,很讨厌中国男人,我认为他们很不负责,阴险狡诈,贪婪好色。”顿了顿,她笑了,认真地说:“you/are/a/good/man。”
每个英文单词中间隔了“/”,不是在凑字数呦。若初的系统总是吞掉了单词之间的空号,所以用符号相隔。
八点半更新
第147.烈女怕郎缠
慕奕不想去坐邮轮。
听说他要坐送邮的飞机,吓得贝拉那板子拍打他,“你疯了!邮航危险大,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慕奕吁出一口气,“我时间很赶。”
贝拉斜眼看他,“喂,用不着这么赶吧?要不是我提前结束了你的工期,你还得等到圣诞节才能走呢!”
她祖父也说:“是啊,你现在是提前回去,可以安全渡轮呀。”
慕奕苦笑着摇头,“你们不会懂,我时间紧迫。”
之前,深知要等到工期满了才能走,那是很无奈的事,所以他很忧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急躁。
而现在不一样,他得以提前回去,自然是恨不得像火箭一样。嗖地一下飞到天津去。
族长的一年之约早就到了,是姆妈据力争取了四个月的时间。想必二房他们已经积怒已深,一年又过四个月的时间一到,姆妈必会受其报复。
如今是九月份,还有二十天。
坐邮轮的话,一般要坐两个月,最快也是一个半月,当真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