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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即刻想找个宫人问问情况,但接着想到,问他们大概也没用。
    这个地方,完全以她这个女皇为尊。就连麟德贵君这样地位颇高、与女皇也十分熟悉的人,在皇权之下也时常胆战心惊。当下她如果问旁人她是不是不去更好……估计就算她指天发誓绝对没别的意思,别人也不敢说对啊都迟到到这份儿上了您确实不去更好。
    但她觉得,现在搞清楚这一点真的很重要,没准儿就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危机呢!
    于是在戴上最后一根发钗后,范小圆跟王瑾说:“帮我传两个暗卫进来。”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两个暗卫小姐姐就进了屋,朝她抱拳:“陛下。”
    陛下笑吟吟地问她们:”你们有没有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带我看看大殿里的情况?“两个暗卫:“?!”
    就这样,一刻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大熙朝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上了房。
    暗卫悄悄拨开两片房瓦,范小圆往下看去,很快看出大家都只是在干聊天,没人动桌子上的饭菜,显然是在等她。
    她就想赶紧下去,却在此时听见一个讫儿瓦力丹人用蹩脚的汉语笑叹:“唉,大熙真是什么都好。山好、水好、吃得好,女儿家个个有本事。唯独可惜的就是,男人都太废物啦,不像我们讫儿瓦力丹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可以骑马打仗、做官经商,我这趟过来都没人陪我跑马练剑,真不太痛快!”
    范小圆看着她,不觉眉头微蹙,暗卫压音道:“这是讫儿瓦力丹王子卢加卡,他姐姐玫加卡是王储。”
    转而就听摄政王朗声笑道:“殿下这就强词夺理了,我大熙虽鲜有男人学这些,但派去殿下身边的女侍卫可都能和殿下练剑跑马。怎么,不能让殿下尽兴么?”
    “哎,我不跟她们练!”卢加卡一摆手,透着些醉意,咧嘴笑着又说,“我有喜欢的姑娘,我要跟女人练剑,只跟她练,别人不行!”
    满堂顿时哄笑一片,卢卡加面红耳赤,一捶桌子,又道:“摄政王殿下,大熙有……这么多子民,男人不能个个都是废物吧!就不能找个男人陪我练剑么?不然等我回讫儿瓦力丹,都该打不过她了,她又要笑话我。”
    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正是对爱情懵懂又还有点孩子气的时候。
    殿中,摄政王听到他的话扑哧一笑;殿上,和他同龄的范小圆也扑哧一笑。
    但她们大抵都没有注意,他一口一个“废物”其实颇不客气,殿中的几个男眷都笑不出来,包括穿越来的宇文客。
    于是,在众人的笑声应和中,一道人影忽然从九阶之上的帘后闪出,身形之快令帘上珠饰撞出响音一片。众人下意识地定睛望去,麟德贵君几步走到了他面前,信手从殿旁镇守的侍卫腰间拔出把剑,转而扔给卢卡加王子:“殿下的话太伤众了,我陪殿下一较高下。”
    卢卡加也已习武很久,一伸手便将剑接稳在了手里。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衣着华贵的男子,狐疑道:“你是什么人?”
    麟德贵君没答他的话:“殿下小我六岁,我让殿下六招。”
    卢卡加一愕:“你口气好大啊!”
    殿上,范小圆也冷气倒吸:“我擦口气太大了吧……”
    方才给她解释卢卡加是谁的暗卫却已面色发白:“陛下快去拦一拦……让六十招这王子也打不过贵君。”
    范小圆:“?!”
    “……贵君功夫极好,不然那日在西湖边也不会发现我们的行踪。”
    “这么厉害吗?!”范小圆很是惊讶,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暗卫却开了口:“也未必吧。”
    二人一道看过去,她好像在有心遮掩什么一般,羽睫轻颤着低下头:“能探知气息和……拳脚功夫,是两回事。麟德贵君久在宫中,想必陛下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然而她这样说着,底下已然打了起来。
    卢加卡王子借着酒劲儿悍然冲上,他身法极快,顷刻间已连刺几剑。麟德贵君却说让便一让到底,持剑的手背在身后只避他的招式,避过六剑才蓦然踅身迎击。两剑相擦间火花四溅,一直磨到剑格又戛然收声。麟德贵君目光凌然,抑不住的怒火令卢加卡心惊得气虚,一瞬的恍惚之间,只见麟德贵君手中利剑裹挟疾风直刺而来,他慌忙招架,却露了更多破绽,脚下逐渐不稳,只得一步步向后躲去。
    恰此时,一声悠长的“陛下驾到”灌入殿中。
    麟德贵君仿佛刹那间被一盆冰水迎面激醒,蓦然将手收住。卢加卡却没有他反应那么及时,见他后退立刻抓准时机反刺过去,麟德贵君匆忙一避,还是在衣料划裂的轻响中感觉到了臂上剧痛。
    他扫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转而便看向正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大殿的人。
    满殿朝臣齐齐下拜见礼,卢加卡也已将手收住。麟德贵君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了句“还是殿下功夫好”,便也要俯身见礼,卢加卡王子正被他说得一怔,便听女皇朗朗道:“你明明打得过他!”
