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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狡狯婢子,跟她那主子一样!
    这下赫连漪连装假都不好装假,少不得认认真真磕了三下。只是她本就身段丰满,那一对胸脯更增加了重量,想控制好力道都难。
    于是赫连漪起身的时候,额头都红肿了一大片,看去甚为狼狈。她收拾了鬓发待要进去,却见傅瑶轻飘飘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东西我代殿下收下了,公主且回去擦些药油吧,不然毁了这张脸,恐怕悔之莫及。”
    说罢就同秋竹掩上门进去。
    赫连漪呆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便恨得牙根痒痒,枉她丢尽了脸面,结果还是没能见太子一面。大历女子果然都是口蜜腹剑的毒蛇!
    可是傅瑶说的也有些道理,她若不抓紧治伤,脸上肿烂了,恐怕这几日都不能见人。赫连漪念及容貌要紧,还是拍了拍衣上灰,匆匆往回赶。
    沿途有几个大历贵女瞧见她这副模样,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赫连漪愈觉羞恼,拿袖子遮着脸,连奔带跑的飞回家去。
    傅瑶进了帐,轻轻将那盏补汤呈到元跟前,“喝吧。”
    “你既不许她进门,怎么不将这碗汤一块儿倒了?”元祯笑道。
    显然适才帐篷外的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这男子的心眼鬼得很,有时候也跟老妈子一般精于打听,什么细节都不肯错过的。
    “别人辛辛苦苦熬制的,我哪舍得倒掉?”傅瑶哼了一声。
    元祯揭开盖盅嗅了嗅,轻轻地道:“倒了吧,我恐怕有毒。”
    赫连漪再傻,也不会傻到公然在自己送的吃食里下毒。元祯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傅瑶那一丁点醋意罢了。
    傅瑶为自己的小心眼有些不好意思,搭讪着道:“你饿不饿?我让厨子做点东西。”
    元祯伸手在后背上挠了挠,“饿倒是不饿,要是打点水擦擦身子就好了。”
    因着足伤不能遇湿,元祯不得不告别浴桶里的美好时光,他又是个爱干净的,每日必要用热水擦身。这项差事自然落到傅瑶身上,就算元祯不要求,她也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元祯毕竟是因她而受伤的。
    草原上水源珍稀,可他们毕竟是大历来的贵宾,一点热水还算不上难事。下人们很快就送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才烧滚的水,汪汪的冒着热气,傅瑶试了试水温,又酌量添减了些,觉得正好,才端到元祯跟前去。
    元祯坐着不动,似是等着她来宽衣。
    傅瑶恼道:“你是伤了脚,又不是断了手,这点小事还得我来不成。”
    元祯理想中的艳福未能得到,只好甘愿认命,自己慢慢解下身上的衣裳。
    傅瑶下意识的别过脸,耳边只闻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两人虽已是相处多年的夫妻,每每裸裎相对,傅瑶还是觉得几分羞赧,大约在古代待久了,连思想也变得封建起来。
    可是等到要擦洗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正视元祯的肉体了。虽说方才眼角余光也稍稍瞥见一些,可面对面又是另一种光景,傅瑶看着他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草原上晒出来的皮肉泛着蜜色光泽,这般动人风光,使得傅瑶像小姑娘一般面红耳热起来。
    元祯的身材比起从前又好上了许多,从前还是个少年人,再怎么锻炼也总有几分清瘦感,现在却越来越“欲”了。
    傅瑶将毛巾拧得半干,慢慢在他身上抹着,尽量避免与元祯的目光接触——她知道,元祯一定又会笑她装模作样,可是,说她故作纯情也罢,她真的缺乏那种老夫老妻的自觉嘛。
    自然,也因为两个人本来都还年轻,血气方刚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如干柴烈火。
    一遍既完,傅瑶弯下腰打算换水,就觉腰间被人一把搂住,元祯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阿瑶……”
    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是求欢前的预兆,傅瑶下意识躲开他,板着脸道:“殿下身上还有伤呢。”
    “没事,这么一点小事,不会影响发挥。”元祯说道。
    这个坏种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傅瑶恨得咬牙。她明明是担心他的身体,怎么就成了怕发挥不好了?
