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宋寻很惊喜“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是不是好啦?”
宋知归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啦,别让师傅听到了。”
“你……”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见过将军,还有小时候好像是有人给我一块玉佩,应该是一样的,就想让师兄帮我看看。”
说话还是颠三倒四表达不清楚,但是宋寻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且相比以前已经有条理得多,摸摸她的发顶“真好。”
“一点也不好,我不想离开师兄。”
她抱住宋寻,闷闷不乐,“我要和师兄一直在一起。”
神偷被秦承安劝了好久才勉强同意,来找小徒弟就看见俩人抱着哭,瞬间就想跑路,被男人拉住推进了房间。
秦承安一手一个搂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俩孩子拍了拍“又不是生离死别呢,哭成这样害不害羞?多大的人了?这么爱哭以后嫁不出去,你,娶不到媳妇。”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师兄,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宋寻笑出声,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词,见都笑了秦承安去拿了一边的毛巾用水浸湿了给他俩擦脸“让你们师傅怎么放心把你送回去,深宅大院的,女孩子可不能这样。”
“就是,我一点也不放心。”
神偷跟着坐下来,拍拍宋寻的肩“你也这么大了,师妹只是回家而已,你不安慰她还跟着哭?要是以后没有师傅了,你怎么办?”
“我忍不住。”他抽抽鼻子,听见后半句,瞬间眼泪汪汪“师傅你要去哪?”
“你又逗他做什么!”
感觉自己在哄着三个孩子的秦承安头都要炸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李霜涯早早地在贵福楼包了场等着几人,左等右等人也没等到,便站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儿来了个穿着破烂的老叫花子,拄着拐杖直直地朝李霜涯走了过去。
还没近身就被侍卫拦下了“什么人!”
“我掐指一算,你们主子近来有喜事。”老叫花子顶着鸡窝头冲李霜涯嘿嘿笑。李霜涯确实心情好,叫侍卫端了菜给他“借您吉言。”
李霜涯远远地就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自然是宋寻,一手糖人一手酥饼,旁边那个矮的是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很是活泼,时不时还要舔一口糖人。
可爱是可爱,但着实不像十四五岁少女的举止了。
两人走得近了,却没和李霜涯打招呼,先去扶起那个老叫花子“师傅!你怎么在这?不是说不来吗?”
老叫花子满手是油地啃鸡腿,见他们忙扭过脸去“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不认识!”
宋寻哭笑不得,叫来小二带他去洗手,小师妹也跟在一边起哄“不认识!撵出去!”
“诶你这个臭丫头造反了!”
“这位便是我师傅,有神偷之名。”
“原来是神偷前辈。”
被徒弟强迫收拾干净的神偷看起来很年轻,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便不去看李霜涯了。
“我师傅这是舍不得小师妹。”
“我懂。”李霜涯端了酒杯“明人不说暗话,如果她真的是我表妹,必然是要带回国公府的,在这里先感谢几位收养之恩。”
“我不走!”
没想到提出反对的是小丫头,她紧紧拉着神偷的胳膊“我不要离开师傅!就算你是我表哥!”
“你记得我?”
“我捡到她时是在寺庙门口,被丢在死人堆旁边坐着哭,回去才发现她不太正常,这么多年药也吃了也做过针灸,慢慢的还是有所好转,希望回去之后,能别放弃她。”
“自然。”李霜涯习惯性地摸摸胸口的玉。
“那便今日吧,国公夫人一定等得急了。”
没想到他这么果断,李霜涯不由看了眼宋寻,他低着头没看他,只是将师妹抓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拉开“你要乖,师兄就不再陪你了。”
见了面就知道李霜涯为何那么笃定她便是自己表妹,小师妹与国公夫人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寻靠在树上看着李霜涯领着她迈进国公府的大门。
再见了啊。
晚上李霜涯又来到了青楼,找到秦承安一定要见神偷的徒弟。
“您真是难为在下。”
“知道您的身份又怎么会难为您,王爷,我不会抓住他们关进牢里的。”
“他今晚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大概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将军若真是想找可以去河边看看。”
宋寻正坐在河边看灯火,上游姑娘们放的荷花灯从他面前漂过去,照亮他泪流满面的脸,明知道这样对师妹是最好的结局,可就是舍不得。
甚至连送别都没有,听着那丫头拍门哭喊也没有开,总归不是一路人,之前的那些相处已经是他偷来的,别影响她,理智告诉他不要耽误她的前程。
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或许不是她最喜欢的,却是最适合她的,国公府必然不会亏待她,说不定真的会治好她的病。
“喜欢她?”李霜涯沿着河道走了很久才在下游看见他,站在他身后看了半晌,直到少年的肩膀因为抽泣动了几下,这才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她是我师妹。”
“那便是喜欢了?”
“我不知道。”宋寻捡了块石头扔到河里“她那么好,你们不要欺负她,听说后院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我和她有婚约。”
听到这话宋寻忍不住去看将军的侧脸“你会娶她吗?”
