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浑身是血倒下的从寒时, 有一瞬间方合以为他会死。
想到那个每日总是坚持想要投喂他,总是企图对他动手动脚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还一脸笑眯眯的从寒就要没有了,方合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南烛看着倒在地上的从寒皱起眉头,抬手一挥,从寒便飘了起来飞到了房间的床铺上。
南烛跟方合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是大家睡的大通铺,而是一件看起来还不错的房间, 干净整洁还有一张平整的床——只要这个世界上存在,并且你能够付出足够令人心动的代价, 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单人休息的房间,并不是一件难事。
汤地城池之中布满驻军与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民,但其中原本的居民也都还是在的,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少了许多。这房间就是南烛跟当地人经过“商讨”后, 付出足够另其心动的东西换来的。
从寒出现之前, 南烛正在跟方合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南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在逛街给方合买凡人美食同时, 随手买的彩球。这个彩球编织的精巧又漂亮,上面涂着漂亮的颜色, 摇晃起来的时候还能够听见沙沙的声响。
方合看见这彩球, 心里面想, “古代人民真是心灵手巧, 这彩球挺漂亮。就是南烛会买这东西真是令人感到意外,也不知南烛买了是想做什么?”
然后方合很快就知道南烛要做什么了。
南烛将那彩球放到了桌子上, 就在方合身前, 他还用手推了一下那个球以此吸引方合的注意力。
方合一开始是盯着看了一下,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南烛却不死心, 再将彩球继续挪到方合眼前,又用手推了一下,推完还开口说:“来玩彩球吧。”
方合:“……”
方合看了看那个能够把自己装进去的彩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玩,而且他的身体里可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你见过哪个成年人如同孩子一样抓着漂亮的小球不撒手吗?当然没有!所以方合又看了看南烛,再次将视线转开,并且迈动两只小爪子挪到了另外一边。
然而南烛平时没有什么表现,也看不出他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但当他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却格外有耐心。
南烛又把彩球挪到了方合眼前,还用手捧起了方合将他轻轻放到了彩球顶。
南烛:“他们说鸟儿都会喜欢这个玩具。”
站在圆圆的彩球上方稍微有些重心不稳的方合张开两只小翅膀拍动,同时两只脚反复起落,将这球推着滚了滚才找到了重心站稳。他扭头去看南烛,不满的啾了一声。
可南烛看着他方才用脚推球的动作,脸上却露出了微微笑意,“果然很可爱。”
方合听了完全不知道该要如何接话,再次啾了一声想要从球上下去的方合重心一遍差点摔下去,为了稳住身体于是方合不得不再次用脚推着彩球“走”了起来。
方合整只鸟都有些崩溃,南烛却在一旁看着眼中有着柔和笑意,总是平静如水的心里想,自家鸟儿很喜欢这颗球呢,以后要多陪他玩一会。
崩溃的方合最终没站稳,一屁股摔到了桌子上。
就算他如今的小屁股上全都是毛茸茸,但这样从球上没站稳摔下去还是有些痛,稍微有些小生气的方合原本转头想要去严厉的啾啾两声,结果转头就看见了南烛脸上这种温柔的神色。
所有的小生气全都不见,方合看出南烛非常喜欢看他“玩球”的样子。
对南烛这种温柔有些没办法的方合在南烛的指尖伸过来揉他之前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看了看球又看了看南烛,自己就走到了球跟前啄了一下,还用小爪子推了推。一旁的南烛见方合这么“喜欢”这颗球,心里就更高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合整只鸟儿都想叹息。
看在南烛这么喜欢这颗球的份上,他就玩给他看吧。
毕竟成年人手里拿着球玩,这画面着实怪异,更别说那个人还是南烛了。
就在方合“配合”着南烛玩彩球的时候,浑身是血的从寒出现了。
从寒被南烛放到了床上后,南烛立刻将灵力探入了从寒的身体中,当他松手后对站在床头看着从寒面上有些着急的方合道:“他伤的很重,但不用担心,那些身体上的伤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南烛的眉头微微蹙着,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方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只要从寒死不掉就好,就算身体上有伤也都可以痊愈,这可是一个修真世界观的世界。第一次见到从寒时便是在寒山寺中,那里聚集的可都是修真者,从寒想来也不普通,想要好起来应该不难。
