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乐畅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心情有些低落。
“你能这样想就好,行了,去用晚膳罢。”舒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乐畅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她的裙子:“母妃,那你还喜欢儿臣吗?”
“当然。”舒慈搂过她,笑着说,“你永远是母妃的好孩子,母亲和孩子有时候会吵架,但吵过了就算了,咱们还是和往常一样。”
“和好如初?”乐畅仰头。
“你记恨本宫吗?”
乐畅摇头,又点了点头:“开始抄的时候很生气,但后来就不了。”她拽着舒慈的衣裙,伸手抱住她的腰,“母妃,儿臣永远不会真正生你的气的。”
“本宫也是。”舒慈眼睛一眨,低头搂住她的背,摸了摸她的后脖子,道,“母女没有隔夜仇。肚子饿没饿,去用晚膳吧。”
“嗯!”
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他们欢喜和悲伤都变化得如此之快。有时候他们淘气得令人想出手揍人,有时候他们又暖心得让你想抱在怀里,让他们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会长大。
晚膳摆上来了,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用膳。小太子被放在旁边的摇篮里,他小肚皮鼓鼓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乐畅,不要挑食。”舒慈一个眼神,紫鹃赶紧又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乐畅的碗里。
乐畅低头,小口小口地吃。
骆显嘴角一弯,舀了一勺松茸蒸蛋放在舒慈的碗里,后者瞪着他。
“不要挑食,你说的。”他笑着说道。
舒慈:“……”
她不喜欢吃鸡蛋,总觉得里面有股子腥味儿,难以下咽。他跟她用过几次膳之后就发现了,于是千万百计地让她吃鸡蛋,有时候还会为此上演全武行。但即使是在怀孕的时候她也是绝不妥协的,虽然太医都说鸡蛋吃了对孕妇好,可她总觉得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多吃点儿燕窝一类的补品不就好了?难不成燕窝还没有鸡蛋营养?
舒慈正要习惯性地舀出来,却见乐畅的小眼神飘了过来,她筷子上夹着青菜,低头嘬着青菜的一头,用余光打量着她。
舒慈敢说,一旦她把鸡蛋羹舀出去了,这丫头就能把青菜给吐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蛋羹,她面无表情地一口吃掉。
乐畅双肩一垮,自知再也没有退路,只好规规矩矩把青菜咽下去。
骆显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表示很欣慰。
舒慈抬起脚,移开几寸,然后一脚,狠狠落下。
“咳咳!”
“皇兄?”乐畅惊诧抬头。
骆显摆手:“呛着了,紫鹃,盛汤。”
舒慈收回脚,云淡风轻地一笑:“给本宫也盛一碗。”
一顿饭用得颇为诡谲,饭后乐畅去花园里玩儿,舒慈和骆显一人端了一杯茶喝着。
骆显嘴角弯弯,见她气不顺的样子,不敢上前招惹。
舒慈用完茶放下茶盏,起身往小书房去了。
乐畅在花园里玩儿得大汗淋漓,直到要睡觉的时辰才被紫鹃给逮了回来,乖乖洗澡。
“公主,今天娘娘罚您,您生气吗?”紫鹃给她穿上干净地睡衣问道。
乐畅提了提裤子,摇头:“不生气。”
“那您下次会听娘娘的话吗?”紫鹃问。
“听!”乐畅点头。
紫鹃温婉地笑了笑,道:“好孩子。”
“母妃呢?她今天不给我讲故事了吗?”乐畅盘腿坐在大床上,左右四顾,“吃完饭后就没见着母妃了,她去哪儿了?”
紫鹃说:“您想知道娘娘去哪儿了吗?”
乐畅眼珠子一转,凑过去趴在紫鹃的肩头:“是秘密吗?”
“您跟奴婢来。”
小书房里,书案上燃着宫灯,案面上摆放着整整齐齐地纸页,厚厚一摞,上面的字迹飘逸洒脱,别有风韵。
舒慈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手腕悬空,拿着乐畅用过的羊毫,抄着她未完成的十遍道德经。
烛火摇曳,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她轻手轻脚地走来,站在书案的旁边,往案头上一看,有些疑惑不解。
“母妃?”
舒慈“嗯”了一声,专注地抄写着。
乐畅抿唇,有些低落:“母妃,儿臣自己抄吧。”
“不用,本宫替你抄,你去睡吧。”舒慈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乐畅走过去,偏头靠在书案上:“母妃,咱们都不抄了,如何?”
“不行。”舒慈用笔尖蘸墨,“你的五遍抄完了,剩下的五遍该是本宫的。”
“可做错事的是儿臣啊……”
“本宫是你的母亲,母代子责。”
乐畅抬起头来,道:“母妃……”
“去睡,明早你还有早课。”舒慈头也不抬地道。
乐畅踟蹰在原地,见舒慈缄默不语,认真地抄写着。
无奈,她只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很难受。
烛光剪影,一纸墨香,那副画面她永生难忘。
从此之后,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身后都有一个人在默默注视着她,若是行差踏错,那个人就要被她连累了。
她是舒慈的女儿,不止是天下人这样认为,她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姐姐,流氓!
