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儿轻声道:“姑娘,刚才罗嬷嬷让我偷听你说话呢,我可是一点没有听。”
罗嬷嬷是袁氏的心腹,大抵是想知道沈夫人说了什么,陈莹眉头挑了一挑,卷儿这是在示好,可她忘了,她是陈家的人,袁氏买了她,只是暂时用来服侍自己。
她淡淡道:“是么,罗嬷嬷可能是关心我。”
卷儿丝毫没在她眼里看到一点嘉许,心头忍不住一凉。
陈莹走到月亮门,刚刚要右转,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对面而来,她瞄得那人的五官,心一下跳得七上八下!
那日一同掩在被子里,是她丝毫不想回想的事情,可怎么又遇到他了呢?
姑娘红着脸,灿若桃花,萧隐心想,这莫非叫冤家路窄,走哪里都能遇到,不过他有一桩事正是好奇,想仔细问问。
“王爷。”不能夺路而逃,陈莹只好上前拜见。
萧隐受了她这一礼,叫随从撤离,又对卷儿,彩云道:“你们也给本王退下。”
两个奴婢怔住了。
“王爷。”陈莹可不想单独与他相对,连忙道,“她们都是我的丫环,王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是吗?”萧隐眉头一挑,“什么事情都能说吗?”
被中,她好像猫儿伏在他腿边,也能说吗?
男人的语气满是调侃,陈莹的脸越来越红,可他却嘴角挂着笑,天不怕地不怕,她突然心里没来由的厌恶,比起男人,女人怎么就那么艰难呢?又不是她做错什么,偏偏好像担着罪了,她一咬嘴唇:“王爷之命,你们还是先走罢,到前面等我。”
卷儿诧异的看一眼她,又看看萧隐,与彩云往前走去。
陈莹低垂下头:“王爷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早知道是谁掳了你?”萧隐问。
陈莹震惊:“王爷知道了吗?”
原来她不知,可那日为何是如此表情,萧隐欣赏着她的脸庞:“是蒋震申,沈夫人的哥哥。”
心头一震,几乎发出惊叫来,她虽怀疑过是沈家的人,可无论如何也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可这个下作的人竟然就是沈夫人的哥哥。
她嘴唇轻颤,一双美眸说不出的难过。
萧隐盯着她,半响道:“他到底为何要对付你?”
利用他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为了毁掉陈莹的名声。
陈莹摇头:“我不知。”
“不知?”萧隐冷笑起来,她可能是把自己当傻子了,以为他看不出来吗,他厉声道,“我可是把蒋震申抓起来了。”
陈莹躬身:“那小女子谢谢王爷。”
死咬着不说,萧隐有些恼火,当日蒋震申用吴家脱身,他没有紧追不舍,隐忍不发,而今一旦找着蒋震申的把柄,便是让他万劫不复。这一方面他是容不得别人利用自己,另一方面却想到陈莹,怎么说,他是帮了她了罢,她却还不坦诚。
“本王就不信从蒋震申嘴里撬不出来。”
他语气阴森,陈莹想到陈敏说的,萧隐不是什么好人,他这样会不会牵扯到沈溶,陈莹有些担心,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爷何必要追根究底呢?”
她是分不清立场了,明明那日都哭了,而今却有倒戈之相,这是想让他放了蒋震申吗?他一步上前,用力捏住了陈莹的下巴:“你倒是说说看,本王为何不能追根究底?”
她吓得睫毛乱颤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先是好像兔子一般不动了,可回过神却挣扎起来。
幽幽的,似兰花的香味钻入鼻尖,萧隐盯着她动人的脸蛋,凑近了道:“你不说,休想本王放手。”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松开手反掐住她的腰。
陈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偏这时候,听到沈溶的声音好像在问她的去处,她一下心慌意乱,上次在香山,刘云珍已经挑拨离间提到萧隐,这回要是再让沈溶看见,两人独处离得那么近,那不是永远都说不清楚?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她心里着急,低下头,用力咬向萧隐的胳膊。
猝不及防,刺痛袭来,他一下松开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萧隐:这牙印是定情礼物吗?
