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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子怎敢和她们闹?”小香硬着嗓子说道,“她们有那姓崔的老虔婆撑腰,婢子躲还躲不及呢!”
    骂得真痛快。傅瑶暗道。
    底下人有情绪,做主子的自然得加以安抚。傅瑶说道:“别怄气了,你短的那份,等会我贴给你,别叫人说你闹脾气。”
    反正元祯平日给她的赏赐不少——她也不是指着月例银子过活的。
    小香蔫头巴脑地出去,秋竹瞧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难为她忍得住,这崔嬷嬷的气焰也太嚣张了,莫非无人制得住她?”
    制当然还是制得住的,譬如皇后,譬如太子。可是傅瑶不愿去打小报告,皇后当然不肯听她的话,至于太子——她可不想落一个挑拨母子关系的罪名。
    傅瑶微微蹙起眉头,她近来也越来越不喜欢这位老嬷嬷——尤其是她端着避子汤来的时候。
    傅瑶暂时还不想怀孕,但自愿与被人强迫完全是两码事,崔嬷嬷那副填鸭喂猪的态度,瞧着实在令人——不爽到极点。
    出乎傅瑶意料的是,她不曾开口,太子却主动提起这茬来了。
    是夜温存之后,元祯摸着她白腻脖颈上散落的青丝,说道:“阿瑶,孤想着,这东宫的宫务不如交由你来打理罢。”
    傅瑶一惊,想太子莫非会读心术,竟探测到她的心声,忙谢绝道:“殿下,妾身绝无此意。”
    “不是这桩,东宫总得有个女主人才好,你先暂且代管着,等太子妃的人选确定了,你再交托不迟。”
    原来是这样,傅瑶松了一口气,仿佛肩上的责任减轻了。
    反正也只是暂时的,她受了太子殿下的好处,替他做个管家也没什么。不过,太子为何一定要换人呢?
    傅瑶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子,“殿下觉得,崔嬷嬷行事有何不妥么?”
    “岂止不妥!”元祯哼了一声,“这些日子孤私底下听起来,怨言竟还不少……”
    “是否臣妾宫里的人私自回报陛下?”傅瑶急问道。她不是叮嘱她们要忍耐么?
    元祯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你宫里的人也受了她的欺侮?”
    原来不是小香她们打的小报告,敢情崔嬷嬷一伙得罪的人不少——崔嬷嬷自己倒是个谨慎的,奈何身边尽是些猪队友啊。
    傅瑶讪讪点了点头。
    “那就更留不得了,”元祯斩截地决定,又有些苦恼,“只是,该找个什么由头呢?都是些捕风捉影,又没有证据。”
    他看着傅瑶。
    傅瑶被他盯得心肝颤巍巍地晃动,莫非太子又要她来做恶人?自从她施计将郭丛珊赶走之后,太子好像对她的能力倍加信赖呀!
    太子靠在她肩窝,鼻息咻咻地拂在她鬓边,声音也甜腻如蜜糖一般,“阿瑶,孤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太缠人,傅瑶推都推不开,临了只好接受,却提出自己的疑问:“殿下似乎很厌恶崔嬷嬷?”
    “当然,”元祯拧了拧眉毛,“孤小时候就顶不待见她,在椒房殿时,她管制孤极严,还百般虐待孤,连饮食上都不放过。”
    “她究竟是怎么虐待殿下的?”傅瑶起了好奇心。
    “她说小孩子吃甜食不好,居然给孤喝不加糖的绿豆汤,还一喝就是两大海碗。”元祯气咻咻说道。
    傅瑶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就为这个?
    好任性的……理由。
    而她居然奇迹般的很能理解——绿豆汤怎么能不加糖呢?太不人道了!
    *
    崔嬷嬷在宫中已经呆了四十六年。从初初进宫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到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再到椒房殿的掌事姑姑,如今更被派来侍奉太子。
    她把一生奉献给了巍峨的皇宫,虽然称不上丰富多彩,如今却是志得意满——至少没人敢瞧不起她了。
    经过西偏殿院外时,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比起成德帝那些得宠的妃子,傅良娣这里倒是安静许多——自然也是因为东宫只有这一位女眷的缘故。
    皇后为太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太子却屡屡与皇后心意相悖。反而这个傅氏,仗着一副小白花般楚楚可怜的相貌,将太子吃得死死的,害得皇后殿下不能舒心。
    崔嬷嬷不禁皱起眉头。
    西殿的门开了,秋竹对立在门外的婢女说道:“良娣说身上出了汗,想洗个澡,你去厨下打些热水来。”
    说罢砰地一声关上门。
    婢女口里答应下来,转脸却露出一副不屑神气,嘟囔道:“你算什么,一个刚进宫的,也敢来支使我?”
    愤愤然而去。
    崔嬷嬷身旁的方氏咦道:“那不是伺候傅良娣的小香吗,怎么沦落到打杂的了?”
    “那个秋竹,一进宫便这般嚣张吗?”崔嬷嬷扭头问道。
    “当然,谁叫她从前在家中就是傅良娣的贴身丫鬟呢,这一来呀,傅良娣就只要她伺候,其他人都得靠边站了。”方姑姑笑道,“难怪小香出言不逊,我要是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物不平则鸣,也是常事。”崔嬷嬷平静说道。
    忙碌了一天回到房中,崔嬷嬷揉了揉酸痛的颈子,准备更衣。方姑姑指着她空空荡荡的袖管咦道:“崔姐姐,你臂上那对白玉蟾金镯子怎不见了?”
