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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桢忍不住也走了下神,心想笼子究竟是保障,还是牢狱。
    谢震的电话比较的识相,在两人离开动物园之后才才打来,杨桢听见他在那边说:“哥,我的客户接受涨价,也不议价,诚意杠杠的,请你务必给我把那房东稳好了。”
    周艾国作风独断,杨桢没敢把话说死:“我尽力,好吧?”
    权微听他的口气,感觉像是遇到了难办的事,就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要尽力?”
    杨桢简单地说了下周艾国抬价的事,权微之前告诫他别搭理周艾国,这会儿又怕杨桢郁闷,冒着打自己脸的风险来安慰他:“调价很正常,我也调过,最多的一次调了4次还是5次,最后那房子太贵了没人买,价格一跌吓得赶紧便宜卖了。他要是太作,市场也会收拾他的,甭理他。”
    杨桢十分好劝,听完注意力就不在周艾国身上了,只是八卦地问权微:“当时你反复调价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我这个人真是毫无诚信可言’的感觉?”
    “没有,”权微耿直地说,“那会儿只顾得上琢磨一件事,那就是房价肯定还要涨,我定这个价是不是低了?我要不要再等等?”
    杨桢:“那现在呢?”
    权微:“现在有了点经验,不会那么魔怔了,但一样还是跟着市场跑,所以你得管管我。”
    杨桢希望他严于律己:“不管,你自己老实点。”
    权微嬉皮笑脸地说:“求你了,管吧。”
    杨桢及时止损地转移了话题:“开车开车。”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谁,可权微明显不是这一挂的,他有事没事就要撒个娇、求来求去张嘴就来,但神奇的是杨桢从来不会觉得他娇滴滴,只是觉得他很坦率,也有点可爱。
    这一天有始有终、跟鸡有缘,晚上的大菜是尖椒鸡。
    这回买的二荆条辣味十足,权微无知无畏,直接上手切了,当时只觉得辣起冲鼻,闻着爽,手上倒是没什么不适,等吃完了手上才开始起火,他也许是天生角质层比较薄,指缝里被灼成了粉色,有的位置甚至还起了几个肿起来的小泡。
    杨桢刷了碗从厨房进客厅,看见他摊着手,一问发现是辣到了,立刻百度了去翻了几样东西出来,醋、风油精和一截剪自阳台花盆里的芦荟茎,给权微一样一样地试。
    然而这三种神器对他都没什么太大的舒缓效果,但权微还是悠哉得差点拿手去撑下巴,摊成一个贵妃侧卧,因为他对象已经开始揽活了。
    杨桢将卫生纸折成指甲盖宽的条,倒了点醋在他手心里,用纸往四周抹开,边忙活边说:“以后辣椒、洋葱什么的,都我来切吧。”
    权微发现了一个规律,事情抢着干的时候,才能长久的保持积极性,他随口应了一声,实际心里根本没打算切个菜都两个人上,趴着抬头有点累脖子,权微还没“蘸料”的那只手刚准备往耳侧撑去,就被杨桢眼疾手快地拉开了。
    “别一会儿脸上又辣起来了。”
    权微猛然意识到辣味能接触传播的问题,脑子里刚开始想睡觉的时候怎么摸……又感觉杨桢晃了晃自己那只手腕,嗓音里都是恶劣的笑意:“不对,脸上应该不至于,毕竟皮厚,拿去撑吧。”
    “爱和良心呢,”权微用目光谴责他,就是意味有点敷衍。
    杨桢用给他刷醋的纸条指了指心口,一本正经地保证道:“都在这里。”
    权微动了下眼皮子:“看在你笑起来好看的份上,再信你一回。”
    杨桢笑了笑,说:“换只手。”
    涂涂洗洗用处不大,时间倒是一下溜走了半小时,杨桢吃完辣的口渴,强迫权微陪他喝了一水壶的绿茶,近来他感觉视力有点下降,网上说喝绿茶防近视,他是每天都会泡两杯,但权微只喜欢喝饮料,只能捎带着能喝一口是一口了。
    毛笔字的讨论修改已经成了杨桢每天晚上的公务,他在桌前敲字回复,权微平时喝不了那么多水,跑了两趟厕所后忽然醍醐灌顶,发现家里缺个茶叶柜,就拿着pad进工作室折腾去了。