陈莹:呸!
萧隐:本王也给你咬一个吧,你自己选地方。
陈莹:……
☆、017
与女人纠缠,是萧隐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他自小习武,心里只装了这些,父亲又战死沙场,满腔复仇之念,好些年都在边疆。女人是什么,他是没有什么兴趣知道的,所以皇后娘娘操心婚事,总是被他拒绝,可今日却被她身上香气吸引了心神,被偷袭。
他这一放手,陈莹立时就跑到了远处,萧隐不甘心,疾步追上,想要再抓住她。可沈溶却不知从何处来,陈莹径直走到了他身边,好不容易逃脱,眼泪汪汪。
美人低头,楚楚可怜,沈溶差些当着萧隐的面将她搂在怀中,强行忍耐住了道:“陈姑娘,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她不能说,也不能跟沈溶诉苦,罪魁祸首就在旁边,也只能违心的道:“我是见到官兵,被吓到了,没有什么。”
这话沈溶很是怀疑,陈莹胆子并不小,不是轻易会哭的人,他抬起头看向萧隐,对面的男人面色阴沉,兴许是因他?豫王在京都凶名赫赫,指不定是他冲撞到陈莹,沈溶笑一笑,温和的道:“现在没什么了,你不要怕,我叫人送你去见陈夫人。”
陈莹应一声,没有抬头。
她怕看见沈溶的脸,会忍不住说什么,表现出什么,但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呢?不能为外人道,轻叹一声,她转身离开。
“王爷。”沈溶见陈莹走了,冷下脸道,“不知王爷是因何理由要抓我舅父?按照大梁律例,应该通过刑部罢,或者王爷是有诏书在手?”
这件事本来是不用到家里来的,只蒋震申胆子太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萧隐便要用他也警醒下沈家,省得蒋家以为有靖宁侯这棵大树,就能胡作非为了。他淡淡道:“蒋震申去年贿赂文成章,替他在江南置办良田,而文成章做了什么,不用本王再说了罢?今日抓了他,便是要交与刑部的。”
文成章是去年乡试的考官之一,已经被查出利用职权贪墨,前日被罢黜。
沈溶没有想到自家姨父会做出违法之事,极为吃惊,虽然蒋震申平日是有些混不吝,可竟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吗?他半信半疑,可到底容不得萧隐如此行径,且不说,他刚才还惊吓到了陈莹,便是厉声道:“王爷不请自来,领兵擅闯家宅,就凭刚才的话只怕不够,请王爷回头罢,省得兵戎相见!”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岂有害怕之理,萧隐瞧一眼沈溶,暗想小子手无缚鸡之力,乳臭未干,还提武力,真是以卵击石,他都不屑于回话。
沈溶动怒,便想下令。
这一动手,只怕要血洗沈家了,可萧家在梁国何等地位,便是靖宁侯府也得避其锋芒,沈石在远处听见,疾步走过来,沉声道:“勿论蒋大人罪行是否属实,今日王爷的罪名只怕逃不掉,我们在朝堂见罢!”
那是真动了气。
萧隐挑眉:“圣上准许本王不用日日朝拜,既然你执意要见,本王便应你。”
在这时候,沈溶才知道萧隐的猖狂,难怪百姓们敢说梁国一半江山都是萧家的,可不是么,他就是仗着萧家的功劳横行无忌,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看着萧隐离去的背影,沈溶道:“父亲,这豫王委实是太过自大了,怎么圣上容得下他?”
他也不怕功高盖主?