    可是元祯手上的劲力大得厉害,怎肯将她轻轻放过,他委委屈屈说道:“我是为了谁而受伤的,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
    元祯最会利用她的愧疚之心,或者也不能说愧疚,只是一种不愿欠人情的古怪想头。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傅瑶便不再挣扎。对于元祯这笔人情债,她好像真的只能肉偿。
    结果行事的过程中不当心,那盆半温的水一下子被踢翻,湿湿嗒嗒地溅了一地。傅瑶此时才恍然明白,红楼梦里洗个澡怎么还会汪一席子水。
    元祯受了伤,对他而言似乎真还算一件好事,他现在每日缩在帐里,得闲由傅瑶扶着出去晒晒太阳,不必去皇帝面前应酬,日子真是逍遥自在极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晚间自然也没空着,傅瑶担心他消耗过度,伤恐怕难以见好,偶尔也劝上几句。
    元祯则将各处送来的补品都一一摆出来,无奈道:“你瞧瞧,不补成个大胖子就算不错了。”
    傅瑶忖度着,这些都是助阳的东西,只怕越吃火气越旺。她灵机一动,想起昌宁公主送的那包血燕来,用来滋阴降火不是正好。
    她喜滋滋地将东西取出,元祯却一眼看穿她的意图,笑道:“我知道你嫌它是个烫手山芋,可我也不便接手。”
    他和傅瑶夫妻本为一体,他拿或是傅瑶拿都是一样。
    傅瑶显出懊丧的神气,元祯的人情她可以白欠,昌宁公主的东西可不好白拿。拿人的手短,她不敢给昌宁可趁之机,当然也不便动这包血燕了。
    元祯指点她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你把这包燕窝给母后送去,只当是大姐姐孝敬嫡母的,这样大姐姐也不便多说什么。”
    傅瑶半信半疑的照他话做去,费了一番口舌功夫,赵皇后果然欣然笑纳。原来自从高贵妃失宠之后,赵皇后也开始注重保养容颜,正愁北来没带些好燕窝,傅瑶正是投其所好——不,该说是昌宁投其所好。她可比不上昌宁公主在皇帝面前的恩宠,可以得到这样上好的赏赐。
    昌宁去向赵皇后请安时,赵皇后便当面赞赏了她的孝心。昌宁脸上僵硬,向傅瑶投来怀恨的一瞥,心里估计恨透了她的不识抬举。
    但她恨虽恨,总不好当面戳穿——若说出这东西不是孝敬嫡母的,岂不惹得赵皇后生气?
    昌宁也只好咽下这口不痛快罢了。
    至于傅瑶,她压根不在乎昌宁恨不恨她,反正她本就不打算同昌宁结亲。昌宁若因此恼了她而取消盘算,倒是正好。
    第116章 龃龉
    但昌宁的雄心显然没那么容易打消, 这一日天气甚佳,傅瑶看着皎皎在草原上乘着和风放风筝,就见昌宁袅袅走过来,笑着招呼道:“怎么不去陪月升放风筝?”
    她自己是觉得皎皎两字太过拗口, 宁愿叫她的大名,何况是皇帝起的, 更显得她同皇帝亲近。
    傅瑶笑道:“小孩子喜欢玩闹, 我在旁反而拘着她。”
    昌宁点点头,“小孩子总是亲近小孩子, 咱们做大人的难免隔了一层。”
    便松开陈翘的手,抬了抬下巴道:“去跟你表妹顽罢。”
    她显然是有意将女儿带来。
    傅瑶平素没怎么注意这女孩子,只觉得她阴沉而不可接近——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知是因家庭破碎的缘故,还是被寡母的跋扈性情所影响。
    但今日陈翘显得好相处些, 看着那高高飞在天上的纸鸢,吊起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好奇。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小步向皎皎跑去。
    傅瑶微微讶异,昌宁则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说服这个女儿:陈翘的性子实在太过孤僻。本来嘛,大家闺秀寡言些也没什么,旁人反而夸她贞静, 可眼下昌宁却需要她去接近两个孩子——终身大事不比什么都要紧?
    不过,怎么只有一个?
    昌宁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笃儿呢,怎么没跟你出来?”
    “笃儿随殿下在大帐里, 殿下说要教他认字。”傅瑶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岁多的孩子认什么字呀,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元祯也太操之过急——当然也可能是闲的发慌。
    昌宁却认真赞道:“我早说笃儿是个聪慧的,照这个势头下去,再过几年没准就能看奏章了。”
    她这话或许是真心实意,傅瑶听着却只觉得脸红。她知道有些古人比现代人还早慧,可她从不指望生出个神童,她甚至也不希望笃儿是个神童,只要他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长大,无须成为任何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昌宁见她沉默,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便试探着问道:“阿瑶,你觉得我家翘儿如何?”
    果然又说起这个来了,这位大公主还真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倘若这回昌宁正正经经的提出,傅瑶便打算正正经经的回绝她。再厮缠下去也没意思,她也不想这位公主终日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傅瑶因说道:“翘儿很好。”
    至于怎么好,她当然说不出来。
    昌宁却只要有这一句就够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那么我将翘儿许配给笃儿,你觉得如何?”
