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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公公带领着众人唱喏。
    子衿知道,机会来了!
    明德皇帝挥挥手,沉静的开口,“都平身吧!”
    子衿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可没想到,皇帝的架撵从李公公身边走过,并未停留,子衿真的急了,如果错过此次机会,那她就真难在遇见皇帝了。
    子衿狠狠的咬牙,愣愣的挺直脊背矗立在人群中,全然忘记要俯首。
    “大胆,这是哪家女子,竟敢对皇上不敬。”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福公公怒甩拂尘,眼神犀利的看着李公公。
    “儿媳慕氏,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子衿诚惶诚恐的俯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明德皇帝听到慕氏两个字,眉头不可见的跳了跳,他的儿媳,慕氏?
    空气忽然变得很凝重,永巷深深,除了呼啸的风声,子衿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这里的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李公公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子衿能感觉到,他很紧张。
    良久之后,明德皇帝迟疑着,缓缓的伸手撩开纱帘,语气颤抖的看着子衿,“你且抬起头来!”
    “诺!”子衿依言抬头,那一刻春花秋月过犹不及,皇帝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他抓着架撵的把守,情绪一度难以控制。
    “你可知,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没来由的,皇帝说起子衿的母亲,神色十分温柔,可是他的眉头却紧紧的拧成一条纠结的线,似有不甘,却又认命。
    “母亲才华横溢,冠绝天下,子衿不敢与母亲相比,只是父皇怎会认识母亲?”子衿淡淡的笑着,一双梨涡浅浅的带着沁人心扉的暖意。
    看着这样清隽淡雅的子衿,皇帝却觉得时光一下子就回到二十年前,他初遇赵倾颜的那一年。
    可时光荏苒,造化弄人,即便是他这般权势滔天的人,也抵不过命运,抵不过!
    明德皇帝从架撵上下来,像个慈爱的父亲一样站在子衿面前,温言道,“你随朕去御花园走走可好?”他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与赵倾颜相识,子衿当然也不会追问,一直浅浅笑着。
    一代帝王,居然用这般口气跟子衿说话,不管是他身边的福公公,还是皇后身边的李公公,都见所未见,可是他们毕竟都是宫里拔尖的人物。心态自然比一般人坚韧,即便惊讶,也不行于色。
    “诺!”子衿不同于李贵妃的巧言令色,也不同于皇后的温柔圆滑,她不懂得这个时候,该对皇上说些恭维的话,只乖巧的答应。
    但是对于皇上而言,这般风骨的子衿,却像极了赵倾颜。
    两个月前,赵倾颜来找他,让他给子衿留条活路,那个一身傲骨的小女子,十八年未见,她居然求他照顾她跟慕良远的孩子,多么可笑!
    是以皇帝一直不敢见子衿,就是担心自己见到子衿后,会不忍对崇睿出手,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见到了,即便知道她是慕良远和赵倾颜的孩子,可他还是忍不住爱屋及乌。
    “你可有喜欢吃的小点,朕让御膳房给你准备!”
    “但凭父皇做主。”
    “福瑞,传桂花糕,桂花茶。朕要跟小子衿赏菊。”
    皇帝心情大好与子衿一路步行去御花园赏花,子衿话不多,大多时候沉静如水,皇帝跟她说话,她便温柔回答,皇帝要是静默,她便跟在身边不说话。
    可是这样的陪伴,却让皇帝有了一种寻常百姓家的父女亲情,他很喜欢这般跟子衿相处。
    御花园里的秋菊开得正艳,微风拂过,秋菊带着一点苦涩的清冽香气,萦绕在鼻翼下,让人心旷神怡。
    子衿淡淡的站在秋菊之中,那一抹绯色氤氲着,像天边美丽的云彩,看着她,皇帝恍然间,好似看到少女时期的赵倾颜。
    “子衿,过来这边挨着朕身边坐下,我听说出嫁之前你与母亲过得十分艰辛,嫁给崇睿之后呢,崇睿待你如何?”
    对于皇帝而言,最大的讽刺就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嫁给他最不待见的儿子,可他真要要为了子衿而放任崇睿么?