沈石喟叹一声。
谁让圣上身体虚弱呢,当年便是娶了萧氏,因萧家手握重兵才得以君临天下,后来这兵权就一直在萧家军的手里,圣上能做什么?不过也许将来太子登基就会不一样了。
沈石微微眯起眼睛。
陈莹终于回来,疲惫不堪,心惊肉跳,她感觉是遇到了命里的克星,三番两次都没有什么好事儿,可偏偏谁也不能诉说,满心的郁闷。
陈敏却很好奇,询问道:“堂姐,沈夫人为何要单独见你?她与你说什么了?”
提到这个,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沈夫人的行径极为古怪,若真心喜欢她,恐不会如此,可陈敏一眨不眨的盯着,又不能不回答,陈莹斟酌的道:“沈夫人是关心母亲,她太客气了。”
罗嬷嬷闻言心头一跳。
倒是陈敏大声的笑起来,十分天真:“关心大伯母也能叫我们去呀,可只叫你,许是见你生得好看,要多看看……”她一只手伸出来,捏捏陈莹的鼻子,很是亲昵,“我以后也要这样长,我一直在吃豆腐和笋子呢!”
真是可爱的孩子,陈莹忍不住笑。
陈静叹口气:“妹妹,一样米养百样人,怎么会与吃有关系呢!”她也羡慕陈莹的容貌,相信京都的姑娘但凡见着,无不如此,可这是天生的,哪里能吃一吃就生得一样了?
然而陈敏仍然执着的道:“那与什么有关系?我不管,我就要吃!”
陈静哭笑不得。
三姐妹说笑,罗嬷嬷却心事重重,家里姑娘们都在,沈夫人却唯独叫了陈莹去,只怕不是问候大夫人那么简单,定然还说了什么,她朝卷儿看了又看,但卷儿并没有什么反应。
回到陈家,袁氏已经在上房等着了,一来便是问道:“春台班的戏如何?”
“好听极了!”陈敏总是第一个说话的,哪里管她母亲是不是真的想问春台班的事情,一股脑的道,“一共听了三场戏,里面有个叫灵儿的戏子最是厉害,听说才十一岁,只比我大两岁呢,我的嗓子可是没有那么响,也不知她如何练的……”
叽叽喳喳,老夫人笑起来:“就你能说,听戏的时候可没有打搅别人吧?”
陈静笑道:“祖母,她听得入迷呢,一点都没有声响的。”
“我又不是三岁!”陈敏不满。
袁氏道:“那沈夫人也同你们一直看着吗?”
“是呢。”陈敏又抢着道,“不过听完了,沈夫人叫大堂姐去说话……”
两位长辈都微微露出了讶色,陈莹心想,恐怕袁氏听到这种话,心里又更是讨厌自己了,但这也不好隐瞒的。
袁氏嘴唇抿了抿,笑着道:“你们也累了,先歇会儿去吧。”
三个小姑娘陆续告辞。
回到清和苑,陈莹因遇到萧隐,又有沈家的事情,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感觉疲累极了,便是想先歇一歇再去看母亲。
谁料卷儿却与她说话。
“姑娘,奴婢真是一心为您的。”她真心实意的道,“不知姑娘为何总要误会奴婢呢?”
陈莹哪里想与她解释。
卷儿这种人,嘴里说为她着想,可事实上,她是越过了一个奴婢的本份,这些天各种事情,她是不想一一说出来的。
“有没有误会,你心里清楚。”陈莹淡淡道,“再说,你是二房的人,本不用替我如此尽心。”
卷儿原是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结果陈莹根本不领情,她冷下脸道:“刚才罗嬷嬷又让我去呢,奴婢可是不知道会说什么的,姑娘,您当真不愿意相信我吗?这陈家,奴婢怎么说也待了三四年了,姑娘想知道什么,奴婢是知无不言的。”
这是在威胁她吗?
陈莹还不知道一个奴婢居然会如此放肆,她是不是看准了自己不能对付她?
是,她是寄人篱下,可还不至于任由一个奴婢摆布了,她想对罗嬷嬷说什么就什么了,难道陈家就袁氏一个人当家了不成?
陈莹冷笑起来,拂袖而去。
卷儿气得一跺脚,朝正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