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才在栈桥的小亭子里坐下的卫明沅,很快便看见她的两位哥哥热身完毕以后,互不相让地比赛起来。
冬天因着天气的缘故,本来就少活动,难得出来一趟,两位男儿自然放开来耍,谁都不服谁。这第一样比的便是滑冰的速度,卫明沅起初还提着一颗心担心他们摔倒,只是这担心在看到他们熟练矫健的身姿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开始为他们加起由来,一会儿是大哥加油,一会儿是二哥快点,大哥要追上来了。
少女银铃般的欢呼喝彩声因着周围的空旷而传得很远,湖面上并非他们一家在冰嬉,不少人马上便注意到了这兄妹三人,于是有羞答答地看着湖中英武的男儿的,也有偷瞄亭子里娇俏的少女的。只是,在探明这三人身份以后,却都放下了接近的心思。
卫家小姐不必说,那是已经赐婚于宁王的,未来的准宁王妃,皇上对宁王爱护,谁敢去触这眉头?至于那冰面上的两位男儿,便是神女有心,也要顾着点矜持,且,这兄弟俩的前程未定,那些个世家小姐夫人都在观望当中,轻易不肯主动踏出一步。
在卫家兄妹之后到来的襄阳侯世子赵赟远远地看着卫明沅越发娇俏的小脸,犹豫了一瞬,最后一咬牙,也脱了外袍,换上冰鞋,滑到卫明彦的身旁,唤一声,“表弟。”
赵氏出身襄阳侯府,现任襄阳侯赵蠡乃其嫡兄,世子赵赟和卫家姐弟自然是表亲,方姨奶奶和老侯夫人钱氏关系不错,卫清朗也有出息,因而,两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此时见了,自然要相互见礼,卫明彦停了下来,向他拱手,“德通表哥。”德通乃赵赟的字。
“姑母和姑父可是也来了?不知我稍后登门去打声招呼,可还方便?”赵赟是知道卫家有处庄子在这附近的。
卫明彦连道欢迎,“爹和娘看到表哥来,肯定会很高兴。”
正说着,滑在前头,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家兄长没有跟上,妹妹也不喝彩了的卫明哲也滑了过来,和赵赟见礼问好。
赵赟笑着说了一句“明哲表弟长得越发高了。”卫明哲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卫明彦于是埋汰他一句,“能不高么,他啊,就是个饭桶。”
赵赟顿时喷笑,卫明哲则是敢怒不敢言。
笑过以后,赵赟便不着痕迹地朝栈桥亭子那看了一眼,“明沅表妹也来了?说起来,自从百花宴后,便没再见过表妹了。”
百花宴,他也去了,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不如何出彩的表妹,反而被荣家姐妹花吸引去了目光。孰料,如今一个进了宫,颇得盛宠,一个却“不慎”毁了容貌,真是造化弄人。再看往日不曾为意的小表妹,却出落得越发钟灵毓秀了,那娇俏有生气的小脸,叫人移不开眼睛。
卫明彦心念转动,眼睛闪了闪,便开口道,“舍妹不日即将嫁入王府,太后娘娘赐下司礼嬷嬷来教导规矩,于是少了走动。”
这不是他刻意炫耀,而是,有些事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赵赟于是偏转了目光,笑了笑,目光坦然,“合该如此,只是委屈明沅表妹了,她那样活泼的性子,怕是坐不住吧?”说得好像多了解卫明沅一样。
从前的卫明沅是养得娇了些,却不是现在的卫明沅,卫明彦不欲多做解释,耸了耸肩,笑了笑,没有多言。
猪队友卫明哲此时却提议去卫明沅那边讨杯茶喝。
赵赟于是看着卫明彦但笑不语,无法,卫明彦只好邀他同去,在心里给卫明哲记了一笔,打算回头再找他算账。
