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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都喝了。夫人。”
    赵晏平两眼一弯,高兴的笑了:“那就好。”
    “夫人,万一那阮紫娴喝了咱们那剂强力泻药反倒告咱们一状怎么办?”
    “告咱们?”赵晏平嗤笑一声道:“那也得看她顾不顾得上才说。”
    晚间,宫里便传来旨意要赵晏平进宫。
    陆墨今日一整天都在宫中,并未回过家中。所以当在御前听到今日上午阮紫娴大闹德盛楼的消息时,是有些意外的。
    但是他家媳妇他自己知道,做事情不可能没有后招的。所以当赵晏平站在议政殿时,陆墨已经做好了不管他媳妇说啥都顺水推舟的准备了。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刚进来的赵晏平。这个女人很让人惊艳,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能力和心志。
    “朕听闻,阮紫娴今日上午将你在永安街上开的饭庄给砸了,可是有这么一回事?”
    “阮小姐脾气大,不过思维条理倒是很清楚。这件事,陛下应该过问的好像不是民妇吧?”赵晏平不卑不亢理直气壮的回道。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果然,这女人不同一般草芥。
    “朕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便没有不主持公道的道理。太师听闻此事很是震惊,已经将阮紫娴关了禁闭,令其悔过。给你,也算是个交代。”
    “交代谈不上,太师大人应该知道损坏赔偿的道理,无故砸店这事我忍也就忍下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闹大了怕是娘娘面上不好看。我是个商人,刚给陛下送了一千万两,紧接着又赔上个饭庄,恐怕我这要缓个十年才能缓上来。”赵晏平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了这话,皇帝还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陆墨开口说道:“太师大人若是如此通情达理,想必也不会教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儿。若是就只是个令其悔过便将这事揭过去了,未免有些徇私护短之嫌。”
    赵晏平听陆墨帮她说话,嘴角微微一抿,心里却乐开了花。他一向不喜她在钱的事情上斤斤计较,眦睚必报。这回在皇帝面前帮她,实属她是有些意外的。
    皇帝看着这妇唱夫随的二人,倒是有些信了传闻。他一直以为陆墨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是不近女色的,下旨让他娶了这赵晏平不过为了杀鸡取卵。可数月以来,满朝风闻陆墨夫妇伉俪情深,皇帝起先还有些不信,但从今日之举可见一斑。
    陆氏夫妇噎的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问道:“损坏赔偿确是理法,不知你这饭庄价值几何,你说出个数来便让太师给你送到府上去。”
    赵晏平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假装在脑子中盘算了一下,沉吟片刻说道:“我本是想着上焱城乃是我大封帝都,比着众家酒楼的装潢我也是下了血本的,光是那琼州的金丝楠木就用了二十多颗,总的算下来差不多七百万两白银吧。”
    皇帝听了这数,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瞥了一旁的丞相一眼。陆墨一脸坦荡,一丝算计也无。让人似乎不得不相信,七百万两就是真实的数字。
    皇帝轻咳了咳,说道:“这样吧,让太师给你登门道歉。至于之后的你们在自行商量。”
    赵晏平一听这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出了笑意:“便听陛下旨意。”
    拖着是吧?她自然是不着急的。只是挥霍无度的太师独女无故打砸容州赵晏平的饭庄这事,天下人自然分得清黑白。到了人言可畏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是谁着急了。
    陆墨牵过赵晏平的手,带着些许傲然的神情辞别了皇帝,也不管了堆积如山的政务,她媳妇受了委屈,比天还大。
    皇帝便看着陆氏夫妇手牵手的出了议政殿,什么话也无。
    他还能说什么呢?刚跟赵晏平要了一千万两,这边阮紫娴便打了自己的脸。七百万两,还是让太师自己去发愁吧。
    陆墨已经接连三天没去上朝了,原因是夫人有恙,需侍疾于左右。
    满朝都知道赵晏平的饭庄好端端的就被阮紫娴给砸了,到现在太师都没给个说法,陆墨罢朝,满朝文武一个置喙的都没有。
    至于有恙,陆墨说是赵晏平忧思成疾,现已缠绵病榻。
    然而当萧凌英一脸急切的赶到时,赵晏平正光着脚在光滑的黑檀木地面的水榭上蹦蹦哒哒。一只手拿着块西瓜,一只手拉着歪躺在地上的陆墨,夫妻二人,惬意无比。
    她远远地看见了萧凌英,高兴的向她招手:“呀!泼妇!你来啦!快过来,这冰镇西瓜可好吃了!”