然而方合很快就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从寒生病了。
躺在床上的从寒看起来格外虚弱,才到半夜就发起了高烧,整张脸都是不正常的红,原本红润的唇瓣却发白干裂。看他眉头紧促的样子应当是极为难受,但方合并无办法,只能够想办法给他“拧”毛巾盖额头降温——这事情落到实处还是要南烛来帮忙。
可这些对从寒的帮助并不能持续很久,难受到极致的时候,方合还能听见从寒在呢喃着什么,只是那话音太过模糊无法听清。
直到天亮从寒身上的高热才缓缓消退,从寒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窝在床头的方合与坐在不远处的南烛。
他眼中的视线从迷蒙到逐渐清晰,再从平静到有些激动起来。他想要抬手将枕旁的方合推到远一点的办法都没有,因为他真的太过虚弱根本抬不起哪怕一根指头,他用严厉而又谴责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南烛,只是那眼神因为他的病情显得有些无力。
他用干渴到有些沙哑的喉咙开口,“把……把它……带到远一些的……地方……我……”
南烛抬眸看向他,又看了一眼早已经睡着的方合。
由于方合担心从寒的缘故,昨晚就一直蹲在从寒身旁。南烛见他即使困倦也硬是睁着一双眼睛,无奈之下便将方合的专用软垫挪到了从寒枕旁,并且向方合保证会好好照看从寒,方合才合眼睡去。
南烛的声音很轻,不过在这安静的房间中却格外清晰,“他昨夜因为担心你,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今晨才合上眼睛。”
虽然南烛这么说,但从寒看着他的眼神却未变过。南烛见此,心里倒对从寒的好感多了些,“不用担心,病痛之类对他而言并无影响,亦不会沾染到他的身上。”
南烛这样说,从寒稍微放心了些。他合上眼眸,感受头内的晕眩稍微减轻,开口道:“你不知道……是……疫魔……”
“带它……离开这里……”
“我不会……有……什么……事情……”不用担心。
嘴巴上这样说,从寒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希望南烛可以将方合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说起来即使是从寒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他不论面对谁,从来面上都有三分笑意,但真正能够让他放到心里去的人事物却极少。就连他曾经的一位“朋友”都说,他的血的冷的,不然又能如何做到这般微笑着将他人送葬往生的事情来?就连那些公认难缠的家伙,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留心几分、小心谨慎。
从寒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冷静”,除了被他放在心上的家人,旁人于他而言更像是不同的“合作对象”,他可以对旁人狠,对自己也可以如此。
但是他在第一眼看见方合的时候,心里就生出许多喜爱亲近之意,正如同他跟南烛所说的那样,他非常喜欢方合这只鸟。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若非他看不出南烛深浅,方合也非常喜欢南烛这位“饲主”的样子,他可能真的会做出将方合从南烛手中抢走的事情来。
即使如此,这种想要把方合抢走自己照顾饲养的想法依旧时不时会在从寒的脑海中升起。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如何。
若是他真的将方合抢到了自己身旁,并且明显表现出了对方合的喜爱,只怕方合就会变成旁人攻击他的一个地方,说不定哪一日稍微放松警惕,回去看见的便是方合的尸体。
这不是从寒愿意看见的。
出于这许多顾虑,从寒每日只是想要多看看方合,看着它开心高兴的样子,做一只快乐的鸟儿。
从寒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自己生病手上的时候,方合这只鸟儿还会这么“担心”他。
从寒觉得……非常开心。
但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他的身上也出了问题。南烛的话让他稍微安心,却并不能持续很久,有些浑浊迟钝的脑海稍微转动,从寒还是坚持想要让南烛带着方合离开这座城池。
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速,并且有些超脱了他的掌控。
这座城池中即将会发生非常严重的事情,只有离开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不受影响。
南烛见从寒自从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操心这个又操心那个,即使难受到连说话都困难还是不停催促着他快点带方合离开,于是南烛抬手就让从寒继续睡下去了。
既然生病了,还是好好休养为好。
虽然对于方合对从寒“看重”这件事情有些不高兴,但南烛也是不希望从寒死去的。
“身为他的后人,这样的程度你应当是可以撑过。”毕竟……你可是他的后人。
只是事情确实出人意料,原本以为已经不会有所威胁的疫魔却连从寒都能够伤到,并且使他病倒,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疫魔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只是不知是谁帮了他又或者疫魔得到了什么?