    “王爷待子衿极好,他把母亲也照顾得很好,子衿很感激他。”子衿此言,看似平常,但是她却将人性了解得非常透彻,每个人都有爱屋及乌的心理,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他能接受子衿,就一定会感念崇睿的好。
    “那便好,你母亲素来要强,她从不许朕救济帮衬你们,朕对她于心有愧。”每每说起赵倾颜,皇帝都是一脸的愧疚,可子衿却不知,他的愧疚所为何事。
    “母亲此生……”子衿不在多说,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子衿跟皇帝之间蔓延。
    沉默,最可怕的便是沉默。
    皇帝不开口,子衿便不打扰,她安静的坐着,一阵风吹过,子衿的发丝飞扬而起,子衿伸手顺了顺头发。却在这时,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起来。
    见她这般咳嗽,皇帝很是心疼,欲招太医来给她看病,可子衿却连连摆手,福公公见状,示意小宫女去替子衿顺气,自己则殷勤的端了茶去给子衿润喉。
    子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样?为何不要宣太医?”
    “回禀,许是秋深露重,不小心染上风寒了。”子衿小心的斟酌着每一个词语,对于她而言,这是一场较量,她必须小心。
    一句秋深露重,让皇帝的心微微揪起来。
    可慕子衿为何会出现在皇宫?是因为他昨日答应了李妃让崇睿携家眷去北荒么?
    不,此事极为隐秘,只有他身边的福瑞,还有李妃身边的两个丫鬟知晓,这几个人,都不可能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皇帝的沉默,让子衿的心也跟着悬空,良久之后,他才悠悠的说,“皇后找你所为何事?”
    子衿摇头,“子衿今晨一直在照顾病中王爷,母后跟前的李公公忽然前去,说是家里大娘跟父亲一直因为子衿嫁妆一事争吵不休,姑姑……母后便宣儿臣进宫,许是想让儿臣去劝劝父亲吧!”
    “嗯,以皇后那个性子,确实会为此事烦忧,可那公孙氏如此待你,你不恨?”皇帝听了子衿的话,脸色稍霁。
    子衿淡淡一笑,“母亲与父亲势成水火,大娘因此遭鱼池之殃,自然要找人撒气,恨她何宜,左右不过也是个可怜女子罢了。”
    “你倒是大度!”子衿的宽厚,让皇帝倍感欣慰。
    子衿羞赧一笑,“其实子衿也不是大度,只是想跟王爷,还有母亲一起过些安稳生活罢了。”
    现世安稳,谁不想要?
    “子衿,你与崇睿成亲两月有余了吧?他真的待你好么?”
    说到崇睿,子衿不由得笑得甜丝丝,她轻轻的绞着手绢,温言说,“王爷待子衿极好,每天下朝之后,都跟子衿一起看书,子衿爱看些医书,王爷爱看兵法,我家茴香都说,我们两个呆子在一起,倒是极好。”
    呵呵!
    皇帝朗声大笑,对子衿所形容的小夫妻时光,忽然生出了一些羡慕。
    “难道他一个大男人就天天窝在家里陪你看书?”
    “嗯,他就是这般无趣,子衿以为这世间不会有比子衿无趣的人了,结果王爷比子衿无趣多了。”
    “哟,大老远的都能听见皇上的笑声,这是哪里来的可人儿,这般讨皇上欢心啊!”忽然一阵香风飘过,子衿抬头看过去,只见一名年约三十五六的宫装丽人聘聘婷婷的款步而来。
    子衿低眉顺眼的站起来,敛袖叩拜,礼数周全,“睿王府慕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哎,好了,不必拘礼,爱妃怎么过来了?”皇帝看着李贵妃,眼神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子衿淡淡的看着,了无波澜。
    “原来是崇睿家的小媳妇儿,怎地不见崇睿?”
    “回贵妃娘娘,王爷病重,子衿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觐见的。”
    “哟,我差点忘了,睿王妃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呢!”
    听到李贵妃的话,子衿微微蹙眉,她向来与人为善,没想到这李贵妃一出场便句句带刺,处处针对,这般小心眼的女子,在深宫之中,不知做了多少孽事。
    皇帝微笑着看李贵妃,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子衿蹙起眉尖,他心里闪过一阵暖意,心想,这孩子,不光气质像她母亲,连脾气秉性都十分相似。
    “好了,既然崇睿身子不适,你且回去照顾着,你母后那里,我帮你回话便是!”皇帝似乎并不希望子衿跟李贵妃共处。
    若是他存着保护子衿之心,那他为何阻止子衿去见皇后,没想到皇帝这老狐狸,会以此试探子衿。
    子衿原本以为,面对“赵倾颜女儿”便足够让皇帝心绪大乱,可她也同样低估了作为帝王的心思,可如今,该如何是好?