    字样依旧是改来改去,消息闪烁不停,杨桢起先没注意到有个好友提示混在消息里,等他点到那则消息,发现提示框上赫然写着:如诗如画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接受/拒绝,备注:我是权微的妈妈。
    然后杨桢的第一反应是8套房的分手约定总算是要派上用场了,他点了接受之后主动打了招呼:您好。
    前天权诗诗就想给他打电话,但号都拨了,临时却又失去了对质的勇气,她说不过权微,感觉也不是杨桢的辩论对手,虽然长辈总觉得年轻人这不行那不行,但实际上后浪基本都比前浪汹涌。
    当时权诗诗点了红色的挂机,这两天她反复在做心理准备,思来想去选了这么一个不对面对面的办法,杨桢的微信好找,每天来给她送菜的菜老板就有好友。
    文字携带的信息远没有语言丰富,因此也更具想象空间,权诗诗见杨桢没像往常一样喊她阿姨,内心的揣测登时就跑偏了,以为杨桢心里也窝了一团火,也许是因为上次海洋馆的待遇,又或许是因为她跟罗家仪反对他们的态度。
    然而杨桢只是单纯地觉得,权诗诗可能并不想看见自己跟她攀亲附会。
    反正没想过能好好相处,权诗诗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跟你谈谈。
    杨桢不用想都知道她的主题是什么,他有心理准备,瞥了一眼卧室的门,镇定地回复道:您说,还是您想约个时间,见面再谈?
    权诗诗:不见面,就这样说,也别告诉权微。
    杨桢没傻到接受不平淡条约,不退不让地输入道:这个可能得取决于您跟我谈的内容和时间,要是我的情绪不对劲,权微肯定会问。手机有时候也是混着用的,比如看个时间、临时转下账之类的,所以瞒着他这件事,我没有办法跟您保证。
    权诗诗看他回绝得头头是道,心里的气愤、埋怨、无力、凄惨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用力地敲着屏幕哭了起来:你们到底图什么啊?怎么都这么不听话?你们是想逼死我们吗?
    杨桢闭了下眼睛,心口有种刺痛,既心疼自己和权微,对老人也十分不忍心,他吸了口气,回了一句:阿姨,过几分钟接下我的电话,挂掉的话,以后您的消息我就让权微来回。
    后面立刻又紧跟着一条难得卖萌的消息:骗您的,我没有恶意,别紧张,比心.jpg
    打完字杨桢站起来,走到工作室门口张望了一眼,交代道:“我下楼去丢个垃圾。”
    里面的权微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架在长凳子上刷pad,闻言转过头来蹭福利:“帮我带瓶旺仔牛奶回来。”
    这个任务比起“丢垃圾”来说毫无难度,杨桢比了个ok的手势,将家里的垃圾袋全收走了,从这天起,他就开启了时间并不固定的丈母娘陪聊模式。
    第115章
    因为客户源源不断,杨桢这周的调休没有了,于是权微的花鸟市场之行也泡汤了。
    好在他对核桃也没有赌瘾,就是图个新鲜想耍一把,便自卖自夸道:“看我多有先见之明,提前带你去动物园把假休了。”
    杨桢抱着拳给他戴高帽子:“您高瞻远瞩,在下佩服。”
    权微靠边停了车,笑纳完了说:“下午再给你放个假。”
    “谢谢大领导,”杨桢捧完臭脚,提着公文包下车去了,下午他给权微约了套房子,上午也没闲着,要带小蒋去看房。
    最近店里的人都忙,有的早上9点半就给客户约了房子,人凑不齐,那个有点傻的早操活动也就消停了,大家来去如风,奔波在不同的小区之间,为自己的钱包付出努力。
    为了照顾小蒋的作息,杨桢将房子约在了11点,店里的同事出动了一半,剩下的也积极万分地在电脑前忙碌,鲜少有人走动,除了他。
    自从杨桢发现视力下降,就打起了12分的注意,只要是长时间坐在电脑跟前,大约每隔1小时就要放松下视力,看窗外、接水、上厕所、浇花草等,反正能活动的小事多得很。
    10点零几分他起来浇吉祥草,绿植放在角落的窗台上,开了扇窗,不知道是谁为了通风,用窗帘盖住了窗户缝,使得外头的空气和动静一起涌了进来。
