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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钟采蓝视若无睹,只是紧紧捏着证物袋,低低呢喃:“这个……是她失踪那天,我给她编的……”
    曾队看了聂之文一眼,他很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他这才问道:“很普通的手绳,你确定?”
    “你不知道,”钟采蓝抬头看着他,“那个时候,我们女生之间流行这个,可我手笨,手工一向做不好,这里本来应该有个活套可以调整大小,但是我实在学不会,就把每根绳子打了个死结。”
    曾队接过证物仔细一看,果然如钟采蓝所言,这条手绳一共四根绳,怪异地打了一个巨大的死结,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万雨馨。”
    时隔十多年,钟采蓝还是瞬间叫出了她的名字,清晰无比,从未忘记。
    曾队却不太清楚,他调任到这里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你仔细把这件事和我说一说。”
    钟采蓝整理了自己的回忆,缓缓叙述这段被她深埋的记忆:
    “我和万雨馨是小学同学,之前一直不怎么熟悉,后来换了一次位置,我俩成了同桌才好起来的。那段时间,我们正好在流行编手绳,她手很巧,我就比较笨,怎么都学不会,她就一直教我,脾气很好,人也很好,会给我吃她的糖……”
    曾队想说让她重点讲一讲失踪那天的事,但忍住了。
    好在钟采蓝也察觉到了不妥,快速进入了正题:“那天,我好不容易把手绳编好了,就说要送给她,她也不嫌难看,就戴上了。放学了,我们俩一块儿回家,我想多买几根绳子,就进店里去挑,她嘴馋,在路边买炸鸡柳吃。”
    这些童年记忆虽然早已深埋心底,可挖出来的时候,竟然锃亮如新。
    她还记得当时那些绳子一毛钱三根,廉价的材料,鲜亮的颜色,她只有五毛钱,所以精挑细选,好看少见的例如粉紫色的绳子要靠抢才能买到。
    她想给万雨馨编一条好看一点的,紫色和淡粉色,比番茄炒蛋少女多了。
    挑线的间隙,她回头看了万雨馨一眼,似乎想让好朋友给自己出出主意,可万雨馨拿着装着鸡柳的小纸袋,蹲在路边和一只流浪狗分享美食。
    她也就没有叫她,自己专心致志地挑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满头大汗从人群中挤出来。
    “她明明之前就站在那里的。”钟采蓝撑着头,喃喃道,“就站在那里,可是我买好东西去看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找了她半天,都没看见她,还以为她不等我自己先回去了,生气了好久……”
    可是,当天夜里,班主任就打电话到家里了,江静值夜班不在,她困得迷迷糊糊的起来接电话,还很奇怪班主任为什么会半夜打过来。
    可就好像是这次郭小晗失踪一样,万雨馨没有到她家里,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二天,她身边的座位空了。
    万雨馨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她的这个童年好友,以白骨的形式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曾队听罢,点了点头,和她确认几点:“她那个时候是在喂一只狗?你确定吗?记得那么清楚?”
    钟采蓝一时没有说话,好半天,她才道:“我写下来了。”
    曾队略显意外:“日记?”
    “差不多吧。”钟采蓝含糊道,“反正,肯定是一只狗,乱糟糟脏兮兮的,雨馨很喜欢狗……”她说到这里,心头猛地一跳,抬头去看曾队。
    他紧锁着眉,神情凝重。
    钟采蓝脑子里闪过无数变态杀人狂的案例,眼皮子狂跳:“不、不是吧,同一个人?”
    她问得牛头不对马嘴,但曾队并没有否认,只是道:“现在还很难讲,希望不是吧。”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钟采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郭茂源,便接了起来:“郭叔叔?”
    “采蓝。”郭茂源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紧张,“你在哪里?”
    “我和曾队长在一块儿。”
    “我听说,新发现了一具尸体……”郭茂源艰涩道,“你看过没有?”