    萧凌英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欢快的‘有恙之人’,脸上嫌恶的表情尽显。
    陆墨见萧凌英过来了便调整了姿势坐了起来,转身吩咐了人去准备晚饭。
    见萧凌英立在那不动,赵晏平便跑过来拉她。萧凌英一边被拉着走一边一脸嫌恶的说道:“还忧思成疾?我看你比谁都精神!你个死婆娘,演戏也不跟我通个气,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我以为以你的脑子能猜到呢,我没想到你这么傻啊!”赵晏平乐的前仰后合的说道。
    萧凌英气哼哼的甩开了她的手,一屁股坐下,伸手便拿过来一块西瓜啃在嘴里说道:“瞧把你得意的,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压皇后和太师?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打压谁那是我夫君的事,我只管整整阮紫娴就行了。诶?阮紫娴这几天怎么样你听说了没?”赵晏平兴致冲冲的问道。
    萧凌英听了这话有那么一瞬的愣怔,然后恍然大悟道:“不是吧?阮紫娴是真的?这要是你做的那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说呀,到底什么情况?”赵晏平喜滋滋的问道。
    “听闻说阮紫娴这三天突然得了恶寒上吐下泻,折腾的快不成人样了。”萧凌英看着眼前得意的赵晏平不禁长大了嘴巴,满朝都以为阮紫娴或是仗着皇后的势力或是碍于面子的对外称病,是想装可怜遮过这件事。没想到却是真的?
    想到这里,萧凌英不禁对着赵晏平拱手行了一礼,由衷的佩服道:“赵婆娘,你真是技高一筹,本公主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晏平见她这样,便也顺杆爬了。只见她得意道:“我这招怎么样?叫她不得不把狗仗人势的骂名坐实,然后罪也没少受!够高明吧?”
    “高明啊,实在是高明!”萧凌英佩服道。
    以阮紫娴那狗仗人势的性子,萧凌英这一年多来也没少受她的气。被赵晏平这么一整真是大快人心。两个人趴在凉爽的水榭中笑嘻嘻的又聊了许久,直到陆墨过来叫她们去吃晚饭。
    吃晚饭时,丞相长史忽然来报说,大司农的太仓令于午时自缢于家中。
    消息一来,谁都吃不下饭了。
    赵晏平筷子一放,气哼哼的说道:“该不会是太师为了遮我这事杀了太仓令吧?”
    萧凌英白眼一翻,嫌弃道:“有点脑子好不好?太仓令跟你有毛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
    ☆、《晏晏余生》之十五
    显然,太仓令跟赵晏平是没有关系的,但是跟被贪污的赈灾的钱款却是有很大的关系。
    他虽然是自缢,但死在这个时候,实在让人不得不深究。
    书房内,明王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上折扇的扇穗子,赵和摆弄着桌上一套赵晏平从容州带过来的碧玉茶具。陆墨将张俭杀了容州离州两位太守之事并了昨天自缢而死的太仓令,整个梳理了一遍出来。
    两人听完,一时无话。
    赵晏平端了盘冰镇西瓜进来,语气肯定的说道:“这件事已经非常明朗了,你们还纠结什么啊?这明摆着就是阮进忠与这几个人贪污了赈灾的钱款之后怕被查到自己,杀人灭口啊!”
    的确,在往上查就是当朝太师阮进忠了。
    但是,阮进忠也不傻,整个赈灾的进程都是他负责的,如果太仓令是他杀的,那么就等于说钱刚进了大司农的大院便都收进了阮进忠的囊中。
    况且,指使张俭杀容州离州两个太守是想要做成死无对证,那么此时再杀了太仓令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
    明王把手中的穗子放在一边,伸手从盘中拿了一块西瓜咬在嘴里,舌尖刚触到冰凉甜爽的西瓜便享受的嗯了一声,然后惊喜的看向赵晏平说道:“这西瓜简直极品!你从哪弄得?”
    陆墨看着吊儿郎当的明王,轻轻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凶险了吗?以至于不管这天下民生被荼毒成了什么样子,关于皇位,甚至连想他都不敢想一想吗?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皇帝在御花园设了百菊宴,宴及百官命妇。
    日落之后,地热尚未完全退去,百官携妻子便在此时入了宫。年轻的一些便在御花园中游览菊花,年老一些的便坐在一起说话。御花园中华灯遍置,只等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之时开宴。
    阮进忠第一次见赵晏平有些惊诧,他实在没想到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女人竟然长相如此甜美可爱。任谁见了不过都以为是个江南文弱女子,圆圆的眼睛,笑起来甚是甜美。
    谁能想到不仅生意在容州做成一霸,入了上焱竟在数月之中将他这个新朝显贵逼到了如此的风口浪尖之上。
    阮紫娴砸了赵晏平的饭庄以后,一直对外称病并没有道歉,至于赔钱,五十万两算赔的话,那就算赔了。
    赵晏平想到阮进忠可能不会真的赔给她七百万两,但五十万真的是……
    阮进忠送这五十万目的很多,其一是表示他为官清廉拿不出那么多钱,其二是试探赵晏平,若是她收了那说明陆墨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若是没收刚好他可反咬她一口,说她咄咄逼人不通情理,居心叵测。
    但他委实有些低估了赵晏平。
    虽说当时赵晏平看见那红绸下的五十万两时都气笑了,但送到手的钱怎么能分多少呢?到了她赵晏平嘴里的钱你看见过她吐出来过吗?