    子衿来得急,并未带随侍,就在她转身离去之时,皇帝忽然叫住她,“福公公,你送睿王妃出皇城。”
    一句话,堵住了子衿所有后路。
    现在,只要皇帝派人去皇后处一打听,两人所言不能对上,那不光她,还有皇后都会被问罪,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也一定会被揪出来。
    子衿谢恩,跟着福公公一路前往永巷,所幸李公公并未走远。得见子衿出来,李公公甚是欢喜,赶忙迎上来,“有劳福公公了,皇后娘娘催得紧,让奴婢带王妃前去觐见。”
    “杂家奉皇上口谕,送王妃回王府为睿王爷治病,皇后娘娘还是改日再约吧?”福公公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拂尘,施施然走上前去。
    李公公很是着急,想上前去求情,子衿轻轻摇头,温言开口,“李公公,劳烦您告诉姑母,日后有机会,子衿一定亲自登门拜见姑母。”
    福公公走在前面,侧身看着李公公,子衿用手指轻轻的在大腿处写了一个家字,李公公看得分明,可他不明所以。
    子衿翩然离去,李公公不敢耽搁片刻,直接飞奔回到凤仪宫,他将跟子衿的对话。和子衿写的家字告诉皇后,皇后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的揉搓太阳穴,神色并不轻松。
    她不知皇帝为何不许子衿与她见面,子衿离去时,也明明白白做了暗示,也就是说,皇帝是怀疑子衿的。
    有怀疑,对皇后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她思忖,“我召见子衿,他定然会问我缘由,缘由……”
    御花园。
    子衿离去后,李贵妃试探的问皇帝,“陛下,那慕氏来求见陛下,所为何事呀?”皇帝当年对与赵倾颜那场纠葛,她虽然未曾亲临,但是却有耳闻,她害怕皇帝对子衿心软。
    而皇帝此时一心只想求证子衿进宫的目的,他敷衍着说,“在永巷遇见了,就顺便带来看看。”
    李贵妃不信,与皇帝纠缠了一炷香的时间,终是给了李公公前去禀告给皇后,待皇帝出现在凤仪宫时,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皇帝一来就呵斥皇后,“皇后,你当知道如今崇睿在主审太子一案,你此时召见子衿,不怕被人诟病么?”
    “说起避嫌,难道李贵妃在就做得好了么?”皇后素来温婉,但是为了儿子,她也愤然起身回击,甚至连君臣之礼都顾不上行。
    毕竟是少年夫妻,皇后这样一喝,皇帝心里反而对她有所愧疚,皇后见皇帝面有悔意,柔柔顺顺的行礼,然后凄苦的说,“太子出事,一直被禁足东宫,连本宫也见不上,娘家又因嫁妆一事闹得良远夫妻争吵不休,臣妾这一生最盼家和,是以让子衿前来,想让她劝劝良远,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
    皇帝的神色一闪。脸色已然缓和。
    “你是一国之母,终究不好管他们的家事,昨日李妃跟我告状,说崇睿出言无状,公然顶撞她,朕原本想让崇睿去北荒,你知道的,朕一直想让崇睿去北荒,可我看子衿那丫头身子娇弱,去了北荒只怕会落下大病,我欠赵倾颜的,只能这般还给她,你觉得如何?”
    “崇睿素来孝顺,李妃什么性子皇上难道不知?北荒苦寒,臣妾也觉得有欠妥当,皇上英明,体恤儿女,臣妾没什么求的,只求家和,若是李妃真想让八皇子当太子,皇上便废了崇明,立他为储吧!”
    “荒唐,崇明一案尚未结案,崇智一案也疑点重重,结案再说。”说起那两个儿子,皇帝有些心烦,言落便转身离去。
    皇后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眼神一片冰冷。
    “娘娘,真亏得您大智……”
    “你以为皇上就此放心了么,传信给大将军,若是皇上问起,就说与公孙氏还在为子衿嫁妆一事争吵不休,切记。”
    李公公不敢耽搁,急匆匆离去。
    子衿刚被福公公送到宫门口,就见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刚哲一身寒气的抱着破云刀站在马车边上,像是专程等候子衿而来。
    “既然王府已然派人前来接王妃,那奴婢便告退了。”福公公笑意盈盈的说话,与刚见子衿时的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
    “有劳公公!”子衿屈膝行礼,礼数周全,那福公公看向子衿的眼神多了两分欣赏。
    见福公公扭着细腰腰肢离去,子衿虚脱一般,两只腿竟然一步都迈不动。
    晓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嘻嘻傻笑,“王妃,您可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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