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利:“我绝无此意。”
嘉佩义正言辞道:“我是一名医生。”
威海利哑然地笑了笑,嘟囔着:“这是句非常伟大的话。”
嘉佩抿抿唇,没有搭话。
她明白威海利想说的。就关系而言,她该是威海利的情敌。只是这情敌当得十分失败,没有让主角感受半分,反而让他的伴侣先得知。
起初嘉佩还可以用不知情来搪塞,但之后的用心治疗细心照顾却找不出借口。
但凡嫉妒心强的人大概会在这里使绊子,可嘉佩知道她不会。
因为所见之景太过惨烈,而真实要看着一个人死是格外难过的。她看见的时候都惊得掉眼泪,更别提还不知在哪的阿莱茵。女向导不想让好不容易盼到点希望的哨兵难过。
嘉佩说不清,被医生的使命感柔软女性的同情和恋情失败的难过包裹住。
嘉佩:“艾德呢?他在哪,怎么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威海利微愣,转而笑着望她。
女医生从其中嗅到点猫腻,直接坐在铺于地的被子上,挺直腰板,严肃道:“唐恩先生,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是否能回答我的问题?”
威海利:“什么问题?”
嘉佩:“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威海利笑:“你仅想知道这个?”
“你的伤很重,如果没人管,你真的会死。”嘉佩说道,跟据伤口推测,“难道是有人趁你们没防备,绑了你?虐待你?”
威海利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难道你们医生都是这么想象力丰富?!没担心,医生小姐,我只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时太粗心了。”
嘉佩:“什么任务?”
“你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相对的我也回答你了。”威海利道,蓝色的眼睛里涌动着警告的光,“我再次感谢你,摩尔小姐,能来这种地方。可你也该清楚,你来是因为法宾先生下的命令,涉及到查蒙·法宾,这件事就不是你能了解的范围。”
嘉佩怔怔,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了句好。
*
她无权管,但必须让阿莱茵知道此事。
毕竟事情涉及查蒙·法宾,那就不会是单纯的任务。
趁威海利休息,嘉佩下了楼,躲在酒吧背后。
她不知道阿莱茵的联系方式,只能找巴提克教授帮忙。
巴提克教授接到嘉佩传来的影像通讯十分惊讶,忙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一切顺利。”嘉佩道,“这是我的私事,巴提克教授,能拜托您吗?”
巴提克教授:“好,我试试,哨兵的记名册上应该会有记载,我去看看。”
嘉佩:“感谢您,还有,麻烦您不要让别人知道。”
这种私自要电话的手段终究不好,巴提克教授点头答应。
*
威海利和嘉佩在这里呆了两天。
男人的情况好转许多,已经有力气下地走路。虽然嘉佩希望他仍旧躺在床上,可恢复了些的威海利就如飞向自由的小鸟,如何劝说都不肯归巢。
威海利站在窗边,伸手拉了下格子帘,念道:“我们该走了。”
“该走了?”嘉佩震惊,“这么快?”
“这么快?!”威海利转过身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你还想继续呆在这儿?的确,这里没有帝国,没有工作,自由自在的……”
嘉佩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
威海利:“待会我会联系法宾先生,让他派人来接我们。出来这么久,小菜鸟大概要急疯。”
“不,别别,再等下。”嘉佩结结巴巴地想要阻止。
“为什么?”威海利微蹙起眉,女医生的表情略有慌乱,也不敢看他,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
向导审视的目光逼得嘉佩后退一步,她咬咬牙,只得道:“我……我叫了艾德过来。”
好像有谁往心里投了枚炸|弹,轰得一声,全世界都在扭曲。
耳朵嗡鸣不断,威海利简直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你居然叫了阿莱茵?!”他不由加大音量。
嘉佩:“是的,难道不行吗?他是你的哨兵,有权知道一切。而不是等你回去,再用谎话把他蒙在鼓里。”
“你怎么会有方式联系他!”
镇定虚假的面具分崩离析,威海利惊慌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了?”嘉佩满脸疑惑。
看骆发男人的反应,她恍惚以为自己叫来的不是熟知的好友而是一位恐怖的恶魔。
“你不懂。”威海利抓着头发,“我是背着他偷偷来这里执行任务的。我曾发誓不会再欺骗他。他一定会杀了我。”
嘉佩:“不,应该不,艾德是位很懂礼貌的绅士。”
“哦,小姐。”威海利感到绝望,“你口中的这位绅士已经迅速成长了。”
尤其在他们结合后,威海利简直不敢想象对方会如何对付他。
这时,一楼突然传来争执声。那位黑皮肤的女老板大叫地阻止一位哨兵闯入。
人未到,探索性的哨兵素已随着楼梯漫延在上,在狭小的地界展开迅猛捕捉。威海利瞬间被定在原地。他感受到那股紧迫的力量,心里又万分渴望。于是一面抗拒一面承受,心中倍感煎熬。
“他来了!”威海利愣了下,连忙蹿到窗前,不管不顾地把碍事的帘子扯下,用凳子破开封闭的窗户,“我得赶快逃走!”
