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黎又是一笑,道:“林庄主若是信得过我,便将解救令公子一事交给我。”
林庄主尚未信得过他,“这……不瞒季大人,那墨玉是祖上传下来的,祖训有言,若不到万不得已,墨玉辛秘只能庄主一人知晓。若墨玉丢失,墨玉辛秘便随庄主一同埋进棺椁。”
“如今还不到万不得已?”季云黎反问道,“林家公子被劫,寻玉之人图谋不轨,又牵扯十年前行刺皇室,还不到万不得已?”
林庄主额上溢出汗来,思索良久,才应道:“好。”
季云黎站起身来,林庄主也跟着站起来,“我为二位安排住处。”
等林庄主走后,傅兰君问季云黎道:“你跟他谈了些什么?”
季云黎从怀里那是一个帕子递给她,傅兰君一看,正是黑蝴蝶帕子沾了血,和苏三冬死时的帕子一般无二。
“这是……”傅兰君惊道。
“林洪生被劫之时死了一个侍卫,额上便附着这块帕子。黑蝴蝶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块墨玉,我便猜想墨玉中还藏着别的秘密。”
傅兰君点点头,又问:“那你跟林庄主谈了什么?”
季云黎道:“我跟林庄主说,我帮他救出林洪生,还给他墨玉。他解了我身上的毒,将墨玉的秘密告诉我。”
他又问:“若明日雨停,你便与我同去。”
傅兰君自然不会不答应,若是自己不去护着季云黎,他让山匪拍死了也不一定。
她道:“我自然不会不去,况且林洪生还曾与我是同窗。”
她此话一出,季云黎看她的眼神便带了些异样,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的未婚妻,着实有不少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季大人,路漫漫以修远兮啊……
☆、第二十章
天微阴,雨已经停了。
明日是期限的最后一日,傅兰君与季云黎悄悄上山,探一探风声。
道路湿滑,草上雨露打湿了衣裳,傅兰君穿着一身衣上好、却刮得稀烂的裙子,抱怨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打扮成这个模样来?”
明明还有许多法子,以她的武功,就算是悄悄潜进去将林洪生就出来也不是不可,季云黎却偏偏要将两人打扮成过路的商人遭到了打劫的,逃亡至此,然后再碰到这个山上的匪徒求救,让他们再捉了去。
这些个弯弯道道,也亏得季云黎能想得出来。
季云黎此时也穿着一身富商的衣服,上面也许多划痕。他听了傅兰君的话笑笑,“自然是让你去见你的青梅竹马的时候狼狈一些,不然光彩太盛,让他动了歪心思可就不好了!”
傅兰君嗤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她从昨日告诉季云黎她与林洪生是同窗之后,季云黎便总是将这事儿挂在嘴上,又是青梅竹马又是两小无猜的。
她面露不屑,刚要说他小心眼,便听他道,“怎么是我多事?你能让我一见难忘,又怎知旁人不会?”
傅兰君哼了一声,道:“那你大可放心好了,那家伙是个又懒又胖又馋又胆小的大白猪,什么都比不上你,就算他对我有心思,我也看不上他。”
季云黎只笑笑。
恰在此时,傅兰君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打眼看去,正是一对十来人的马队踏着小路走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一下子滚入草丛中,傅兰君将季云黎按倒在地上强迫他装死,自己开始哀嚎:“相公!相公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声泪俱下,悲痛欲绝,哭声震耳。
季云黎万万没想到傅兰君会使这么一招,被她按到之后还睁着眼,闭也不是不闭也不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好看。
傅兰君故意将眼泪摸在他身上,说实话季云黎虽然让自己的衣裳破了几个口子,却总不舍得往自己身上摸几块泥巴,看起来太不像逃难的。
她趁着这时候将手在泥地上抹了一把,又扑到他身上,小声对他说:“你先晕一晕呗。”
说完,便又嚎了起来。
季云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下躺的也是刚下过雨的泥地,脸色别提多好看了。
他眼角余光望见那几个山匪听到哀嚎声打马过来,眼看便要看见他们了,纠结片刻,还是合上眼睛。
打头的那个山匪坐在马上看了傅兰君良久,终于出声打断她的哭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处?!”
傅兰君哭得投入,两耳不闻,依旧悲痛难当。季云黎想戏台上的戏若是换她去演,必能演一出火一出。
打头土匪见她不理,十分恼怒将一柄钢刀掷于她身旁,刀刃破风嗡嗡而响。
傅兰君哭声戛然而止,惊魂未定的看着那尖利刀刃,吓得直哆嗦。
季云黎又在心里为她的演技叫好。
马蹄踱着行到她身旁,土匪一把将刀拔了出来,抬手扛在肩上,睥睨的犹如看蝼蚁一般看着她:“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从此处?”
山匪也有山匪的规矩,比如没什么油水的,穷的骨头都不剩的,逃难至此的他们都不劫——费工夫还不落好,多弄出几条人命还损阴德。
他远远听到哭声走近一看,看到的就是这衣衫褴褛,一个还不知死活的一对男女。一看便没什么油水的样子,便要绕道而走。
边上一个小弟却跟他道:“大哥,你看看这两个人,穿的衣裳可是价值不菲。”
他仔细一看,那两个人身上所着正是上好的衣料,再看两人都细皮嫩肉的,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这样落难的富家人,也是他们喜欢劫的。看身价要赎金,银子赚的比半路上抢来的不知多多少!这不是前两天大当家便领着他们干了这么一个单子,将林庄主的小公子掳来,说事情成了,兄弟们没人一头猪羊,十两银子十坛酒!