    崔嬷嬷的脸色立时变了,不说稀罕,那可是皇后娘娘赏的。为显荣耀,她才日日戴着,怎么竟遗失了?
    方姑姑干替她着急,“这样珍贵东西,姐姐好好想想,究竟放在哪儿了?”
    崔嬷嬷事务繁忙,一日下来恨不得将宫中尽皆走遍,哪有个定准?不过,她今日倒是在西偏殿外站得久了些,莫非……
    两人同时想起那一位。
    方姑姑干脆的认准嫌犯,“这宫里哪个不视您为表率,独有傅良娣的宫人常与咱们不对付。她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往常能见到什么好的,身边那些蹄子眼皮就更浅了,准是她们偷去了。”
    崔嬷嬷没有应声,她虽然也疑到这方面,但未有证据之前,不便像方姑姑那样口无遮拦。
    “这事不宜声张,咱们还是先按下来,悄悄的找寻……”崔嬷嬷说道。
    门突然叩响了,小丫头子进来回话,“嬷嬷,西殿的香姑娘求见。”
    崔方二人同时对了个眼色,崔嬷嬷颔首:“让她进来。”
    小香进来,开门见山便说道:“婢子瞧见有人盗窃宫中财物,特来回禀。”
    “什么财物?”崔嬷嬷平静问道。
    小香的目光停在她袖管上,“正是嬷嬷那对白玉镯子,被与我同室的秋竹窃走了。”
    “你亲眼瞧见了?”崔嬷嬷似有些不信。
    “嬷嬷晌午是否曾经过西殿?”小香反问道。
    崔嬷嬷有些尴尬,“那会儿走累了,就站着吹了会风。”怎么搞得跟偷窥似的?
    “那就是了,”小香肯定地说道,“我亲眼见到秋竹从草丛里拾起一物,藏到房内八宝箱里,那东西宝光灿烂,跟皇后娘娘赏给您的那对镯子一模一样。”
    第15章 圈套
    小香领着两人来到秋竹的卧房中,果然在箱笼里找到了那对镯子。崔嬷嬷火眼金睛,立刻认出这镯子正是她遗失的。
    “嬷嬷,想不到这丫头手脚这么不干净。咱们一定得禀告良娣,将这个小偷小摸的秋竹撵出去才好。”小香鼓动道。
    崔嬷嬷觑了她一眼,“你仿佛很不待见她?”
    小香被说中心事,有些讪讪:“哪里……婢子只是觉得,似这等人留在良娣身边,只会有污良娣清名……”
    果然还是有仇吧。
    崔嬷嬷沉吟一会,仍旧将镯子放回原位,小香惊道:“嬷嬷,您不打算追究了?”
    “怎会?”崔嬷嬷老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只是现在搜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转向小香问道:“你敢不敢到皇后娘娘面前作证?”
    不过是一对镯子,有必要闹到椒房殿去吗?小香投来疑问的一瞥。
    崔嬷嬷循循善诱,“你想,秋竹是打小儿伺候傅良娣的,倘若傅良娣念及旧情,难免宽宏大量,可这事若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娘娘公正无私,一定会从严处置的。”
    的确,这样一来,便是傅良娣也没法为秋竹求情。小香还是有些犹豫,“会不会累及傅良娣?”
    “你这傻孩子!”崔嬷嬷温和笑道,“这丑事是秋竹做下的,与你家主子什么相干?倘若仍旧让她留下来,没准还给傅良娣惹来更大的祸事呢,你也不想眼见那一日吧?”
    一席话说得小香频频点头,觉得崔嬷嬷所言甚是有理。
    真是个傻丫头。
    方姑姑微带轻蔑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不累及傅良娣?奴才不懂事,自然是做主子的管教无方,傅良娣想独善其身,做梦去吧!
    两人从偏殿出来,方姑姑便凑趣笑道:“这外头来的就是眼皮子浅,傅良娣对秋竹那蹄子百般重用,没想到会自打耳光罢。”
    “你以为真是她做下的?”崔嬷嬷目光沉沉。
    “难道不是?”方姑姑咦道。
    崔嬷嬷凝思说道:“我看不见得,东西落在外头,谁都有可能捡着。也许真是那秋竹拾去,也或许——是有人嫁祸与她。”
    “你是说,是小香那丫头有意诬陷?”方姑姑一惊,“看不出她还有这份心胸!”
    “可能吧,”崔嬷嬷随口说道,“但不管怎样,此事于我们有利就是了。”
    她借着浅淡的月色打量远处的椒房殿——虽说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楚。可她能准确地体会到里头人的心意。
    姓傅的女人不为皇后所喜,她就要替皇后除了这个祸害,这是她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不知怎的,她心下却有一丝不安的悸动,也许事情不会如她想象中那般顺利?又或者,她其实钻进了旁人的圈套?
    这个念头使她更不自在。
    罢了,反正她总不会吃亏的。丢镯子的是她,她才是受害人,就算一时心切冤屈了旁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这般劝慰着自己,崔嬷嬷终于安定下来。
    次日一早,趁着那主仆二人去了御花园,崔嬷嬷径直来偏殿寻找同伙。
    小香端着一盆净水,正在忙着擦洗桌椅——由于抹布在里头反复浸泡的缘故,那盆水已变得黑乎乎的了。
    可怜的丫头,自从秋竹夺了她的宠爱,落在她身上的活计粗重不少呢。
    崔嬷嬷微感怜悯地想。
    她唤道:“小香。”
    小香连忙出来,将湿手随意在身上揩了两把,露出笑脸说道:“嬷嬷,咱们现在就去见皇后娘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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