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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保国一脸嘲讽的看着国荣说:“他家能出啥事?是不是又病了,出不了工,她媳妇也得在家伺候他,一家都不来了?”
    “赖三一家都是体弱多病,这有啥稀罕的?”底下一个社员小声说了一句,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这都是赖三躲避出工惯用的伎俩了,经常不是他“病”了,就是他媳妇翠花“病”了,这一个“病”了。家里孩子才四岁多,那另一个大人就得伺候着,两口子正好都不去了。
    国荣急得拍了一个脑门,跺着脚说:“这回是真出事了!早上我起来上工,听到赖三家又哭又喊的,我跑到他家院门伸头一看,乖乖,这一家三口都倒在院子里,血流了一地。那娘俩躺着一动不动,赖三捂着裆正叫唤呢!”
    出人命了?陈保国心里一凛,转身就往赖三家跑去。原本一个个打瞌睡的社员登时都清醒过来,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跟了过去。
    陈瑜她总觉自己重生回来的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明明上辈子,自己离开南陈庄的时候,赖三一家都活得好好的。
    不过她的爹娘妹妹还是上辈子的样子,陈瑜也就不想过分纠结在这个点上了,而是思考起这事的蹊跷之处,和陈佩一起也跟着王金兰往赖三家走去。陈佩纯粹是跟着看热闹,倒没有想太多。
    王金兰拧了她一把:“你们跟着干啥,小孩家秉气弱,不能乱看。你先回家等着,要是上工我再叫你。”王金兰还记着她丢魂的那档子事,生怕她再撞着什么了。
    陈瑜把目光转向她爹,陈卫国也一脸不赞同。陈瑜没办法,只能转身离开。陈佩一脸失望,噘着嘴跟着姐姐往家走,嘟嘟囔囔的说:“我都十二了,哪里小了,燕子比我还小一岁呢,她妈都没管她。”
    走到路口,陈瑜拉着陈佩躲到路边晾晒的包谷杆子后面,刮了一下陈佩的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别气了,咱们等下偷偷跟在人群后面过去。”
    陈佩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等王金兰的身影看不到了,姐妹俩就跟着最后面的社员缀了上去。陈佩悄悄给姐姐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
    陈保国还没到赖三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加快速度跑到赖三家院子里,看到翠花和孩子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赖三光着身子,一身是血,在地上打着滚嚎叫。
    “没救了。”宋团结胆大,拔了根头发放在翠花鼻孔前,一动不动,再到孩子那边一试,也是一点气都没有。伸手一摸,身子都凉了,这是彻底没救了。
    陈保国吩咐宋团结去派出所报警,自己捂着鼻子走到赖三面前问他:“赖三,你老婆孩子是谁害的?你哪里受伤了?”
    赖三疼得意识模糊,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嚎。陈保国没办法,顺手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扯了一个破床单给他裹上,让人拿门板抬到大队的医疗合作社去。
    “好了,别看热闹了,赶紧上工去。”陈保国安排好就招呼社员继续下地干活。赖三家出事了,生产活动还是要继续搞的。
    陈保国话音一落,陈瑜拉着陈佩就往外跑,跑了一段,又掉转头慢悠悠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迎面碰到了王金兰。她假装姐俩刚从家里出来,若无其事的问:“娘,他们家出啥事了?”
    “一家三口,两死一伤,可怜人……”王金兰心软,只觉得这凶徒太残忍了,说都说不下去了。摇摇头,领着两个女儿跟陈卫国汇合了。
    到了地里,社员还在议论赖三家的事。
    胖红拿着帽子扇风,不屑的说:“肯定是投机倒把,分赃不均,被人下了黑手。你看看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不出工,家里隔三差五吃白面馍馍。那白花花的富强粉,跟不要钱一样。”
    “那怎么把他老婆孩子害了,就留他一条命?”有人提出质疑。
    胖红信誓旦旦的说:“人家这才高明呢,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老婆死了还能再娶,孩子也能再生,有啥难受的。”吴大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跟着反驳。死了老婆孩子的多了,没见几个男人守着的。有的前头媳妇坟头的土还没干,新媳妇就过门了。
    这回胖红没有话说了,讪讪的住了嘴,低头干活去了。旁边的社员却自顾自的继续议论赖三媳妇孩子的惨状。
    “听说用砍刀砍的,翠花身上二三十刀呢,死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孩子倒是死得干脆,一刀砍在脖子上,就连了一层皮。”
    “干脆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下得了手。”
    “也不知道赖三能念着她娘俩多久……”
    陈瑜当时顾忌着王金兰,没看到现场。这回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也觉得凶手太过了,就算有天大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
    中午下了工,社员们正三三两两往村里走,就看到打南边来了几个民警,呼啦啦蹬着自行车就朝太平村过来。
    太平村是南陈庄所属的大队所在,社员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赖三家的事来的。这回饭也不急着吃了,扛着铁锨,挎着篮子跟着民警就往太平村跑。
    这两条腿的怎么能赶上两个轮的,等社员们到了大队的卫生所,警察那边都问完话了,压着赖三就出来了。
    赖三神情恍惚,因为钻心的疼痛,脸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在被警察拿手铐铐上时,他突然挣扎起来来,扯着嗓子喊:“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
    社员惊疑不定,有人拉着刚才在场的宋团结说:“怎么把赖三抓走了?难不成还是他自己把老婆孩子砍了?”
