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可以讲得迂回点,但绝对要把我的完整意思告诉她,不准缺漏。”
“是。”
沈朝元仔细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没吩咐,没想到,便小手一挥让郑婵出发。她站在走廊上,盯着拱门那,在郑婵离去前曾回头向卧房这里张望了一眼,沈朝元便恰是时候地伸出手轻轻摇动。送别郑婵,沈朝元走到拱门处,见她果真不见踪影,迅速叫来青宁。
“婢子在,请县主吩咐。”青宁对这场景很熟悉了。
沈朝元悄悄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青宁,“按照这张方子抓药,悄悄带回来。”
青宁小心地接过,一闪身便离开正月园。
沈朝元抱着手臂望着天,“我果真是聪明了许多——啊!”
一声惨叫,这傻子又去看太阳了。
好在,这次正月园里到处都是忠仆,青黛迅速冲过来搀扶着沈朝元回房休养。
做县主和做下人不同,同样是直视太阳暂时失明,在县主身上便是天大的事。
太医赶到,认真诊治,最后给她眼皮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然后缠上纱布,蒙了七圈。
继右手废了以后,双眼也废了,好在只需要蒙过一夜。
青宁回来是懵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只缺右手的人怎么出门一趟县主瞎了?
“这是暂时性失明,不是瞎。”沈朝元道。
她不是真能读出青宁的心声,只是猜别人会这样,提前预警而已。
当她说中时,对方就会非常心虚。
青宁讪笑着说:“婢子已经将药藏好,您什么时候需要?”
“明天上午,我跟你要,你就马上去拿。”沈朝元道。
“是。”青宁谨慎地答应。
她好奇的是,之前她在书房藏书不难,可是沈朝元要如何避着人把药煮好喝下呢?
煮药时,烧火的烟和药的味道都很大,这可藏不住。
不过,如果县主真的可以想到办法呢?
青宁出去了,刚出门便遇到匆匆赶回的郑婵,郑婵一脸苦涩,“正月园又请了太医?”
“是县主。”青宁知道她想问什么,忙低声回答。
郑婵叹了口气,点点头让她回房。
而郑婵则走进卧房,一进门便看到沈朝元眼睛上明晃晃的几层白布。
“县主,您的眼睛怎么了?”郑婵惊诧地问。
“一点小事,太医给我敷药了,明天就好。”沈朝元不在意地说。
“跟眼睛有关怎会是小事……”郑婵哀叹一声。
“你先过来,离我太远了,我听不清你说什么。”沈朝元说。
郑婵忙走到她身边。
沈朝元听着声音,感觉到她来了,便侧头说道:“那天太医院开的补药还在吧?”
郑婵十分惊喜:“您愿意继续吃?”
“拿来吧,明天我要试试。”沈朝元点点头。
郑婵笑道:“那明天奴婢亲自去炖,这补药单独吃太苦,奴婢拿它炖个鸡汤。”
“不用了,你拿个炉子回来,我要在院子炖。”沈朝元补充,“我自己炖。”
郑婵一怔,忙说:“有火,这不安全,还是奴婢来吧?”