卫明沅远远地看见两位哥哥停下来和人说话,却看不清那是何人,直到他们走到离这几米开外的地方才认出来,那是襄阳侯府的世子赵赟,也是原著里荣秀兰最后所嫁之人。和女主做对的荣秀兰自然没有好下场,襄阳侯府在二皇子登基以后也因此受了些牵连,但他们弃车保帅,及时休了荣秀兰,以此保住了爵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襄阳侯府气数将尽,起复之日遥遥无期。
在原著当时的情况下,襄阳侯府这样做无可厚非,荣秀兰这个恶毒女配被休,最后穷困潦倒,读者们只觉大快人心,也少有人会去批判襄阳侯府的无情。
卫明沅不是圣母,明白荣秀兰那是恶有恶报,但看到赵赟的脸时,却忍不住会联想,他把一纸休书摔到荣秀兰脸上,冷酷地抱走他们共同孕育的一对双胞胎时的情形,也因此对赵赟热情不起来。
等他们到了近前,她便小心翼翼地也下了栈桥,站在冰面上,矜持得有些冷淡地向他见礼,让卫明彦高兴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对赵赟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教导小妹的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佟嬷嬷,有些不苟言笑,小妹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学了去了。”
赵赟连道无妨,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有些烦闷,不过,他还没有忘记到此的目的,笑着对卫明沅发出了邀请,“学规矩也不急于一时,须讲究个劳逸结合。母亲前几日还念叨明沅表妹来着,表妹若有空,不妨来府上和婉儿她们聚一聚,也好松快松快。”
他此来的目的,除了想要靠近来好好瞧瞧这位即将当上宁王妃的表妹以外,也是打着想要进一步拉近两家关系的主意。
这样的情形,卫明沅在卫明昭那碰得多了,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矜持地浅笑了下,便为难地开口道,“此事还需佟嬷嬷开恩才行,我也做不得主,不过,表哥放心,但凡有时间,我一定央了母亲回去看望舅舅和舅母。”当然,还有方姨奶奶。
没想到小表妹也变得圆滑了,赵赟微微惊讶过后,也没再强求。临别前瞄了一眼栈桥前的一个圆形坑洞,提醒道,“表妹在栈桥上观看,可得小心这坑洞,切莫失足了。”
栈桥前被人砸开了一个圆形的坑洞,不小,想来砸了没多久,还未重新结起冰来,卫明沅早先便看见了,猜想着约莫是先前有人在这冰钓砸的,便不以为意,亭子里有栏杆,她总不至于自个越过栏杆往里跳不是?
不过,赵赟的善意提醒,她还是挺受用的,于是回给他一个真诚的笑,谢过他的好意。
赵赟被她如同昙花乍现的明媚容光晃了眼,愣了一瞬,忙转开视线,平复内心的悸动的同时,匆匆拱手作别。
卫明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和爹提一句,免得日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卫明沅再次回到了栈桥上的亭子里,喝了一杯热茶以后便见两位兄长舍弃了溜冰,转而耍起了冰上杂技。
一会儿“娜吒探海”,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双飞燕”,等等,好不灵巧。看到精彩处,卫明沅忍不住蹦着跳着拍手叫好,全然没有注意到自个已经来到亭子的边沿,脚下的木板被她踩得吱吖作响。其他丫鬟小厮也看得专注,没有察觉。
直至卫家兄弟正配合着做一个高难度动作,而卫明沅也紧张地一把抓住亭子的护栏,随着轻微的一声啪嗒,护栏断裂,卫明沅收势不及,一个倒栽葱连人带着那一截护栏一头摔进了那一个坑洞里,冰寒刺骨。
幸而,卫明沅是懂得凫水的,一阵手忙脚乱以后,她便被大哥从坑洞里拉了出来,裹上了斗篷,送上了暖手的手炉。
卫明沅牙齿打着颤,将那一截木头塞到大哥手里,而后爬上了二哥的背,匆匆赶回了卫家位于梅花山南面脚下的庄子。