今日这两个就算不如林家公子来头大,油水怎么也少不了!
他掷了把刀便将那小娘子唬住了,心里呵呵的笑,听那小娘子道:“这位大哥,我夫妻二人是湘城孙家茶庄的,到柳城谈了笔生意,谁知半路上遇到劫匪,我二人侥幸逃了出来,货全丢了不说,我相公又半道上发了旧疾,我……”
傅兰君眼都不眨的便编出一出戏来。
季云黎合着眼,强忍着不显露出情绪来。
那土匪犹有疑虑,回头问道:“你们可有会看病的?”
走上来一个细瘦伶仃的竹竿,哑着嗓子道:“大哥,我学了几天医。”
他招手让他给季云黎把脉。
他把完脉之后大惊失色,连连倒退好几步,惊恐道:“大哥,此人脉象虚浮,时有时无,是垂危之兆啊!”
那土匪头子一听,也忙退后了几步。既然人都要死了,那还怎么劫来索要钱财?弄回去还给他打口棺材吗?
他摆摆手嫌恶道:“走走走!真是晦气!”
竟真的转了马头就要走。
季云黎忙咳了两声睁开眼,迷蒙道:“这是哪里?”
那土匪听到了停下马。
傅兰君忙道:“相公!相公!你醒过来了,太好了!”
季云黎坐起来,将自己身上的泥污看得更清楚,十分嫌恶的皱眉,又咳了两声,看着土匪十分疑惑的道:“这几位是……”
那土匪看着季云黎的模样,虽有几分病怏怏的也绝没有垂危。
他冷哼一声问先前给他把脉的那个竹竿,道:“你怎么看的病?”
剩下的几个人就嘿嘿的起哄笑了,一人道:“大哥,你不知道这猴儿是个色猴!他定是看那小娘子姿色美,将大哥您骗走,自己再回来将她生嚼烂咽了!”
那竹竿果真面红耳赤的嘻嘻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这不是……”
他话音未落,便让人一脚踹在脸上被踢下马来!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竟是刚刚还躺在地上那个病公子!
其余几人见自己的兄弟被打,顿时也恼了,提着刀就要冲上前,却让那打头的一挥手止住。那打头的看着季云黎面露寒光,也一脚踢过去,猝不及防踢在他胸口,直将他踹飞两丈远。
傅兰君惊叫一声冲过去扶起他,颤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打头的土匪哈哈大笑,道:“这山上荒郊野岭的,你猜我们是什么人?”
季云黎摇摇晃晃的借着傅兰君的力站起来,侧头咳出一口血来,却站直身子,一身傲骨,将她挡在身后护着,道:“你等行凶作恶,怕是不日便会绳之于法,再猖狂不得!”
那土匪一愣,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竟还是个有骨气的?看将你抓回去饿上两天,你会不会还这么有骨气!”
众山匪冲上前去将他们绑了。
傅兰君双手绑着绳索与季云黎并排走着。她知道刚刚季云黎是在用计,可吐出那口血还是直让她心头一跳,小声道:“你做什么非要惹恼他们?”
季云黎笑道:“他说那样的话,我怎么能忍?”
傅兰君不语。她听那人嘴里不干不净,也十分恼怒,却忍下了。她没料到季云黎竟然不忍。
季云黎这样护着她,让她心中欢喜,只是他让自己打得骨裂不过一月,就又受了这么重的一脚,刚好看一点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
傅兰君说不出的心疼加肉疼,在傅家好吃好喝养了那么长日子,这倒可好,又变成原样了!
那些山匪给他们两个手上系了绳子,将他们放在后面牵着,并不时刻看着他们。
傅兰君耳力极佳,便能听到一旁的季云黎放缓了呼吸,步伐也沉重许多。她思来想去,悄悄地将手腕上绳索挣断开来,绳子的一头牵在手上,悄悄伸手去扶他。
季云黎一愣,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那段绳子,随即笑了,小声道:“你倒还真敢。”他却不客气,将自己身上的力气移了些在她手上,蹙眉,“好疼。”
傅兰君心头又是一缩,看着他周身泥泞,脸色苍白,手上还系着绳子,问道:“我给你解开?”
季云黎摇了摇头。
傅兰君看那绳索粗糙,那些土匪又系的紧,刚刚自己手腕都刺痛,他明显比自己还细皮嫩肉许多。
她道:“你非要自己来,让卫陵他们帮你不就是了?”
季云黎道:“若是黑蝴蝶真的在,卫陵的功夫应付不了她。”
傅兰君心说卫陵应付不了,你就应付得了?
季云黎看她表情,朝她笑笑,“你别担心,我没那么弱。”
傅兰君点点头,却心说你的一张嘴很强,脑子也很强,可真动起手来,你能指望人家看你长得好看就放你一马?
她十分不以为意,却朝他靠得更近了些。他弱还不自知,甚至隐约觉得自己很强,真的惹起什么事了可怎么办?
她在土匪回头之前,让季云黎帮着好不容易又将绳子系了回去。土匪将他们关在一个牢房里。
这牢房比起衙门大牢来实在简陋,三堵旧墙,一个木栅栏,旁边就是马厩。
马厩旁有小土匪守着。将他们关起来后,还好心将他们手上绳索解开饿了。
牢房里还有一个灰扑扑的窄小床塌,一个小木凳。
傅兰君看季云黎站着似乎很是辛苦,便问道:“可要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