    麟德贵君刚单膝跪地的身形滞住,卢加卡看看他,朝女皇抱拳:“陛下。”
    本以为自己能恰好看见麟德贵君完美取胜的范小圆有点郁结于心,上前一把将麟德贵君扶了起来,叹着气吩咐宫人:“传太医来。”
    接着听到卢加卡说:“对啊,你功夫比我强多了!”他说着,抱歉地看了看麟德贵君的伤口,“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视线尽数落在麟德贵君伤处的范小圆,余光清楚地察觉到他的面色一颤。
    她于是抬眸看去,看到他带着几许不甘微微别开了头。
    ——他果然是不甘于在宫中当女皇男眷的!当前的情景下,那个身份令他羞愧!
    但他还是不得不开口:“我是……”
    “他是本朝的车骑将军。”女皇声色平淡地接过了话,麟德贵君惊然看向了她。
    她却看向了卢加卡王子:“王子可以找他练剑。不过近来军队调动的事务较多,他都住在宫里以便仪式。王子最好能提前着人传话,方便我们安排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范小圆紧张极了,不敢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只能在心里一再跟自己说:没关系的!你是女皇!没人敢站出来说你在说谎!
    ☆、chapter 52. 纯黑
    事实证明,确实没人敢站出来戳穿女皇陛下的谎言, 但是女皇陛下依旧胆战心惊, 直到宴会结束。
    散席后, 她不太想坐步辇,宇文客便陪她一起往回走。麟德贵君也和他们一起走了一段儿,待得离大殿有些距离了,他忽地开口:“陛下。”
    范小圆转过头,他沉了沉, 颔首说:“今天……多谢陛下。”
    浓郁的夜色下, 他眼底弥漫的笑意温和无比, 温和里又隐隐带着些苦涩, 融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范小圆耸了下肩头:“没事。如果卢加卡王子真的要找你练剑的话……”
    “臣会寻合适的由头推了。”麟德贵君平静道。
    “?”范小圆一愣,“推了干嘛?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呗?”
    “?”麟德贵君不由自主地盯上她的神情,盯了好几秒, 才发觉她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他心下难免诧异, 想了想, 委婉道:“使节团中男女皆有, 臣去陪王子练剑难免和其他人有接触……不合适吧?”
    范小圆于是了然, 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怕我多心, 还是怕传出去叫外人多心?”
    麟德贵君想了想,一哂:“都有。”
    “前者的话, 我不在乎。至于后者,我可以派个暗卫盯着你,你看怎么样?”她上前了一步, 仰头诚恳地望着他,“我帮你撑了场,你不能不帮我圆谎啊。”
    麟德贵君的呼吸微滞,提议说:“臣可以顺着陛下说的,以军务繁忙为由推……”
    “但是你跟他练剑不是挺痛快的吗?那就去嘛!”范小圆豪气地一拍他的肩头,“别这么多顾虑,人生在世就几十年,活得痛快比较要紧!你放心大胆地去吧,出了事我给你顶着!”
    麟德贵君:“……”他哑了须臾,才懵然道,“好……”
    “那我回去睡觉了吼!你也早点休息!”她说罢就很轻松地先一步走了,麟德贵君回神时,她已走出了三两丈远。他下意识地想在道声谢,举目却见她正开开心心地跟宇文客说话,又觉得还是不打扰他们更好。
    范小圆一路上都有点兴奋,因为成功维护了爱豆的面子实在太有成就感了。她高兴到走着走着就想蹦跶一下,但衣裙很长又繁琐,踩到裙摆差点摔个狗啃泥,好在宇文客及时扶住她。
    他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冷静一下!我问个问题!”
    范小圆:“嗯?”
    宇文客说:“你有没有真打算让麟德贵君当将军?我觉得可以试试。”
    “‘打算’是有哒,但是现在直接把他推出去,可能太急了。慢慢铺垫吧,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再说!”
