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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赖话都不会听了?”陶茹茹被章年卿一堵,气道:“你那么疼你的小娘子,怎么就把她吓的不肯跟你亲近。”
    章年卿脸色霎白,好半天才缓过神。低低道:“孩儿,自有办法。”
    第26章
    章年卿说他自有办法, 事实上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冯俏像块稀世豆腐落在灰里,轻不得重不得,打不得骂不得。章年卿读过万卷书,却没有一本书教过他,该怎么讨好小姑娘。
    冯俏心里开着一朵少女花,浪漫多情。看多了戏本子,她更喜欢的是才子佳人, 花园定情的甜蜜。
    章年卿心念一动, 忽的明白他该怎么讨好小姑娘了。
    夜里, 章年卿顺着晖圣阁,偷偷潜到冯俏窗下。远远用小石子敲打着她的窗,冯俏让珠珠去看看。珠珠颤抖着探头,只见树影郁郁。哪有什么人,冯俏纳闷道:“许是风大吧。”便不在意, 让珠珠睡下。
    珠珠睡在耳房,章年卿眼见着窗合上后。锲而不舍的用小石子继续砸, 冯俏终于赶到奇怪,亲自下床检查动静。
    一开窗, 远远见一个人影站在树下, 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冯俏使劲揉揉眼睛,再三分辨,才迟疑道:“天德哥?”
    章年卿点点头,招手让她出来。冯俏为难的看看天色,指指耳房, 使劲摇头。
    章年卿并不放弃,轻手轻脚来到窗前。冯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关窗。章年卿力气比小姑娘大,单手轻而易举阻止了她。低声道:“换衣服,我抱你出来。”
    冯俏咬唇犹豫,神色变化莫测,纠结极了。章年卿作势要翻进去,“天,天,天德哥,你别。”冯俏飞快道:“我去穿件衣服。”紧接着便关上窗。
    章年卿吃了记闭门羹,摸摸鼻子,翘起嘴角。心生欢喜,静静的等待着。
    冯俏打开箱笼,小心翼翼的挑选着衣裳,不敢惊动外间的珠珠。冯俏的衣裳有丫鬟拾掇,屋里只简单放了几件冯俏平日爱穿的。冯俏选来选去,不是嫌这个太旧,那个太素,就是抱怨自己最喜欢的衣裳竟然没在手边。
    勉勉强强挑出件青织锦衫,桃红色罗裙。冯俏方穿戴好,正佩戴耳铛,只听章年卿在窗外道:“耳坠手饰莫带了,掉了还是场麻烦。”
    冯俏一愣,磕磕巴巴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戴耳环。”
    章年卿面色平静,耳尖红若滴血,支吾道:“窗上有影子。”
    话未说完,窗子被打开。冯俏面若粉霞,朱唇光泽,肌肤如脂玉,细腻无暇。月光照在美人脸上,美人睫毛轻颤,乌瓷黑眸亮若星辰。章年卿迅速别开眼睛,腾出手道:“我扶你出来。”
    “你等等。”冯俏搬个绣凳到窗下,扶着章年卿胳膊,踩到窗棱上。正欲往下跳,章年卿伸臂一抱,将她拘在怀里,打横抱着。
    冯俏心若擂鼓,怦怦怦的,正想说什么。章年卿哑声道:“跳下来动静太大了。”他对自己情不自禁的行为这样解释。
    说罢放下冯俏,小心翼翼合上窗。
    章年卿牵着冯俏,两人蹑手蹑脚,像做贼一样躲着巡逻的下人。从晖圣阁的小门溜出去。冯俏听章年卿的话,耳铛玉镯一概未戴,行动轻便不少。
    到了冯府外面,路上稀稀落落有行人走过。冯俏倍觉难为情的想从章年卿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章年卿一声不吭,将她的小手攥的死死的。滑腻的小手,好不容易脱离禁锢时。
    章年卿又猝不及防的十指相扣,将她五个白玉似的小指头握在掌心。冯俏小心翼翼觑眼他神色,古铜色皮肤,眼角微翘,慵懒笑意似点非点。分明直端端看着前方,冯俏却莫名心虚的觉得他在看她。
    “天德哥。”冯俏声若蚊呐,道:“被人看见怎么办。”
    章年卿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坏你闺誉的。”
    冯俏心里骂她,也恨自己不争气。“我,我们都偷偷出门了。”
    章年卿神色严肃,立即赌咒发誓道:“我今天保证不亲你。”
