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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寄人篱下,林鹤然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但他实在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他说要和自己细致地“谈一谈”,便真让人开了一间套房,不谈风月,只谈学术。连那一丁点的暧昧都湮灭于他的雍容闲雅与威仪不肃之中。
    以至于林鹤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被他极高的专业素养与富足的学识阅历所深深折服。
    最令他佩服的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的男人,竟然如此虚怀若谷,不骄不躁。
    他既会苛刻地指出自己作品中的不足,也会耐心地提供一些改进意见,并且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林鹤然像个孜孜以求的学生一般,姿态谦逊地站在他身边,比起那些不为人齿的苟且之事,他更渴望得到这位顶尖桥梁专家的指点迷津。
    梁胤摘下笔帽,在图纸上的空白处演算一番,又在结构图上稍作修改,寥寥几笔,林鹤然便茅塞顿开,暗觉精妙,惊叹不已。
    他在学院的展览馆中见过梁胤的手稿复制品,那座可以被称为旷世之作的Steffano桥,被国际桥协评为二十世纪最优美的桥梁之一。他的作品通常着眼于结构的表现力和雕塑感,在此基础上,进而追求优雅与美丽。
    他是个严谨理智的工程师,也是个浪漫主义诗人。
    梁胤的才情远不止这些,林鹤然从教授口中得知,他钟爱音乐,擅长钢琴与小提琴,甚至开展过个人演奏会。
    当然,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梁胤,年近不惑,却早已声名显赫,似乎看淡了这些,转身迈入了资本世界的腥风血雨,开始展现他依旧卓越的商业才能。
    原来真的有人无所不能。
    林鹤然盯着男人英俊的面容发愣,心里满是敬畏与艳羡。
    “万教授说,你是他近几年最得意的学生。”
    林鹤然还没来得及妄自菲薄,便听他继续道:“确实有灵性。继续努力,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
    说罢,梁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拿起床上的衣服,竟欲离开这间套房。
    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是否搞砸了教授的蓄意安排,林鹤然只能仓惶叫住他,“梁总…”
    梁胤抬眸望向他。
    “中资环球与A大合作的那个项目…我可以加入吗?”
    男人闻言,勾唇笑了下。
    这一笑,当真是风华绝代。
    “有何不可。我欣赏有胆识有魄力的年轻人。”
    听他这么说,林鹤然像是得到了通行证一般,直直地朝他走过去。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着,如履薄冰着,说出那样羞于启齿,辱没人格的话。
    “您今晚不留下来吗?”
    梁胤从始至终都了然他藏着掖着的心思。无谓鄙夷或不屑,这些年,想爬他床的人太多,不分男女,偶尔看对眼了就临幸。
    一睡千金,从来不是谣言。
    从他床上下来的人,只要懂得进退,安分守己,有哪个不是一路顺遂,飞黄腾达?
    “我能做的有很多…”
    梁胤觉得这话甚是熟悉,似乎前不久也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能做什么?”他问。
    林鹤然心下一横,想着,算了,男的就男的吧,和这种人上床,怎么也是自己赚了。
    他咽了口唾沫,脱掉了上衣,男孩子白皙精瘦的身体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梁胤神色寡淡,抬手示意他停下来。
    等男孩子露出窘迫的神情,他温文有礼地笑笑,婉言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
    新换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话不多,有眼色,做事麻利,虽然比不上跟随他多年的陈伯,但还算让人满意。
    “梁总,还要去副市长家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梁胤才想起晚上和副市长有约。
    中资环球刚刚承接了艺术中心和国贸大厦改造的项目,副市长当然要和这位新上任的总裁搞好关系。
    更何况,老爷子命不久矣,撒手西归后,梁家由谁来掌权,明面上没有消息,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推了。”
    司机没有多嘴,给副市长回了通电话。
    刚进门,便看见一脸担忧难安的艾琳,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说重点。
    艾琳是一直负责梁胤饮食起居的保姆,前不久才从瑞士来到中国,继续她原来的工作。跟了梁胤十几年,也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格,很少有这么反常的时候。
    “先生…少夫人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已经有两个小时了…我在外面喊了很久,少夫人也没开门…”
    梁胤把西装外套递给她,“知道了,重新准备晚饭吧。”
    他上了楼,走到洗手间前,本想直接推门而入,似乎觉得不妥,便敲敲门。
    除了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其他动静。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他推开门,看见女孩子抱着双膝坐在花洒下,瑟瑟发抖。右手不断地抓挠着左手腕,指甲深陷肌肤,抠破了皮肉,渗出血,混着冰凉的水流到地面,染红了白色的瓷砖。面积不小的洗手间,看上去像是案发现场,颇为触目惊心。
    她仿佛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疼痛,目光空洞地望着他。
    看清了来人,她嘴唇动了动,无助地流着泪,眼睛里全是恐惧与害怕。
    她忽然把头埋在膝间,一遍又一遍地祈求道:“你…不要过来…不要…求求你…”
    他置若罔闻,踩着满地的血水,走了过去。
    像是第一次回应她的求助一般,梁胤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伸出手,任由水花打湿他的衣服。
    “起来吧。”
    听见男人温和醇厚的声音,初久缓缓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静如湖面。像是被注入了安定剂,不再歇斯底里。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刚碰到他,仿佛触电似的,迅速收回,却在半空中被他握住,清晰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如此数秒,他松开,将浑身湿透的人从地上抱起来。
    站在门外的艾琳目瞪口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提醒她失态了,又温声吩咐道:“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
    “先生…还是送少夫人去医院比较好。”
    梁胤问怀里的人,“想去医院吗?”
    女孩子摇摇头,看到他衣领前襟上的血迹斑斑,抱歉地咬唇,“三叔…对不起。”
    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把她放到床上,“换身衣服。”
    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初久拽住他的衣袖,眸中又蓄满了泪水,期期艾艾道:“三叔…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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