乐畅:我错了……
太子:姐姐,坏蛋!
乐畅:我错了,弟弟……
太子深觉得没意思,转头:父皇,我要跟母妃睡!
骆显:滚蛋!
太子长舒了一口气。
第97章 对峙
四月十日, 宫里放出了一批年过二十五岁的宫女,给了她们不少的遣散银子, 让她们出宫生活去。这其中便有贤妃的贴身宫女, 秋兰。
“秋兰最后再给娘娘磕一次头吧……”秋兰换上了自己的布衣,跪在钟粹宫的门口, 双眼通红, 长长地磕了一个头。
贤妃坐在窗边,她低头剥着松子儿, 一颗又一颗,圆嘟嘟地松子儿被摆在白净的盘子上, 看着喜庆极了。
秋兰见主子没有出来, 知道她是打定了注意想让她走, 她擦了擦眼泪,低头迈过钟粹宫的门槛,从此和贤妃分道扬镳。
太阳逐渐升起, 最后一滴露水被蒸发,贤妃抬头看向窗外,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欣赏朝阳的升起。
四月十一日,朝堂上忽然刮起了一股弹劾承恩侯长子舒景行的风气,言称舒景行与叛王中山王生前过从甚密, 有通敌卖国之嫌疑,请皇上下旨彻查。
“真是反了!”舒慈一拍桌,“当日在丰裕口若不是大哥费心筹谋,京城早已被攻陷, 哪里还有机会让他们站在这里胡言乱语!”
紫婵见她生气不已,上前劝慰道:“清者自清,大少爷的品行是经得起考究的,娘娘不必忧心。”
“本宫并非担心大哥,而是那起子小人让人憎恶!国家危难之时不见他们出来为国效忠,现在天下太平了又来生事端,这是觉得朝局还不够混乱?”
舒慈在这边生气,骆显也在那头骂人。
“舒景行的品行如何丰裕口一战足以证明,现在来说他跟叛王有关系,是想颠覆忠良吗!”骆显摔了奏折,可见他的气愤。
“启禀皇上,丰裕口一战,领兵打仗的并非是舒将军,而是宫里的贵太妃娘娘。”有大臣站了出来,道,“娘娘品行端正,于丰裕口斩杀敌军数万,并劝降了敌军猛将,这是娘娘的功劳,并非是舒景行的,二者应该区分开来。”
“臣附议。舒景行曾停留中山已久,且与中山王的第一谋士程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臣所知,这程煜还是归一门的堂主。这样看来,舒景行怕是不能全身而题。”
“臣附议。不管舒景行在丰裕口的功绩如何,他与叛王的关系必须要彻查。朝廷不能放纵与叛贼过往甚密的人,不然这让天下人如何信服皇上的统治?如何让百姓认识到叛王妄图颠覆朝廷政权的可恶?”
“臣附议……”
“臣附议……”
像是一夜之间大臣们都商讨好了似的,纷纷站出来,要求皇上彻查舒景行与叛王的关系,审查他在叛乱中是否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是否有通敌卖国之嫌。
骆显看着这呼啦啦跪下的一大票人,沉了脸色,甩袖而去。
“退朝!”李江大喊一声,然后转头匆匆跟上了骆显的步伐。
太后在寿康宫也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情,正准备去养心殿,就见皇上面色阴沉地来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
“坐。”
母子俩相对而坐,太后先开口问道:“你觉得此事是否有幕后之人在操纵?”
骆显眸色深沉:“毋庸置疑。他们不是冲着舒景行来的,最终的靶子定是舒慈。”
一个早已隐退且只有封号并无职权的虎威将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让朝臣们几乎一边倒的要拉他下马,有何益处吗?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太后感叹道。
“朕刚刚准备提立后,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见他们串连起来的目的无非是不想让舒慈当这个皇后。”
太后道:“对于他们的想法,哀家倒是能理解几分。你和舒慈在辈份上就差着一辈,何况她还是先帝的妃子,将先帝的妃子立为皇后,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他们反对也无用,立舒慈为后朕势在必行。”骆显的下颌绷紧,像是已经进入了搏杀的状态。
太后问:“此事,你可有与舒慈商讨?”
“此事涉及她兄长,她定不能心平气和地与朕商量。若是朝臣们再坚持,朕也只有先将舒景行下狱,然后派有司审理。到那时,她估计更不能冷静。”骆显了解舒慈,她最重视的便是她这个哥哥,朝臣们这是在抚她的逆鳞,稍有不慎,他也得被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