    赵晏平收了那五十万,却停了容州的粥铺。虽说已经到了七月,今年的麦子差不多都已经陆续的再收了。但粥铺停在这件事情后面,外界不可能不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
    五十万两自然是修缮不了德盛楼的,自然,那废楼便立在原地,任天下人观瞻。
    世人皆知阮紫娴砸了容州赵晏平的饭庄,搞得连容州的粥铺都停了。身为太师之女皇后的侄女,头上顶着郡主的头衔,不为国分忧也就罢了,竟然还行事张狂挥霍无度,将全天下都奉为有济世之心的大善人赵晏平的饭庄给砸了,害的两州百姓都没了饭吃。
    是非善恶如此分明,事态如此恶劣,只消两个月,阮进忠的太师之位便如坐针毡了。
    赵晏平可不管他是怎么想,只是挽着陆墨一脸幸福的游走在御花园的花丛中,说说笑笑羡煞旁人。
    萧凌英和一众上焱的名媛们坐在角亭里,耳边充斥着或酸涩或不屑的评价,听得萧凌英脸色越来越不好。
    甚至有人还说赵晏平新婚大半年不孕,迟早是要被陆墨休掉的。
    闻言,萧凌英茶杯一顿,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响声,众人都敛了声只听她略带着些许鄙夷道:“既然这么博学广识,竟不知道‘口多言’也属七出之内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噤了声。
    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阮紫娴嗤笑道:“她们说她们的,怎么公主反倒生了气?我记得,陆墨没娶妻之前,公主不也十分倾慕吗?”
    萧凌英被她说的有些羞恼,反唇相讥道:“怎么,面壁思过了这么多天,人都瘦成这样了,没想到搬弄起口舌来底气还是这么足啊!”
    阮紫娴看起来是比以前瘦弱了些,但精神还好。可见在萧凌英面前和在赵晏平面前她的思维条理是有差别的。听了萧凌英这话,她笑道:“我是行事莽撞了些,可是上有我父亲顶着,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不比有些人,虽说长兄如父,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拖到如今这个岁数还没指了人,不知道是不是为着和亲等着呢。”
    萧凌英听了这话气的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刚要大声斥责,还没张口便听见赵和立在亭前说道:“寻了你这半晌,原来你在这。”
    此言一出,众人皆齐齐望向立在亭外的赵和。他今日穿了一件鸭卵青颜色的绸质曲裾深衣,又束了白玉冠。温润的让人觉得与往日里那个冷漠刻薄的赵和判若两人。
    亭内众女还在猜想这个温润俊公子是在跟谁搭话,都期盼着也许是在跟自己搭话一样期期艾艾的看向赵和。却见赵和朝着亭内刚刚拍案而起的萧凌英伸出了手,那手匀净细长,骨节分明。看的又是一波少女春心荡漾。
    只听赵和温柔的说道:“那边有朵菊开的正好,走,我带你去看看。”
    萧凌英看着眼前的赵和,好似耳边所有的嘈杂都淡化了去,这世间只他们面对面两个人。
    她缓步走下亭来握住了那手,一股冰凉之感传进手心,似乎也驱散了这令人难忍的暑热。
    赵和牵着她一直走进花丛深处,看的亭中众女皆是捶胸顿足,嫉恨萧凌英捷足先登。
    走了一会儿,离着人群远了一些,层层花树已经遮挡的看不见了人影,连声音都已听闻不清。
    赵和在此时忽然撒开了手,令还沉醉在赵和温润模样里的萧凌英一惊。
    “赵和,”她站定叫住了还在往前走的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有如此的好心,肯在我被人奚落之时帮我?”
    赵和听闻这话转过身来,看着眼中带着刺痛的萧凌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过分。他语气上不觉矮了一截儿的回道:“我见你被阮紫娴欺辱,便帮你……”
    剩下的话堵在喉间,赵和有些愣怔的看着眼前忽然哭了起来的萧凌英。
    手足无措。
    泪珠子一颗颗滚落,萧凌英就站在那花丛中无声的流泪。她哭得很伤心,好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他是没见过他姐流泪的,也不曾见他母亲哭过。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他好想上去抱一抱她。
    他看着眼前十分失望与无助的萧凌英,她的眼泪映进他的眼底,竟也同样酸涩。赵和皱紧了眉头,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下,终是没有忍住,上前把她轻轻的拥在了怀里,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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