“那是还小的时候了,她很小便发觉不太对,国公夫人又是我姑母,便想把她嫁给我为妻,至少我不会欺负她,还求了两块玉来,我的怀古和她的罗汉眼便是这么来的。”李霜涯长长地舒了口气“后来没多久,姑母带着她去上香,正赶上灾民涌进城闹了动乱,很多人涌过去,不知是谁推倒了她的乳娘,然后……她就失踪了。”
“都以为她活不下去了,那么小,还有些问题,镇国公甚至为她请了灵位,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找到的一天。”
“那你会娶她吗?”
宋寻坚持问道。
第七章
“以前会,情爱对我来说向来是多余,我也不耐烦那些,对我来说谁作妻子无差,倒不如娶了她安稳,她也不会惹是生非,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夜晚的风有些凉,夹着潮湿的水汽,李霜涯看着少年的脸,此时他正睁大眼睛看着他表情无比认真,依旧在等那句问题的答案。
李霜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宋寻放在膝盖上的手
“可是现在我不想娶她了。”
“可是现在我不想娶她了。”
宋寻烦躁地翻了身,捂住自己的耳朵。
距离李霜涯说完这句话已经一个时辰了,那时候他怎么做的来着?被将军含糊的告白吓到,甚至不算告白,不娶就不娶摸我手算什么事?他当时脑子一空,甩开他的手蹭蹭几步跑没影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是脸实在太热,需要凉风吹一吹,宋寻抓抓穿上外衣爬上了屋顶。
那是将军,是将门之后,是与他师妹有婚约的人,宋寻按按自己的嘴唇,可是他也是他亲吻过的第一个人。
他被师傅带大,离开京城前往南方便一直到处游荡居无定所,也是近些年才又回到京城来。
神偷是个浪荡惯了的,带着俩徒弟住在花楼,他年纪小面嫩又好看,也经常有花楼里的姑娘们趁机逗逗他,然后冲着宋寻红透的脸嘻嘻笑。
他很喜欢和楼里的姐姐们聊天,她们会说跟多人和事给他,有坊间传说也有前朝秘辛,宋寻最喜欢的便是红牌之一,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和美丽,也会在下雨无事的夜晚给他弹琴。
琴声很好听,只是不开心。
“姐姐要不然我给你赎身吧。”
她笑着摁下琴弦,弹了首轻快的小调“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听说你和你师父要走了?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是好事。”
风尘女子,她对自己看的很透,也对别人看的很透。她懂少年心性,少年喜欢的,无非是雨夜的酒与琴,是他没有感受过的温情。
到最后他临走,她也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已。
宋寻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她,可他觉得自己现在知道了什么是喜欢,大概是李霜涯吧,虽然他特别凶总冷着脸,还用鞭子抽他。
将军与那位姐姐实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喜欢的,还是那种温柔女子,没想到是个将军。手一点也不细滑,还带着握刀剑与缰绳的茧,五大三粗的男人和妖妖娆娆的女子更没有办法比,他的亲吻是带着侵略性的,逼得宋寻退无可退,必须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喜欢他。
大概是他被调戏时的强作镇定,第一次亲吻的心跳悸动,知道他与师妹有婚约时的一点点难受,还有,他握住自己的手。
师娘的药很有效,两道鞭痕已经浅了许多,宋寻仍旧觉得胸口有些疼,就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他是将军,以后要娶国公府嫡女为妻,而他是个名声狼藉的贼。
宋寻慢慢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哭了出来。
可怜李霜涯第一次冲谁表白,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来让自己镇定下来,告白的话刚说一句,心上人就跑了。
跑了!
第三次!
气得肝疼。
真想把他还想最开始见面那样绑起来,这样他就不会跑的比兔子还快。李霜涯想想还是笑了起来,觉得自己也有些好笑,清心寡欲这么多年,输给了一双桃花眼。
两个人都一夜未睡,想着对方是不是在与自己看同一弯月亮,就好像这样对方就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真心,最真实最坦诚的,没有一点杂质的爱。
第二天一早李霜涯就想去青楼找宋寻,没想到被人拦住了,是国公府的人。
他也听出了国公夫人的弦外之音,收养之恩确实大,可她也不想自己女儿再与他们联系。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对外便说是你从乡下找回来的,这样还对以后婚事有好处。”
就算是上不得台面的贼,可他们这么多年,便是用这个身份精心照顾着您的女儿,吃穿用度并不比旁人差,这些可曾想过?他到底也不能指责长辈什么,胡乱应下了,又回了次家里隐隐透露出不想成亲的消息,被侯爷打了出来。
“你长大了有主意了,自己处理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样一来一回便是中午,找到宋寻时他午休刚刚睡下。
可能是前一晚熬得太疲惫,他睡得很沉,李霜涯进来也没有察觉。李霜涯坐在床边,拨开他遮住脸的长发。
一双眼睛肿得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自己一句话居然把人吓哭了?许是宋寻觉得头发落在脸上有些痒,伸手去抓,正好抓住了李霜涯的手。
可他也没松开,还两手抓着抱在胸前,就这么握着继续睡,李霜涯怕把他吵醒便坐在了床边的脚凳上,一直看到过了午时,宋寻翻了个身醒来。
一看就看见了将军的脸,他怔怔地揉了揉眼睛,李霜涯被他这幅迷糊样逗笑,他见过的小贼一直都是机灵活泼的,还没这么安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