    钟采蓝立即道:“看过了,不是小晗。”
    “噢噢噢。”郭茂源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钟采蓝没敢提连环杀人犯的可能性,只要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你先回去吧。”曾队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对了,留个电话,有事我联系你。”
    钟采蓝没动,而是问:“您给我个准话吧,让我心里也有个底,我妹妹……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钟小姐,案件还在调查之中,在有结果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测。”曾队道,“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如果想到别的什么,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钟采蓝定定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聂之文进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可能真的中暑了。”钟采蓝勉强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也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你妹妹。”聂之文给她倒了杯热水,温言安慰。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让人放松信任的气质,钟采蓝喝了口热水,渐渐放松下来。
    聂之文便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看她似乎想要推拒,加重了语气,“不必客气,反正也是顺路,再说你妹妹的事……我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钟采蓝低头想了想,道:“那你送我去中心广场吧。”
    她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一会儿,并不想回家,也不想面对江静。可聂之文似乎是误会了,看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钟采蓝什么都没有解释。
    傍晚的广场要比中午热闹许多,不甚富裕的人家不舍得开空调,便拖家带口到商场里乘凉,尤其是为了招揽人气,商家还特地搭建了几个充气城堡供孩子们玩乐,更是让孩子们乐不思蜀了。
    然而,现在看到这些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们,钟采蓝只觉心惊肉跳。
    聂之文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属一流:“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要不然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没事。”钟采蓝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是想买点东西。”
    聂之文不好多问,开门让她下去了。
    钟采蓝一开始的脚步有些迟钝,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对聂之文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聂之文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钟采蓝,对她挥手告别,这才接起了电话:“喂,大哥?嗯……对,两具尸体……在新承包的那块地上,嗯,我让人报警了,警方会处理……应该不要紧,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采蓝的背影,这才开车离开。
    钟采蓝没有注意,她进了商场,左右看了看,在最近的一家肯德基买了些吃的和饮料,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肯德基里客人很多,声音嘈杂,服务员忙着应付那些调皮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钟采蓝长长舒了口气。
    周孟言见她神色疲倦,不禁写道:你还好吗?
    “啊?没事没事。”她揉了揉脸,又猛喝了两口冰可乐,顿觉清醒,这才斟酌着问,“周孟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周孟言以为她会询问他关于这次案件的想法,可没想到她问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你小学的时候坐第几排?”
    这完全超出了周孟言的预料范围,他噎了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询问:why?
    “别管为什么,回答我就可以了。”钟采蓝戴上耳机,佯装在和人打电话。
    时间太过久远,周孟言回想了半天,也只记得自己是靠窗坐,实在记不起来是第几排了。
    钟采蓝也不介意,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小学的时候你最喜欢吃的面包是哪一种?”
    为什么老和他的小学过不去?周孟言想了想,这个还容易回答:鸡腿面包。
    “初中的时候校服是什么样的?”
    西装。
    “你参加过什么竞赛,得过什么奖?”
    数学竞赛,全国一等奖。
    “高中的时候你的英语老师绰号叫什么?”
    费雯丽。
    “你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高银月。
    答完,周孟言静静注视着她,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钟采蓝露出了复杂至极的神色,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过了很久,周孟言才问:你认得我,对吗?
    “很高兴认识你。”她轻轻道,“你可能不知道,但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我们认识吗?他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现在我的脑子也很乱。”钟采蓝慢慢道,“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先帮我找到我妹妹,然后我们再来说这件事?”
    周孟言写道:那你要保证你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所有的事?钟采蓝露出一丝苦笑,可还是点点头:“嗯。”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deal。
    钟采蓝不想和他在谈论这个话题,飞快切入重点:“你觉得,绑架我妹妹的和杀害那两个女孩子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很有可能。周孟言也暂时把自己的事抛之脑后,思考片刻,写道:要看那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警方不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钟采蓝有些丧气,“对我和颜悦色,也不过是看在郭叔叔的面子上而已。”
    周孟言道:警方会调查这个案子,你不必太担心。
    “你不明白。”钟采蓝看着对面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她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一直很后悔,周孟言,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后悔。”
    她没有说是谁,但周孟言却知道她说的是万雨馨,他沉默片刻,在她手背上写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钟采蓝凝视着他应当坐着的地方,“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和她分开,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多关注她一点,甚至,如果她不见了,我不是生气回家而是找一找她,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周孟言写道:没有如果。
    “我知道没有,时间不能倒退重来,可是总是会被这样的念头折磨。”钟采蓝一顿,抬起眼睫,试探着问,“你……有过吗?”
    周孟言道:我从不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只为未来能做到的事努力。
    钟采蓝唇角上扬,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来。
    周孟言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似乎并不觉得讶异,反而像是早有答案,只不过在他嘴里得到了证实罢了。
    他再度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情绪,欣喜雀跃又怅惘涩然——他能读懂她的心情,却不明白为什么能懂,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奇妙的联系?难道他们心里,有一只灵犀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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