    “……没问题的,你他妈就这么点胆子,还想赚钱?……个房东有点憨,人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行情……他的房子4月份挂出来过,小半年都没卖出……估计是受挫不想卖了,我昨天去找他签的同意书,给的价格是……不是便宜!根本就是白菜价!我就问你一句话,干不干?没时间给你考虑……现在就回复,不干我就去找别……”
    室外刮着4级的偏北风,气流从窄窄的窗户缝里刮进来,呼呼作响,干扰了杨桢的听墙角活动。
    虽然偷听不道德,但外面那位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感觉都像是要坑人,并且他还在持续地施加压力,杨桢实在是有点好奇,犹豫了片刻,放下喷壶出去了。
    开窗的那面墙边果然站着一个同事,是个刚入职不到两个月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大家都叫他小冯,此刻他正侧对着杨桢,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捏着根烟,但一直没顾上抽,全贡献给风享用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目光的分量,小冯回过头来,脸上瞬间划过一抹像是愕然又像是慌乱的神色。
    然而如今的年轻人脑子都活,他迅速镇定下来,将只剩下屁股的烟塞进嘴里,另一边猛地将手机揣进兜里,视线刻意避开了杨桢,快步越过杨桢回到了店里。
    连个招呼都不敢打,问题就显得更大了。
    杨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但碍于时间不早,只好将这个疑团暂且按下,就骑着自己买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不受堵车影响的带看房利器电瓶车,去地铁口接小蒋了。
    小蒋还是个要风度的年轻人,这冷天的竟然大无畏地穿着件机车服,是比别人显瘦也显高,但也比别人冻得透骨,走路还勉强扛得住,可一旦加上电瓶车的敞篷和速度,还没到小区就在后座上打了5、6个喷嚏。
    杨桢感觉他像条水蛭一样紧紧巴在自己后背上打哆嗦,怕他冻成面瘫,只好靠边停了车,解了围巾问道:“嫌不嫌弃?”
    方思远这大哥向来头发清爽、肩头干净,一看就是个精细人,小蒋忙不迭接了抖开,像个披风一样将自己连头裹了:“谢谢哥。”
    这围巾也是权微买一送一便宜杨桢的,不算厚,但聊胜于无。
    杨桢带小蒋看的这套房子在一环外,大牌开发商和物业,其他条件都没得说,唯独户型先天不太好,带个尖角,以至于挂出来了半个月仍然人气稀少,但胜在价格相对便宜,而且小蒋说他不迷信,杨桢这才带他来看。
    室内的装修是日式和风,用了大面积的实木,刚装修完的时候肯定高档感十足,但如今地板开裂、壁柜损坏,看起来有点旧了,但是没有低档的感觉。
    房子是个直角梯形,东南向有个锐角,也正是拜它所赐,吓退了一众购房者。
    房子带角在传统建筑风水上叫尖角煞,说是会破财和导致家庭缺人口,这说法有迷信色彩,从现代设计的概念上去解释,带尖角的房子利用率低,这种角落空间逼仄,久居会对居住着造成压力,但如果除掉这个角后使用面积还足够的话,大可以找设计师将它藏起来。
    这套房子的角就被修饰过,房东在角落里打了一道顶天立地的木柜,将一个锐角切成了两个钝角,后面的空间做成了杂物间。
    “房东当时装修请的是著名的室内设计刘焱,将很多人都担心的风水问题给破了,”带钥匙来开门的女中介笑着介绍道,“这房子其实非常超值,没来看房的人是他们是损失,这位有眼光的帅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房东当时是怎么想的,将一室一厅的户型改成了大开间,卧室和客厅暂时是用一道布帘隔开来的,但这个还有得改,看在格局的份上不算硬伤。
    小蒋的表情应该是看上了,但他又有初次购房者那种本能的迷茫,闻言就去看杨桢,小声嘀咕道:“哥,咋样?”