“你疯了!这里是二楼!”
不明所以的嘉佩焦急地拉扯住欲往下跳的威海利。
此刻,紧闭的门被一脚踢开,充满杀伤力的哨兵素如大海般波涛汹涌地冲进房间的各个角落。嘉佩一时难以适应,脚软得几乎站不稳。
她费劲地回望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人,汗水流了满背。
嘉佩·摩尔还不知道原来阿莱茵·艾德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哨兵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风衣,高高的竖领笼着他的脸,竟让女医生联想到某种禁欲却心狠手辣的军官。他漆黑的眼睛笔直望过来,嘉佩看见,感受到里面无法形容的怒意。暗暗胆寒,又很心凉。哨兵的目光没有偏移,仅看着她旁边威海利一人。
这里仿佛即将迎来一场巨大风暴,暗涌攒动,压着两人喘不过气来。
*
威海利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始终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男人忽然想起离开后的情景。他接到法宾无礼的要求,继续为帝国探路,找寻确定在捷径里藏身的加沃。威海利在接到要求时并没有通知阿莱茵,他私心地想把这一切都埋起来。因为涉及过往,关于以前的蔷薇计划、战友温索布·加沃和雷森切曼·里哈内。他不愿意代表新生力量的阿莱茵卷入其中。
可威海利还是低估了基曼星球的防御。
他很顺利地在帝国的帮助下找到。经过轰炸的森林满是难闻的焦味,没有丁点活的踪迹,死气沉沉,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威海利害怕被基曼星球的探子监测到,只敢往偏处走。
没有茂密森林遮挡,威海利发现一处非常小的坍塌点。破碎的钢筋瓦砾相互堆积,遥遥望去像个小土堆。从外表看,原本可能是几栋房屋。这地点位于基曼星球与蔷薇星球边界线相对的中心,扮演着一个不尴不尬的角色。
威海利左右眺望,没有人,明明就摆放在边界处,却没有人拉走,也没有士兵把守,实在诡异。除非是不想让这块原本普通的地方变得显眼。
他低下身,悄无声息地在枯树木间穿越,消失在坍塌点里。坍塌点背后有一扇耷拉的铁门,里面漆黑一片。威海利矮身钻入,没想到越走越深,最后走出时周身一片光亮。威海利躲在安全的地方,观察,发现从那扇残破铁门,竟然可以直接通往一间研究所。
之后一切发生得极快。他在研究所里东躲西藏慢慢摸索,发现了加沃,也被人发现。一路狂逃,法宾联系不到,后面追兵追得紧密,他不慎坠进科学家培育的变异藤蔓池里。士兵看着他掉入,大概是觉得他活不成,守了一会就离开了。
离上次大战结束至今,十年后,这些看守的士兵居然已不认识唯一存活下来的蔷薇计划的产物,想想真是十分可笑。
而说真的,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威海利也觉得自己会死。
那些乌黑的藤蔓拥有自主性,会不断攻击,藤蔓上长有许多针,稍稍碰触就能连皮带肉一起扯下。养育藤蔓的池壁格外滑腻,根本攀不上去。
威海利都不清楚是如何躲避着攻击,如何一点点的尝试。
他仿佛被关进封闭的盒子,黑暗,凶残的嘶吼以及漫天的血味不停充斥。
可男人明白,就算吊着一口气,也得出去。他心里想着人,而那个人为他去遥远处买了甜点,他还想尝尝那份甜点是什么味道。
两人尴尬地看着阿莱茵,从窗户旁弹开,嘉佩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哦阿莱茵……”威海利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举到一半又想放下,最后窘迫地垂在空中,“嘿……”
他咧咧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阿莱茵望向他,几秒,走近,威海利被吓得直接后退几步。
嘉佩咳了声:“我、我先出去。”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阿莱茵审视,威海利可怜地披着一件破烂外套,不过他似乎也不需要,袒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叠叠绷带包裹。阿莱茵发狠地盯着那一处,尔后抬起头,流露出来的神情似乎想要把威海利活吞。
威海利不自在地瞥向别处,用手徒劳地在胸前挡住。
“唐恩向导,或许你该给我个解释。”
“我会的。”威海利立刻说,乖巧地一点都不像会在女医生面前油嘴滑舌的人。
阿莱茵还是觉得生气,气他再一次欺骗自己,更气自己没有嘉佩的通报根本就找不到他。哦,这是多么的无能。
年轻哨兵叹了口气,颓废地低下头,注意到威海利没有穿鞋。
他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上面满是伤痕,因为皮肤白皙,显得道道交错的伤痕异常可怖。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他去干了什么?是谁叫他去的?
无数的疑问不断划过,如同把钝刀在胸口上细细地划。
阿莱茵憋着张脸把威海利牵到床边让他坐下,解开风衣披在他的肩头。
“你呆在这里。”
阿莱茵满眼痛苦地看了看他,接着站起来离开。
*
威海利这个时候哪能听阿莱茵的话。
哨兵所有的想法都透过他的眼睛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