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的石门断裂在地上,一眼望去里面是十几具腐烂的尸骨,在他们身侧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虽然尸骨腐烂难以分辨面容,但还能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有些身体扭曲,有些是斗成了一团,而整个后殿石刻因为这些人的打斗残破不堪了。
墙上本该是刻满了武功秘籍,但却被人故意以利器化得模糊不清,那些地上的碎石就是从被刮挖下来的。原本满室的石刻只余下了天山折梅手与龟息功能够大致辨识,其余地都是残破不全。
林朝英曾经说过逍遥派的武功有些古怪,如果自身内力不足,定力不够,冒然去练习逍遥派的某些武功,实则是自寻死路。
乐远岑看着这一屋子自相残杀而死的人,她只能猜测也许是这些人内力不足,心性不稳而导致了走火入魔。他们在死前毁坏了大半的石刻,可能是发了疯,可能是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后来人得到。当时闹出的动静,极有可能就是闹鬼传闻的源头,而后也再也没人敢入灵鹫宫。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过躲过时间磨砺的事物太少了。
乐远岑抄录下了天山折梅手与龟息功的功法,并且将这些尸骨简单地埋葬了,她就离开了灵鹫宫。
她原本希望来到此地能够见识逍遥派的各路高深武学,那些残缺的石刻里,依稀可见北冥神功、小无相功、不老长春功等等字样,可功法内容都毁去了。而如今她只得了两套武功,不能说没有遗憾,但她也知足了。
天山折梅手虽然只有六路武功,不过其中仿佛已经含蕴了剑、刀、鞭、枪等等诸多兵刃的繁复变化,可以说让天下众多招式化在其中。
龟息功亦是一门神奇的内功心法,它并不能快速增长内力,而是经由潜心、潜息、真定、出定四部分构成了一种能够调养生息的武功,也许乍一看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不过能练得仿佛冬眠假死一般,说不定也会别有用处。
如此一来,乐远岑就在缥缈峰山下的小镇里住了下来,潜心修行天山折梅手与龟息功。她一练就是小半年,在感觉是熟练掌握之际,才重新动身返回中原。回程的路上,她随着商队走了前半段路,而其后的一段路快要接近西夏范围内,她对那一带也不算陌生也就单独上路了。
不过时节进入腊月,气温就骤然降下了很多,开始了大雪纷飞的日子。
对于乐远岑而言,早一日前往边境城镇喝上一碗热汤才是美事。她在心里计算着时日,转眼就是过了一年,去年此刻是在终南山的古墓,今年则是西夏边境,而等天气稍稍回暖一些,她就该前往终南山找王重阳进行比斗了。
王重阳并不会手下留情或是故意相让,他该是有作为一位武林高手的觉悟,他们的比试用尽全力,才是对双方的尊重,更是对林朝英的尊重。
谁想到比试尚未到来,乐远岑却是又重遇了欧阳锋。
因为风雪徒然加大不利于行路,乐远岑就打算那在一个破落无人的小村子里暂且住上一晚,不曾想这回是又被她撞上了一件‘大事’。
“阿俪,你坚持住,再坚持一下就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乐远岑走到一处看着还能住人的木屋前,她就听到了欧阳锋压抑的说话声。
卫俪虚弱地说着,“阿峰,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生下来。”
欧阳锋紧紧握住卫俪的手,卫俪说一定要让孩子生下来,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眼见卫俪身下的血水越流越多,但他是完全束手无策,就能以内功护住卫俪都做不到,因为他的内力带着毒,而暂且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收发自如毒素。
这时,欧阳锋听到了雪地上轻微的脚步声,从那半掩的木门中一看来人竟是乐远岑。
“乐远岑,只要你能保证这个孩子健康出生,他们母子平安,那么我欧阳锋允诺必然奉你为白陀山庄的上宾。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乐远岑顿在了木屋之外。她的运气够好的,之前想着别再遇到欧阳锋,偏偏赶上卫俪产子了。欧阳锋的话,她只信一半,就是后半句的迁怒,至于前半句那是要大打折扣,不知他何时就会反悔的。
当下,欧阳锋是威胁也好,是示好也好,都不重要了。
即便乐远岑不以助人为乐为本,却也不会看着一个难产的孕妇需要帮助而无动于衷。只是她曾经阅读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去帮助人处理难产的问题。
“这根本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也是武林高手,怎么就不会帮人生孩子了。我想帮忙,你说怎么帮?”