“我有其他事给你。”沈朝元随意地说,“要是你不放心,让青宁替你吧。”
郑婵点点头,“也好,青宁仔细。”
“嗯。”
“那您有什么事要奴婢去做?”郑婵忙问。
沈朝元打了个哈欠,“今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再告诉你。”
“是。”郑婵迅速闭口,不再追问。
沈朝元又道:“今晚你留在房间里吧,帮我念书,我今晚也得背点东西。”
郑婵笑了,“那奴婢去拿书。”
“书就在桌上,你念那本,其他的我都还不用学。”沈朝元道。
郑婵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未多想,忙走到桌边拿起来书来读。
在书声中,渐渐进入夜晚,沈朝元安心睡去。
醒来时,她自己摘了白布,眼前一花后,渐渐能看得清了。
“幸好不是什么大事。”这毕竟是第二次,看到太医那么大阵仗,沈朝元也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次自己受伤是不是真的很严重?幸好,醒来时除了刚睁开眼睛有点不习惯,但她仔细看周围的东西都很清晰,可见并没有后患。
沈朝元放心地下床,郑婵端来水盆伺候她洗漱,而后告诉她已经从厨房拿来一个炉子。
她出去一看,炉子里已经点好了火,架上了一个砂锅,砂锅里装满水,青宁拿着扇子正在看火。在青宁身边有个盆子,盆子里放着几包药,郑婵告诉沈朝元等水开了就可以把药放进去,煮一会儿再放整鸡。不过她吃的东西最好是现杀现宰,等药材煮好了再派人去厨房要。
“不用杀鸡了,直接喝药就行。”沈朝元说。
郑婵道:“可是药很苦。”
“哪有不苦的药呢?药汤炖鸡的味道才奇怪吧?给我点糖就行。”
“青宁知道糖在哪,您可以跟她拿。”
“那好,对了,我昨晚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还没告诉你是什么事吧?”沈朝元道。
郑婵忙恭敬地说:“请您吩咐。”
“施大夫帮我诊断,毕竟辛苦一场,你得帮我去答谢她一番。”沈朝元道。
“这。”郑婵略有犹豫,施月娥给沈朝元诊出石女之症,郑婵心中总有些愤慨。
“要你去就去,我这病又不是她传染给我的。”沈朝元严肃地说。
郑婵松开眉结,叹息一声,点点头道:“是,那奴婢等下就……”
“不用等,你现在就去,这里有青宁在,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沈朝元说。
“是。”郑婵讪笑一声,回头收拾了一些东西,便拿着出了正月园。
青宁一直坐在小凳子上,盯着炉子里的火,等郑婵走了便赶紧站起来跑到沈朝元身边,很佩服地说:“县主您真厉害!”她还想沈朝元会用什么办法藏起这堆火,没料到沈朝元竟然光明正大地在院子中央煮起了药,而且还把这件事交给她负责!
沈朝元命她出去拿药,顺便把盆子里的药解决。
青宁点点头,端着盆子跑了出去,没多久就端着一盆子药回来,但看包装就知道已经换了。
她得意地说:“婢子把药藏在了假山,等下找机会出去一趟,把药扔到外面。”
“做得好。”沈朝元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青宁接过荷包收好,甜甜一笑,“婢子向来都守口如瓶。”
“什么守口如瓶呀?”敏锐的杨柳钻出来了。
沈朝元默默盯着她,想了半天说:“这是跟你没关系的词。”
“唉,我真伤心。”杨柳装模作样地摸摸眼睛又问了,“这是在煮什么?”
“煮药。”青宁若无其事地在木盆里拆开纸包,等水烧开,将药材全倒了进去。
“好浓的药!”杨柳皱着眉躲开从砂锅里猛然腾起的白雾,“这一定会很苦吧?”
“那也没办法,非喝不可呀。”沈朝元去摇椅上躺着,等药煮好还要一阵呢。
杨柳问:“要不我帮您试试味道?”
“你不能喝。”沈朝元摆摆手,“我不爱喝别人剩下的。”
元娘什么时候有的这习惯?杨柳想了想说,“我多拿个小碗来。”
“这可是药,哪能乱喝?”青宁打圆场,笑着对杨柳说,“是药三分毒,你可不能喝。”
“我还想替您分担一下呢。”她对沈朝元说。
沈朝元笑道:“谢谢你,不过,我喝不完会倒掉,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行吧。”杨柳退了两步,“那婢子先去做事了。”
杨柳走了。
青宁去拿来纱布,又过了一会儿,等砂锅里的药汤熬得只剩下四分之一,便把它从炉子上端下来。她将纱布沉在大碗里,将药汤全倒进碗中,最后将纱布抬起头,裹着药渣拧了一下,扔进砂锅里,碗中就只剩澄澈的褐色药汤了。
药味略香,但这只不过是药汤的保护性气味而已。
沈朝元完全可以预料到药汤会是什么味道。
她定定地盯着面前的药汤看了一会儿,猛然将它端起,一饮而尽。一口把药汤吞下肚,沈朝元死死咬着牙没吐出来,青宁拿来水和糖,漱口可以清除嘴中药味,糖返甜。
郑婵也从外面回来了,告诉她施月娥已经提前退房离开。
“您的补偿,可以事后托人寄去莒城。”
“你去办吧。”沈朝元接过青宁递来的手绢,抹了抹嘴,让青宁把砂锅和药碗端走清洗。
郑婵来到沈朝元面前,“您已经喝了药?”
“嗯。”
“如果药有用就好了。”郑婵紧张地说。
沈朝元轻轻点头,她也和郑婵有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