    冯俏血气翻涌,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又烧又烫。别脸去看月亮,月儿弯弯,温柔的挂在空中。目光落在两人影子上,冯俏心顿时变的柔软无比。她温柔倚在章年卿身边,身影亦步亦趋。
    章年卿影子时高时矮,但不管怎样,总能将冯俏的影子罩的死死的,不露分毫。
    章年卿垂眸看着小姑娘温顺丝滑的青丝,按奈着没有轻举妄动。两人徒步到街口,章家的马车就停在那里。冯俏看见马车还有些害怕,章年卿宽慰她道:“我和马夫一起做外面。”意思他一定会循规蹈矩的。
    冯俏欲言又止,其实她没有想和天德哥泾渭分明到这个地步。又怕言语表达不当,失去分寸。想了想,终是什么也没说。重重握着章年卿的掌心上马车,钻进车里还要扯个章年卿袖子,不肯松手。
    半截袖鹤没进马车的黑暗里,章年卿笑了笑。任她牵着,翻身坐上马车。他能感到冯俏离他很近,想着马车里宽阔的空间。章年卿心里阵阵暖流,宽厚的背严严实实的挡在马车前。
    冯俏偎在马车里,隔着一层车帘,轻轻将头靠在章年卿的背上。一笔一划在他背上写着天德哥三个字,“恩?”冯俏写一次,章年卿就要回头问一次。
    冯俏抿唇甜蜜一笑,每次都答:“无事。”章年卿也不恼。
    两人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做着天下最无聊的事。
    地方很快的到了,冯俏远远听到打梆子和唱戏的声音。走进一看,才发现是皮影。光影交错,带来的美丽故事。冯俏很快就听入迷了。
    期间,有小二来请,道:“可是甲子号客人,雅间请。”章年卿腰上挂着皮影阁的木牌。章年卿示意他噤声,小声道:“你去收拾,我们待会过去。”
    冯俏生的漂亮,小二忍不住多看两眼。章年卿目光凌厉,倏地削过去。小二身形一矮,飞快的去了。戏歇场的时候,章年卿才带着冯俏坐进雅间。
    雅间里是独戏,和楼下的不是一场。冯俏对方才没有演完的皮影还念念不忘,章年卿立即吩咐雅间里接着楼下继续演。冯俏喜笑颜开,“天德哥,你真好。”
    章年卿微微一笑,看着她开心的容颜,在她耳旁轻声道:“我对你这般好。今年我生辰,你肯来是不肯。”
    气息喷打在耳畔,冯俏一缩脖子,呐呐道:“这要看娘的意思。她去我必然同行。她若不去...我也没法子。”确实,章年卿不是冯俏的手帕交,下张帖子就能去拜访。
    章年卿拧眉道:“我是小辈,又不是什么大寿。哪有师母去参加小辈生辰宴的道理。”
    冯俏很委屈,“可我自己真的去不了啊。”
    皮影戏咿咿呀呀,章年卿见冯俏一边委屈着,一边还惦记着皮影。灰下心思,恹恹道:“你先看吧。”
    冯俏又委屈又心疼,可皮影不等人。冯俏只好暂时冷落着章年卿,自己看个心满意足。才理他道:“天德哥,你别难过了。你喜欢什么,大不了我提前送你。”
    章年卿闷闷道:“你送我的东西,问我做什么。”
    冯俏一噎,章年卿不讲理的厉害,俨然是在生闷气。还死不承认,冯俏觉得好玩,有点好气,还有点好笑,“天德哥,你怎么像个小孩子。”
    章年卿瞥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不开窍的是谁还指不定呢。”
    “好了好了。”冯俏妥协的去拉他的手,试探道:“我会和娘提这件事的。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章年卿头大无比,委婉道:“你还是别和师母提了。”省的师母更气他。
    冯俏觉得章年卿在钻牛角尖。
    虽然两人是未婚夫妻,可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独自上门拜访章家。章年卿过寿,按规矩,冯俏是要亲手做绣品送过去的。
    为了不显得,冯家是上赶着嫁女儿,礼物会在寿辰当天送到。拜访则得提前或者推迟,由孔丹依亲自带着冯俏去见陶茹茹。和章年卿是没有半分钱关系的。
    顶多,孔丹依带冯俏去拜访陶茹茹时,章年卿‘恰好’在房内。两人碰碰面,喝喝茶,再寒暄几句。可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好像也会委屈。
    冯俏想了想,拉着章年卿的手,低声道:“天德哥,我不想看了。”
    章年卿一愣,“这不是还没唱完?”