    她带着殷切的笑容说出这句话,心中却如擂鼓一般,既怀揣希望,又害怕失望。
    傅瑶忽然有些理解她的心情了。昌宁心气甚高,本不必这样低声下气,比之拖儿带女的寡妇身份,她更是成德帝宠爱的公主,谁也不会因此瞧不起她。可她却这般委曲求全,并非为了自身,而是女儿终身有着落——尽管在她看来,最好的归宿就是嫁入皇家。
    傅瑶不好说她这种想法是对是错,但昌宁公主爱女之心是无疑的。
    可惜理解归理解,傅瑶还是不愿将儿女的亲事作为筹码交换。她看着昌宁,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昌宁急道:“你是嫌弃翘儿,怕皇长孙没有一个好的岳家?但即便陈家倒了,我还是翘儿的亲娘,陛下也是她的亲外公,有我们这层关系,对你儿子必定多一分助力……”
    傅瑶微妙的打断她的话头,“公主会错意了,我并非这个意思。”
    她停了一下,“我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决定笃儿的亲事,他毕竟还小,知道些什么呢?若早早定下来,也是害了他。”
    这个害字令昌宁有些不悦,她们家阿翘哪有什么妨害?但傅瑶此话总算给了她一线希望,昌宁追问道:“那依你看,何时才最合适?”
    她这样喋喋不休,傅瑶倒有些怨恨她不识眼色,虽不曾明说,昌宁难道不知道自家女儿是何模样?自己心里都没数吗?自然是不愿结亲,才婉言回绝,她倒一定要求个确切期限似的。
    傅瑶想了想,说道:“等笃儿十五吧,十五岁也该说起亲事了。”
    昌宁先是一喜,继而反应过来,等元笃十五岁,翘儿都快十九了!十九岁的女孩子还怎么嫁人!傅瑶这摆明了是拖延。
    “你……”昌宁正要质问她几句,忽听放风筝那头传来几声孩童啼哭,心里顿时揪起,恐怕陈翘出了事。
    两人走近一瞧,却是皎皎跌坐在地,捂着膝盖哭哭啼啼,陈翘在一旁冷眼站着,风筝则跌落一旁。
    傅瑶忙上前搂了她道:“皎皎,怎么了?别哭了,来,跟娘说说。”
    皎皎扑入她怀中,眼泪愈发汹涌起来。她松开双手,只见两膝红肿,指缝间有鲜血流出。
    “原来是跌了一跤,乖,听你娘的话,快别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昌宁也柔声说道,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受伤的不是翘儿。
    傅瑶打开水囊为她冲洗伤处,又扯下一段干净布条,为她将膝盖包扎好,却见皎皎愤愤地指着陈翘道:“是她撞倒我!”
    昌宁一惊,忙笑道:“这怎么可能?翘儿不是那样粗蛮的性子,怎会出手伤人?”
    皎皎的模样儿却十分坚决固执,显然不打算撤销这项控诉。
    傅瑶又觉得头疼了。
    尽管皎皎只是一点轻微的皮外伤,但由于元祯护女心切,最终这件事却发酵得越来越大,甚至闹到了赵皇后跟前。
    皎皎哭着闹着要回家去,赵皇后对她虽及不上元笃那般好,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女,总有些怜惜之意,遂努力抚慰了一番,又皱眉看着昌宁:“你怎么管教女儿的,好好的不学,怎么学人打起架来了?”
    昌宁毕竟不是她所出,尽管送了那包燕窝,也及不上亲骨血在赵皇后心中的情分。
    昌宁亦觉得委屈,她哪知道陈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想不出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明明嘱咐陈翘同那个女孩子好好相处的,这下好了,一切都完了。
    陈翘偏偏一句话不说。
    昌宁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也只好强辩道:“母后莫急,其中一定有什么情由,还是该查实为好。”
    小孩子的事还能怎么查实,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罢了,但眼下皎皎受了伤是事实,无论内里如何,总是昌宁母女俩理亏。
    赵皇后想着,还是让昌宁去给傅瑶赔个礼,大事化小算了。她正要说话,就见一旁坐着的周淑妃文静说道:“皇后娘娘,还是让人护送公主回京罢。”
    在赵皇后面前,她从不曾以昌宁生母身份自居,总是恪守礼范。也因为这个,赵皇后一向很容得下她,尽管周淑妃的宠爱几乎能与高贵妃平分秋色,赵皇后对她也不像对高贵妃那样厌恶,而是相安无事居多。
    昌宁听了这话却难以置信,她愣愣的看着周淑妃:“母亲这是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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