路上遇到了正在返程的赵赟,待了解了情况,也跟了上来,殊不知卫明沅在见着他的一瞬,第一个念头是,在心里吐槽他“乌鸦嘴”。
泡澡、更衣、喝姜汤、请医过后,卫明沅躺在床上看着背过身抹眼泪的娘亲,心里有些内疚——又害爹娘和哥哥们担心了,是她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新啦
第24章 怀疑
“娘,大夫的话我都听见了,虽说受了寒气,若是调养不当,恐会坏了底子,但也只是如果而已,并非一定如此。女儿答应您,会好好吃药,尽快好起来,不让您担心的,好吗?”卫明沅开口安慰道。
赵氏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方才见女儿闭着眼睛,以为睡着了,加上心急,才会在女儿房里就迫切问了大夫如何,不曾想女儿竟是假寐,大夫的诊断都叫她听去了。
她原本就担心着女儿会好不了,到时候坏了底子,莫说和宁王的亲事还能不能成,便是其他人家,也难嫁得成,一时悲从心来,如今听女儿如此孝顺地反过来安慰自己,更是泣不成声。
卫明沅无法,只好坐起来偎在她怀里,环着她的腰,撒娇道,“娘,女儿的身子就靠您了,您莫哭了好不好?害母亲担心,是女儿不孝。”
赵氏闻言,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目光坚定下来,拍着卫明沅的背,似是说与她听,又似是给自己鼓劲一般,“阿沅别怕,有娘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卫明沅“嗯”的应了,心中却想着回头去喝点空间里的灵泉水,再到灵泉里泡一泡,将一身寒气都给去了,不让爹娘和哥哥们担心。
正当卫明沅喝过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时,去调查事情的卫明彦和卫明哲一脸阴沉地回来了,赵赟也在一旁,姑母家发生这样的事,他理应留下来帮忙。
卫清朗坐在庄子的书房里,问起了卫明彦调查的结果。
“那栏杆被人做了手脚,并非因朽蚀而造成的断折。下手之人拿钻子从栏杆下方钻孔,将它里头钻了个空,轻轻一推就会折断,从外头却看不出来。而栈桥前的坑洞,咱们一行人到时尚未重新结冰,规模也不小,孩儿斗胆猜测,有人在咱们到达之前没多久做的手脚。派人向早先在湖上游玩的子弟问过,却都道在咱家到那之前,曾经有一披着蓑衣遮得严实的人在那处垂钓,这样的人太过普通,想要找出来很难。”卫明彦皱着眉头将自个的思路和探查的方向一一道来。
卫清朗听了尚能忍住气,没有妄下判断,而是转向侄子赵赟,问道,“德通于此事可有见解?”
赵赟见姑父和两位表弟的目光转过来,定了定神,略略组织一番语言过后,才将所思所想娓娓道来,“依侄子看,虽说已然证实了此事乃有人蓄意为之,并非意外,却也不能断定对方是为针对表妹而来,毕竟当时在冰湖上玩耍的不止卫府一家。要判断表妹是被人设计针对还是替别人受了无妄之灾也不难,只需将府上知晓几位表弟妹出行去向的下人审问一番即可。毕竟,此事如此巧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卫清朗赞赏地点了点头,继而转向长子,“此事就交与你去办了。”
“爹,那我呢?”卫明哲急切地想要帮忙。
“你跟着你大哥,给他打下手,多学着点。”卫清朗瞧他并非胡闹,便由他去了。
继而对赵赟和颜道,“德通可见过你姑母了?今日天色已晚,不若留下来一同用饭?”
赵赟在卫清朗这里刷够了存在感,料想着姑母此时也无心招待,便识趣地告辞了,卫清朗挽留了两句,便着长子亲自送他到院门去了。
等回到后院,见了夫人,看她虽形容憔悴了些,却也没再一蹶不振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赵氏见了他,忙问,“如何?”