    冯俏咬唇道:“你让他们出去嘛。”
    章年卿仿佛猜到什么,“好。”喉结滚动。
    待人都出去后,冯俏飞快的站起来,落下一吻在章年卿嘴角。冯俏面色烫红,眼神乱飘,含糊道:“这样给你过生辰,你总该高兴了。”
    章年卿摸着嘴角微麻的触感,嘴角咧开一个笑。还未笑开,只听冯俏道:“天德哥,你若觉得还不够。你可以再来亲亲。”她仰着头,目露委屈,“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参加你的生辰宴。”
    章年卿笑着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以冯俏最喜欢的方式。“不碍事。”他笑着道。
    冯俏觉得他好温柔,窝在他怀里一时有些不想起来。章年卿揉着她头发笑,“傻姑娘。”原来你喜欢这个。
    第27章
    章芮樊是浙江桐庐人,章年卿站在书房,翻着父亲的画卷和残本诗词。毛竹站在房檐下,频频回头。
    虽然章芮樊总调侃他是农户出身。可能供一个学子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家庭,纵然不富裕,又会贫穷到哪去呢。
    陶茹茹最近总念叨章年卿,一会说谁像他这个年轻,孩子都会跑了。一会又说,谁谁的夫人又有身孕了。
    章年卿烦不胜烦,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无奈的喊道:“娘。”
    陶茹茹抱着女儿,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你哄的人呢?九月九你过生辰,你能把人请过来吗。”
    章年卿殷勤小意道:“内宅的事自然由娘做主。”
    陶茹茹恍然大悟:“这么说你请不来喽。”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章年卿叹气,想起那日偎在他怀里索吻的冯俏。他请她,小姑娘肯定欢欢喜喜的会来。
    可来了之后怎么办呢。冯俏若再像那日一样,他回应还是不回应。
    陶茹茹说的次数多了,话便在章年卿心里扎下根了。
    此时此刻想着父亲幼时的情景,再到如今的光景。父亲能从寒门中崛起,给他这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将来他和冯俏有了孩子,他能给冯俏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吗?
    思绪在遥远和现实之间恍惚,章年卿缓缓舒出一口气。他的人生总不能被区区一个辛勖涵打倒。
    刘俞仁手里那份供词,是势必要换回来的。
    冷静下来后,章年卿脑中迅速运转。这两份供词捅出去,最高兴的恐怕是皇上。刘俞仁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即便他足够草包,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想换回供词的绝不会是他一人。
    既然如此,刘俞仁屡屡将他拒之门外。便是待价而沽了。
    章年卿扶着枣红色文椅,慢慢坐下。南窗外种着一小片竹子,微风飒飒,竹香沁鼻。脑子越来越清醒。
    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该那么急去找刘俞仁的。
    或许,他没有那么急着找上门。事情反倒陷不进这般僵局。
    五月初三,开泰帝在朝堂上当众表彰了章芮樊,授阶通议大夫,赏黄金白银各三百两,布帛若干。官位却是未动,开泰帝道:“尔等为官,隶百姓父母者。唯章卿一人。”赞誉之高,直呼让诸人向章芮樊看齐。
    末了,还道:“至于那位彭祖化身的百岁老人,由朝廷抚恤厚葬。朕这里也为‘彭祖’他老人家写了副字,便交给章卿带回去。你督促着人给他立一座功德碑。你看看,可满意。”
    说着,一名小太监捧着托盘进殿,章芮樊顺着开泰帝的意思,打开一看:功德长存,千岁无忧。
    八个大字遒劲有力,端正方刚,起转承合间蕴含力量,一气呵成。
    章芮樊看第一眼都忍不住叫生好,万幸他没有忘形的在大殿里喊出来。
    大魏惯例,任命书下了之后。尤其是外放官员,必须在十五日内离京。
    谁知,这次章芮樊还来不及感慨。便听开泰帝哈哈大笑道:“朕听闻章爱卿的幼子九月份过生辰,章爱卿为国为民,却将独子留在京城多年,不曾照看。朕特允,章爱卿可在幼子生辰后再离开。以全天伦之乐。”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章芮樊身为两朝老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是开泰帝百忙之中,还记得他家中幼子的生辰年月。
    尽管理智明白,这不过是圣上一句话吩咐下去,内侍报上来时,临时记了一耳朵。
    章芮樊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圣上很看重他的错觉。一股倾心报君赴黄泉的冲动,充斥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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