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少爷,这天儿看着要下雨呢,您还是赶紧回吧。”
码头乔家船坞上的管事瞧了顾淮阳半天了,原本没想多嘴,是眼看着天气变化才过来劝的,但显然没什么用,顾淮阳就跟没听见一样,望着空荡无际的水面一动不动。
“五爷他大前天儿一早就走了,眼瞅着好几天,这会儿便是去追,也赶不上的……”
“你们五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顾淮阳打断管事,但其实这话他刚来那会儿就已经问过不下三遍了。
“没说。”管事摇头:“不过五爷临走前把手头产业做了移交,瞧着短时间是没打算回来,就咱们这一块,眼下便是大爷在管。”
管事还有事忙,没功夫多劝,说罢便走了。
有水滴落在额头上,顾淮阳仰头,不过须臾,噼里啪啦的雨点就砸了满脸,他闭眼深吸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管事的见他走了,叹气摇了摇头,倒是没再多想,便掉头继续指挥大家忙活去了。以为这就算过去了,然而管事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淮阳却几乎成了码头的常客。
不管刮风下雨,码头都能会看到顾淮阳固执的身影,有时候站一会儿就走,有时候一站就是一天,雷打不动。
而另一边,顾淮笙他们却没那么多心思却关心顾淮阳的事情。
成王那边勾结外敌证据确凿,虽有赵越掌控大局,没翻起浪,却也闹腾了一阵,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儿。等成王一事告一段落,时间已经进入了春末,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夏天就要来了。
成王的事,顾淮笙直接插手的不多,却也背地里做了不少,虽不及赵越忙碌,却也分身乏术。
尤其近来推行新政,小皇帝在赵越的帮衬下大刀阔斧政治贪腐,一大波官员落马,导致六部空缺,小皇帝无视顾淮笙的意愿,强制将他破格提升六部尚书,害他天天忙成陀螺,想偷懒都不行。一天天都在六部转悠,就更没闲暇顾及顾淮阳那边了,所幸赶上三年一度的春闱,在新晋一批学子里抓了一批壮丁,陆续填补了职位上的空缺,这才让他得空闲下来。
这一闲下来,便想起了顾淮阳那边,拉了果壳儿来问情况:“淮阳近来如何,前些日子听你说他见天往码头跑?”
“是啊。”果壳儿叹气:“现在依旧见天儿跑着呢,戏也不唱了,大少爷看着也头疼的紧。”
顾淮笙听的皱眉,当即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少爷是该回去看看,阳少爷别的话不听,就听您的,您回去可得好好劝劝。”果壳儿都跟着出了门才想起来:“哦对了,眼下这个时辰,阳少爷人应该在码头那边,得去那边找人才行。”
顾淮笙点了点头,果壳儿便不再废话,小跑着先一步去找安公公准备马车了。
主仆俩赶到码头,果然老远就看到顾淮阳抱膝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消瘦单薄的背影安安静静的透着寂寥。
顾淮笙没让果壳儿跟,让人在马车里等着,便下车朝顾淮阳走了过去。他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然而直到在顾淮阳身边坐下来,对方也没转头给一个眼神。
“淮阳。”顾淮笙伸手环住顾淮阳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安抚地拍了拍:“跟二哥回去吧。”
“嗯。”顾淮阳倒是应了,只是眼睛依旧望着水面:“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去喝酒么?”顾淮笙道:“二哥请你。”
“喝。”顾淮阳低头笑了一声,拉着顾淮笙站了起来:“二哥身子骨弱,还是别坐这吹风的好,咱们回吧。”
“葶香阁的盈盈姑娘你认识吧?”顾淮笙一边跟着顾淮阳往回走,一边问。
顾淮阳看了他一眼:“怎么?二哥这是要拐我去喝花酒么?就算你不怕二哥,烎王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嗐,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就不知道了么?”顾淮笙眨了眨眼。
顾淮阳看着便笑了,只是那笑容稍纵即逝,终究还是褪了少年人的模样,心事全摆在了脸上。
顾淮笙看着,叹了口气:“淮阳……”
“二哥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顾淮阳打断顾淮笙:“我天天来码头,不是在期盼什么,也不是在等谁,我就是想一些事情,等想透,我就不来了。”
“想这么久了,那想透了么?”顾淮笙问道。
顾淮笙摇头:“没。”
“能跟二哥说说么?”顾淮笙勾住顾淮阳的肩膀:“说出来让二哥帮你捋一捋,或许你就明白了。”
顾淮阳一路沉默,直到马车附近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顾淮笙:“二哥,你说,乔仁义是不是被我逼走的?”
“你逼他什么了?”顾淮笙伸手摸摸顾淮阳的脑袋:“因为无法许他两情相悦?还是没能被他讹上顺他心意把自个儿卖了?淮阳,这事从头到尾错不在意,他离开,也不是因为这个,佛曰,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呀,便是占了这求不得,可感情之事不是生意买卖,也不是礼尚往来,你懂二哥的意思么?”
顾淮阳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说话。
“你只是遵从心意,没有对不起谁,他的离开,也仅是他斩断这段无妄感情而做出的应对而已,与你无关,你更不需要为此内疚。”顾淮笙拉着顾淮阳上了马车,待果壳儿识趣地去了车辕跟车夫一起,这才继续道:“所以淮阳,你旁的不用想,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所求为何就好,当真是觉得亏欠乔仁义过不去,还是别的,只有心有答案,你才能真正通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