欧阳锋真要吹胡子瞪眼了,“我是男的!怎么会想到要学接生呢!”
“那我就必须会了?”乐远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卫俪身边,看着卫俪脸色的挣扎与痛苦,她也是无措。
在荒郊野外根本找不到大夫与产婆,她能想到的难产处理最终解决方式也就只有听说过的破腹产,只是这一刀下去,卫俪估计活不成了。
“你们不要吵了。阿峰,我知道我们错了,可是孩子他没有错,我一定要保住孩子。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叫欧阳克。克己复礼,不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世,更不要让他重蹈我们的覆辙。”
卫俪最后咬牙说到,“阿峰,动手吧,破腹取子。”
欧阳锋狠狠咬紧了牙关,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于是,欧阳锋看向了乐远岑。
第20章
乐远岑觉得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荒谬。她看着欧阳锋与卫俪,这两人一个挣扎一个痛苦,似是把欧阳克能否来到人间的决定权交到了她的手上。此时,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是两个可能都活不了的危局。
苍天明鉴,其实她与这两人压根不熟悉,为什么要让她来做抉择?
而今不论她做了什么,只怕都不会被欧阳锋记下一份恩情,因为有的人就是喜欢恩将仇报。不过,她从不求欧阳锋的知恩图报,这一刻她希望卫俪与孩子都能平安,她愿意尽全力去帮助卫俪生下这个孩子,仅仅是出于她做人所求的问心无愧。
之后的几个时辰,三人都经历了一场极大的折磨。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又是荒郊野外的木屋里,没有接生经验丰富的产婆,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谁也记不清欧阳克究竟是怎么被生了下来。
乐远岑并没有一刀剖开卫俪的肚子,她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经验,并不认为这种手术能够无师自通,最怕是一刀不稳直接刺死了孩子。
这一刀还是要切的,既然是难产孩子出不来,乐远岑就直接侧切开了卫俪的宫.口,也不管切的刀口是深是浅,是偏大或是偏小,此时全都交给天意了。她再用内功护住了卫俪,让卫俪硬是撑住不要晕厥将孩子挤了出来。
之后,乐远岑以用歪歪扭扭但针脚还算细密的针法,缝住了卫俪身下切开的伤口。欧阳锋不知往卫俪嘴里塞了多少补血养气的丹药,也硬是吊住了卫俪已经气若游丝的性命,却也不知道能让卫俪支撑多久。
在手忙脚乱了一通后,三人的手上脚下全都是血迹,唯一算得干净的只有包在乐远岑外衣之内的婴儿。
木屋外的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竟是已经到了天光微亮的时候。
屋内一片静寂,屋里的人都累了。
昨夜,屋内差一点就连通了鬼门关,幸而四个人如今都还活着,虽然谁也说不准自己到底能活多久。
睡着的是木床上的卫俪与襁褓中的欧阳克,这孩子也就是刚出母体时哭了哭,然后他就安静地睡着了。然而身心都很累,但都没有休息的是乐远岑与欧阳锋。
以乐远岑还算精准地看脸之术而言,她觉得欧阳克这个孩子长得不错,融合了欧阳锋与卫俪的优点。如果将来不长残了,长大后能够有一张迷惑无知少女的脸。世人多半都爱美人,但谁说得清皮相下会有什么样的心肠。
卫俪希望欧阳克能够克己复礼,不要像她与欧阳锋那般犯错,也不知能否实现。而所谓的不要犯错,恐怕指的是卫俪与欧阳锋两人之间一段错误的感情,那又究竟错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想要查清其中纠葛也不一定困难,欧阳锋已经自报家门,他来自白驼山庄,那应该不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