    宇文客想想,觉得也对。他就又帮着她做了一些设想,二人一起在此事上发散思维了一下,聊着天一直走回了寝宫。
    范小圆留了宇文客“侍寝”,宇文客照例在床边打地铺。躺下后,两个人又聊了小一刻就说了晚安,然而过了半个时辰,范小圆懵逼了。
    ——她发现,自己,睡不着。
    她又失眠了,但这种失眠的状态和在现代那边刚刚发生的失眠不太一样。在那边,她只是因为压力大、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睡不着,实际上身体在正常觉得疲惫。但现在,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没有,甚至感觉如果给她个操场,她可以跑一万米不歇脚。
    这他妈就很可怕!!!
    范小圆心底慢慢地有了猜测,觉得应该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睡得太沉醒不过来,所以这边的死活睡不着!!!
    完犊子了,虽然在现实世界是周六,不用早起,可她如果真的睡一天,爸妈一定会觉得奇怪,一定会推门进来看!
    然后他们肯定会闻到酒味……
    范小圆目光呆滞地重重吁气,宇文客从黑暗中往床上望了望:“你还没睡着?”
    “哎?”范小圆吓一跳,“你怎么也没睡着?”
    “……一直在听你翻来覆去的。”宇文客笑了笑,“而且那边周六,也没定闹钟。”他接着问说,“你经常失眠吗?”
    “也没有……”范小圆叹息,“今天是被考试和晚宴的事弄得压力太大了,就一直睡不着。然后我没办法嘛,就灌了杯茅台,现在可能那边醒不过来了,所以在这边也失眠了。”
    黑暗中静了那么几秒。
    “茅台?!”宇文客错愕无比,“我擦你也太拼了……不怕醒过来之后难受吗?”
    “怕啊。”范小圆垂头丧气,“可是我毕竟当了女皇,有些该承担的事情还是要承担好吧。”她说着咂咂嘴,“你说原女皇去哪儿了?她还回不回来?一想到这个我就很方。”
    说完之后,她却半晌没听到回应。翻身一看,才发现宇文客竟然睡着了。
    ……刚才不是听着她的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吗?
    现在怎么回事?被人从那边摇醒了吗?!
    范小圆郁结于心。
    更郁结于心的是,她的这种高度清醒的状态,维持了一个晚上,似乎还能持续一整个白天——也就是说,身处星期六的她,可能会深度睡眠一天一夜!
    天明由宫人服侍着更衣梳妆时,范小圆都快哭了,她很认真地酝酿情绪,想从高度清醒中找到那么一点儿犯困的感觉,但是无济于事。
    然后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范小圆痛并快乐着的在这座还算陌生的皇宫里寻找新的乐趣。其实论风景,这里比紫清园要差得多,但是这里看起来更厚重更大气,她闲逛起来,还是觉得蛮有意思。
    将近晌午的时候,麟德贵君那边差人来回了话,说他出宫陪卢加卡王子练剑去了。
    讫儿瓦力丹使节当下都住在驿馆,一切事宜均由摄政王安排,于是麟德贵君出陪王子练剑的事当然瞒不过摄政王。他下午刚一回宫,摄政王紧跟着就到了。
    恰好精神亢奋却无所事事的范小圆把麟德贵君请到大殿问了问练剑的情况,麟德贵君一听摄政王求见,立时三刻就要告退,然而还是难以避免地碰了面。
    摄政王冷着脸进来,看都没看麟德贵君一眼,张口便是:“陛下,身为宫中男眷,竟出宫去见番邦使节,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麟德贵君眉心微蹙:“殿下,臣是奉命行事。”
    “孤王在和陛下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摄政王的美眸从麟德贵君面上一扫而过,麟德贵君当下火气也窜了起来,立刻要做争辩,范小圆刚忙朝他递眼色,意思是:好了好了!咱们不图口舌之快!
    麟德贵君强自沉了口气。
    范小圆赔着笑看向摄政王。
    她对目下摄政王和麟德贵君之间的关系心里有数。麟德贵君先前是因觉得摄政王狼子野心所以看她不爽,在大将军设局证明了这件事不存在之后,对摄政王的不满在他心里就算翻过去了。但在摄政王那边,麟德贵君总在女皇耳边说她的不是的事儿,可没人帮她翻过去;麟德贵君在她看来“没个男人样子”的问题,更没人帮她翻过去。
    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摄政王还是哄着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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