    杨桢好笑地说:“满足你的‘不看后悔’12招吗?”
    “诶日,进门就忘了,”小蒋气笑了,翻出手机来看他的看房笔记,“来,我逐条对一下啊,夜晚看不了,雨天也看不了,格局杨哥帮忙看了,墙角……”
    等他嘀咕着又再屋里绕了好几圈,招手让杨桢上了阳台,小蒋学乖了,避开了那个女中介说:“哥,我觉得可以,这房子我喜欢,价格能不能再下来一点儿?”
    真心想买和想卖的都是这样干脆,杨桢:“不能保证,但可以去谈了谈,你想下来多少?”
    小蒋说:“哥你觉得呢?我也不了解市场。”
    “市场”两个字猛然勾起了杨桢浇草时的记忆,他呼噜了一把小蒋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谢谢你信任我,但买房子是大事,你得去了解,因为价值太高了,买定离手,就只能愿赌服输。”
    “要了解行情很简单,比如你今天要看的是这个小区,你就搜小区名,看面积、户型相当的卖的是多少,差个5万以下可以是在装修上,要是有了10万左右,那就一定要注意。等你以后想换房,当了卖家也一样,可以不去提防别人,但自己务必做到心里有数,因为出钱、收钱的人是你,明白吗?”
    小蒋懵逼而迟疑地说:“哥你的意思是,这房子有问题?”
    杨桢心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态度有问题,但嘴上却正色道:“房子没问题,便宜就在套一改成标间这点上了,你要是喜欢的话,还是很值得下手的。”
    小蒋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可以”,杨桢这才去跟女同事沟通,请她联系维护人帮忙约下房东,并且问问价格的口风。
    两分钟以后回复就过来了,房东不同意降价,但愿意自己给佣,小蒋溜进厨房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回来时就定下了,将面谈约在了明天晚上。
    小蒋跑房子算是火速,权微这边就是乌龟散步了。
    权微上午跑到超市老板那个小区,去监督别人搬货了,来不及一起吃午饭,杨桢自己去的待碰面的小区,权微比他先到,坐在车里吹暖气,杨桢一来两人就上了门店,带上这片的两个中介一起上楼,结果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租客根本不肯开门。
    4个男人站在走道里面面相觑,权微立刻就沉了脸色,杨桢也觉得不靠谱,无语地说:“这是什么情况?”
    片区的同事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上午过来敲门的时候他们还是同意让我们来看的,现在不开门,明显是在耍我们。”
    原来,房东看见房价上涨,临时想要卖房,但租约没到期,房屋使用权在租客手里,双方协商不成闹僵了,住在里面的一对情侣的作息也是360°无死角,一个白班一个夜班,时刻都能把门从里面反锁,房东自知理亏也不出面,拿想赚佣金的中介当了挡箭牌。
    于是这套房子又没看成,然后在在周一到来之前,杨桢跟权微陆续又出去看了2套房子。
    一套因为房东有按揭但要求买家先帮忙还,另一套的房东是个不倒翁,一会儿说卖一会儿说不卖,权微架子也大,不愿意跟这些自己的房子都扯不清的卖家接触。
    道上稀稀拉拉地铺着掉落的银杏叶,权微抄着口袋说:“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杨桢搓着手,侧过头来看他:“什么规律?”
    “自从我开始跟着你混以来,”权微笑着说,“好像就跟房东无缘了。”
    杨桢回忆了一下,接着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他不再走肩并肩的直线,而是斜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边走边笑:“那你离我远点儿。”
    权微碾了过来:“那不行,我宁愿不买房子,也不喜欢被人当傻子,我就喜欢跟着你看房。”
    “那愿打愿挨,”杨桢不再横着走了,笑着说,“不能再给我扣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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