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踏进这里、在这踩钢丝一样的地方步步为营地待了那么久,见过无数人、甚至意想不到谨慎的人都坠下悬崖、死得粉身碎骨,如今轮到她自己了,也不算意料之外。
古时候新登基的皇帝,哪个上台之后不是把前朝皇帝的人全部都一个不落地诛九族赐死?身为帝王,永远都是自己亲手培植的人用得舒服,用前朝培植的人怎么可能会踏实安心?——免得夜长梦多,复兴旧朝。
所以,大树要是倒了,作为大树的心腹,必然跟着倒。
tim一旦走人,她必须跟着走。
能在这个地方工作,在普通人看来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千万里挑一的机会,手握重权,呼风唤雨,风光无限。
可是只有在围城里面的人才知道,这里其实是个无穷大的棋盘,每一天都在下着黑白棋子的游戏,一步差池,便是你死我活。
…
消息来得比预想当中的还要快。
tim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就直接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合上门,英俊的中年男人面色苍白地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措辞作为开场白。
“tim,我已经知道了,”她站在沙发边,直接了当地开口道。
tim一怔,抬起头看向她。
“我衷心感谢这三年来你对我的所有栽培和照顾,”她微微倾斜身体,“你是个无可挑剔的老板,但今天这件事情最应该感到悲伤的人不是我。”
良久,tim闭了闭眼,“今年是我在克伯宫的第十九年,我问心无愧。”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在这里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和热情,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去a国开会吗?”tim轻声打断,“七月中旬,为期一周。”
“记得。”
“那一次,我不小心踩到了雷区,可我在当时并不知情,饶是现在,我也并不知晓真实的原因。”
“严重到需要让你永远离开克伯宫的地步?”
“对雷区的所有者来说,或许是严重到需要让我永远离开克伯宫的地步。”
菱画觉得此刻她再说什么都显得无比苍白,看tim的意思,事已至此,应当是已经板上钉钉,无力再回天。
说起来,tim是她心中当之无愧为人处事最为谨慎的人排行前三,任何蛛丝马迹都力求完美是他一直在不断以身作则指导她的地方,也是被整个组织上下所有人称赞的模范。
可克伯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会是谁被强行将军出局。
“rene,这是我欠你的,你可以要求……”
“boss,”她抬了抬手,“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已经说过,这跟你并无干系,况且,有克伯宫的背景,我应该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任何一份同样级别的工作。”
tim一动不动地凝视了她一会,从沙发上起身,朝她微微鞠躬。
就在此刻,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菱画与tim对视一眼,她走过去,轻轻扭开了门。
只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站在门外,那人身材高挑,穿着得体的职业装,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chase希望你们在两个小时后就离开这里。”那个女人冷冰冰地开口道。
她一蹙眉,挡在了tim的前面,“一个用了十多年的办公室没有办法在两个小时之内就撤空。”
女人摆了摆手,“那或许你们可以选择把东西全留下,直接走人,这样省事,我之后也会让后勤部门来把东西全扔了的。”
菱画的额头瞬间青筋直跳,他们在办公室门口对话,附近办公区域的人全部都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的身上。
“ok,”
半晌,她朝那个女人笑了笑,用特别温柔的声音说道,“then please fuck off(那么请你滚开)。”
那女人听得整张脸瞬间都绿了,刚想要开口说话,她直接把办公室的门摔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
回过身,tim抱着手臂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让我最后耀武扬威了一次。”
她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不能愧对你曾经给我起的母豹子绰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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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tim带着最重要的一些私人物品离开了办公室。
而她的东西不多,两个箱子就能搞定,原本tim想让帮自己搬运的工人也帮她一起搬下去,却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个地方的任何一点米大的消息永远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所有角落,在她整理东西时,许多人都走到她的桌边和她拥抱告别,她能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真心为她难过、惋惜与不舍,就像gaga这样的,哪怕她离开了,她也依然不会失去这份友情,可相对的,也有些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
人总爱打落水狗。
当抱着两个箱子等电梯下楼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意外地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刚才对那个替代者的跟班女那一仗打得太漂亮的缘故吧?她想,如果她也能这样甩那个替代者一巴掌,她应该会更愉快一些。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刚才那个跟班女,下意识地,她马上朝跟班女的身边望去。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年轻英俊男人手里持着电话,微微低着头讲着电话,和跟班女一起走出来。
看来上帝永远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