卫清朗虽然不欲妻女担心,却也怕把事情隐瞒了,她们日后会没了防备,于是言简意赅地将长子调查来的情况一一告之,“……如今就看咱府上是不是出了内鬼了。”
赵氏闻言恨得差点咬碎了银牙,不管是被针对也好,无妄之灾也罢,终归是她宝贝的女儿受了苦,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卫清朗伸手将她攥紧的拳头裹在掌心里,让她放松,许诺道,“别担心,我总归不会叫咱闺女白白吃了亏的。”
闻言,赵氏心里好受点,转念又开始思索起来他们卫府得罪过的人,特别是卫明沅得罪过的。很快,荣秀兰的名便跳入她脑海。自家闺女从前娇嗔可爱,后来足不出户,严守规矩,说起来,得罪过的也就荣家那位二小姐,若此事真是冲着女儿来的话,她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毕竟女儿赐婚给宁王府,虽然幸灾乐祸的不少,但也不乏眼红之人,即便不为宁王这个人,为着他背后象征着的权势,宁王其实不愁没人嫁的。
“夫人在想些什么?”卫清朗看她神情时而苦恼,时而眼前一亮,又重新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发问。
赵氏看了他一眼,再看房间的窗户门扉都关严实了,这才将自个的猜测说了出来。
“荣国公府?”卫清朗将荣秀兰的名字念叨了两遍,在赵氏注视的目光下,很是镇定地划一下了下一步的安排,“有劳夫人帮忙查探一番荣国公府近日是否有人也到了梅花山来。”
他知晓赵氏此时除了照顾女儿,其他什么都顾不上,却也不愿看她精神太过紧绷,于是让她也参与进来,好分她一点心。
赵氏心里不好受,也的确需要点事情来转移点注意力,否则她恐怕会把自己逼疯,于是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卫清朗又看过女儿以后,看她脸色虽然白了些,但尚算精神,心下舒了一口气,至于那些腌臜事,暂时却没有打算告诉她,只让她安心养病。
卫明沅乖乖地听话,晚些时候再次喝药时却偷偷拿灵泉水兑着喝,感觉到浑身暖融融的热意以后,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怕好得太快会引人怀疑,她恐怕会马上就灌一大海碗灵泉水,外加跑到空间里拿灵泉水泡澡将通身寒气尽数去了,不会这么慢慢磨。
第二日,大夫再来给她看诊时,虽然有些奇怪她恢复的程度和速度,但也没有多问,只归结于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同样的药,有些人吸收得好,自然好得快一些。
当听到大夫说按着女儿对汤药的吸收情况,以及身体恢复能力来看,日后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赵氏喜极而泣,连道卫明沅是个有福的。
又塞了大夫不少银两,除了赏钱,还有封口费的意思。女儿曾经被大夫诊断因为寒气侵袭而可能坏了底子的事,如今不作数,便也就不曾存在过,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大夫也怕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因而会意地表示只注重最终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倒是不必太看重。
赵氏满意了,卫明沅看她松开的眉头也放下心来,趁着她高兴,忙问起了事情的调查情况。
赵氏略一迟疑,看女儿精神尚可,也希望趁机教导女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于是将她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她。
“荣国公府那边倒没有人来了这梅花山下,兴许是娘猜错了,如今,只能看你爹和你哥他们在府里盘查得怎样了。”她如此说道。
卫明沅听了以后却若有所思,原著里没有类似的情节发生,却曾经提及,赵赟的一个宠妾张氏,在荣秀兰之前怀了身子,最后在冰天雪地里失足落水落了胎,从此不育,虽然没有明晃晃的证据证明是荣秀兰所为,但读者的上帝视角以及女主荣秀玉的嘲讽一笑都表明了荣秀兰的不干净。
也因此,和她娘一样,卫明沅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荣秀兰,只是,没有证据。
事实上,经过一晚上的审问,卫明彦的确揪出了一个有问题的车夫,因为赌博欠债而被人利用偷偷将府上小姐的行踪去向告诉了接头的线人。对方狡猾,那线人不仅包得严实,而且故意压低了嗓音,要找出来,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虽然因此而确定了的确有人在针对卫明沅,可卫家父子的调查还是走向了死胡同。
万幸的是,卫明沅恢复得很好,最坏的情况也没有发生,倒叫那设计者的谋算落了空。鉴于当天看到此事的人不少,外间对女儿的病和身子也有了不好的猜测,卫清朗最后决定敞开门来接待登门探病的客人,将女儿无碍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不好的传言消弭的同时,也气一气那设计者。
卫府开门迎客,这头一个递帖子登门的却是卫清朗意想不到的一个人——宁王。
宁王在卫明沅这边安插了人,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甚至一言一行,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事发时,他正在离梅花山不算远的一处温泉庄子里休养,得到消息以后,只是挑了挑眉,说了一个冷冰冰的“查”字。
此时见到卫明沅,看她无事,眉眼舒展的同时,又忍不住敲打她,张嘴就是两个字——“太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麻麻,有人笑我倒栽葱一头栽进坑里的姿势太销魂,都怪你干嘛写得那么直白。
作者君一摊手:怪我咯,谁叫你笨,别人都提醒你了,你还不当一回事,笨人自然有笨笨的掉坑姿势咯~
小沅沅:麻麻忘记申榜也挺笨的→_→
作者君转头请来了大宁宁:上,我赐予你教育我闺女的权力!
大宁宁跃跃欲试: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