……
对于汤地城池中生活的人们来说,最近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人数并不算多的冷清城池,离开的人比来到这里居住的人要多,多年下来这里都快变成了空城一座,朝廷官员们没有谁会想要到这里任职。外界发生的灾难这里因为环境闭塞并不知晓,只在有落难之人逃到了这里大家才知道,外面竟然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而这里也在有落难之人来到后受了影响。
不过影响在变得严重之前就被朝廷派遣来的军队和大夫们控制,没有使其酿成大祸。
然后就是陆续来到这里的流民。
空荡荡的城池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大多数采取的态度还是服从朝廷安排,暂且闭门不出,也有人会经常观察那些来到这里的外地流民,甚至跟那些人稍作接触打探消息。
王麻子就是第二种。
就算朝廷派来的那些官员将那些来此的流民管理的非常好也很有秩序,但在王麻子看来,这么多来到这里的流民只代表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汤地城池的人很有可能也会染上外面的那些病。就跟最开始跑到他们这里来的落难人一样,要是没有那些人,他们这座城根本不会有人得病。
王麻子每天只要趴到窗户跟前往外看,看到那些来往的流民,心里面就是一片烦躁。
他想把这些外来流民全都赶走,却又有心无力。
现在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员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军队里的那些人更不是好说话的,还有那些大夫没两天就要给大家把脉检查,就连汤地城池原本的居民都不放过。
那些官员们还造了名册,每次检查过的人都会有标记,要是谁找不到了那就变成了“大事”,军队里的军爷们会拿着武器整座城都给翻过来找。
王麻子不过升斗小民,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总是跟其他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本来还以为今年本来就不太好的地更是没得种了,没想到这些外来流民和官员军队的到来让他们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而且来此的官员们没有征徭役,反而是以金钱许之,让大家自愿去帮朝廷干活。
这样的“好事”确实让人高兴,起码汤地城池里的不少原住民都很高兴,有一部分人都不再躲在家里不出来而是主动想要找点官员们分下来的能做的活。
王麻子看他们这般积极模样心里冷笑。
现在你觉得高兴,却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可能会把汤地城池里原本不多的人全都给连累死。
因为这样想着,王麻子总是会积极的观察其他人,想要抓紧任何一点机会把“不对劲”的人给揪出来。
朝廷来的那些官员和军爷们也都说了,为防有感染疫病者瞒而不报的情况,其他人是可以向上举报的,而举报者能够获得不少酬劳。
王麻子不想跟其他邻居一样去做苦力活,这样“举报”谁谁谁生病的活对他来说却是个好差事。
于是在那些流民们来到汤地城池后,王麻子就开始时刻关注这些人,并且积极跟部下身体强健、看着不容易得病的人打好关系,从那些人口里再打听相关消息。
别说,还真的给他找到了几个有病却瞒报偷藏的。
那些大夫给大家检查也不是每天都查,所以有一些生病的人就想要熬一熬,说不定人就大夫来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好了呢?
有这样想法的人还不止一二,王麻子凭借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找出这些人后上报,腰包里的钱也多了不少。
在尝到好处后,王麻子对此便更加起劲了。
然后王麻子最近就在蹲点一个屋子。
那屋子原本是田家嫂子的,最近听说租给了一个外地流民居住。
因为那些流民大多都被安排在一起,有一些原本生活不错、细皮嫩肉的受不住,就想要自己想办法弄到一个人休息的房间。
汤地城池中有些房子多的人便如此租赁赚了点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