    “可不是,赖三自己都交代了。不过他说自己砍的不是人,而是狼。”宋团结接着就把赖三说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赖三昨天正睡觉呢,突然有个大美人上来主动投怀送抱。赖三本来就是个下流痞子,□□熏心,居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迷迷糊糊就去脱美人儿的衣服。
    刚脱了外衣,大美人儿穿着一个红肚兜低着头,娇羞无限,却突然有两头狼闯到到院子里,一头母狼,一头幼狼,一边嚎叫,一边往屋里闯。
    看到美人吓得瑟瑟发抖,赖三抓起墙角的砍刀就朝着两头狼砍去。不成想这狼看着凶狠,没反抗几下就被他打倒了。
    他回头跟美人儿邀功,只觉得美人儿嘴角的微笑迷人得不得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了,一刀就朝高高翘起的下身砍了下去。
    剩下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倒下的时候,看到地上的狼变成了老婆孩子。一直到了卫生所才慢慢醒过来,颠三倒四的跟警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八成是半夜做梦发了疯,把从娘家回来的老婆孩子给砍了。听医生说,他有可能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症,好像就是一种神经病。”宋团结一声叹息,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听了宋团结的话,陈瑜半信半疑。精神分裂症她也知道一些,发病的时候做下这样的事倒是也有可能。这要不是精神分裂症呢?赖三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会是王素云吗?
    不独陈瑜不信,乡亲们也不相信。他们知道精神病,但是怎么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会一夜之间突然变成神经病,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赖三被什么迷了。只是队长不让宣扬迷信,大家也就烂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等到第二天,陈红恩把自己吊死在窗台上时,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解脱的笑容,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此时,庄子里已经人人自危了。
    同时,还有两个人,想起赖三被抓走时喊的那句话,开始寝食难安。
    第11章
    陈红恩并不是陈家土生土长的人,而是当年红/军过路时留下的。南陈庄的老人念着红/军的恩情,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因为吃百家饭长大,到现在也没有片瓦遮身,连个媳妇也没说上。
    前几年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钱,就起了三间新房子。后来就有媒人陆续上门说亲,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也没答应。
    村里人都说,幸好他没娶媳妇,不然就跟赖三一样全家一个也逃不过。然后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家。
    陈保国的侄子陈军从红恩家回来,就去了太平村的姑姑家。他从赖三说出那句话后,就一夜没睡,最后自欺欺人的想,赖三也许是真疯了,说胡话呢?心里刚刚安定一点,陈红恩就又出事了。
    陈军拿出一支芒果烟,颤抖着手,划了好几次才划着洋火。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隔着氤氲的烟雾问表哥常志明:“哥,我们队的事,你听说了吧?”
    “不就是赖三突然发疯,把老婆孩子砍了吗?谁不知道?你怕什么?”常志明不明白陈军怎么吓成了这样。
    陈军看着表哥的脸,木然的说:“你还记得赖三的话吗?他说,是她回来了。而且,红恩刚才也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吊死在窗棂上了。他那么高的个子,一个人怎么把自己吊死?”
    “你是说,是王……赖三他娘不是当年做了手脚,她怎么可能出来!”常志明也开始害怕了,失声喊道。
    陈军也不明白:“恐怕那个道士当年出了纰漏。”不过应该不是骗子,不然她不会等到现在才回来报仇。
    “我去打听那个道士的下落!”常志明也想到了,不过当年这事是赖三娘一手操办的,她前两年就死了,他也只能慢慢寻摸。
    陈军把烟屁股丢在地上,抱着头说:“你尽量快点,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他有种只觉得,这回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陈瑜也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晚上她找了借口就去大妞家了。无视陈大富仇恨和恐惧的目光,她径直走到床边,对床上的春兰说:“嫂子,我来找二妞。”
    春兰原本还想跟陈瑜打招呼,听了陈瑜的话,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看到床脚的筐里,小女儿看着一个方向,兴奋得呜呜啊啊,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摆了摆手让陈瑜随意,春兰就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十月的天,她竟然觉得骨头里都是寒意。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跟一个非人的生物独处一室,她还是有点承受不住。
    “杀了赖三和红恩的,是不是新来的那个姐姐?她的仇人就是这两个人吗?”陈瑜牵着二妞走到外面,蹲在院子里问她。
    她想知道这两个人是罪有应得,还是纯属倒霉。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要是有人/鬼以虐杀取乐,那村里的人就都有危险了。
    二妞摇摇头,咬着手指说:“我也不知道,那天回来之后,我一直在家里看妹妹,没有看到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呵呵,有问题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呢?”一阵轻笑从耳边响起,陈瑜一回头,跟半空中一颗长发遮脸的人头打了个照面,吓得她大叫一声“鬼呀”,抱紧了二妞,瑟瑟发抖。
    那人头口中发出一串愉悦的笑声,就像初春时的黄鹂鸟一样动听,只听声音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天真美丽的豆蔻少女。
    看到陈瑜被吓到了,人头下面的身子渐渐显现出来,一双青葱一样的手指拨开垂在脸前的长发,一张宜嗔宜喜的美人面露了出来。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发簪,顺手就挽了个发髻。
    二妞把陈瑜挡在身后,气嘟嘟的质问:“姐姐,你为什么吓我姑姑?你不是说不会找姑姑的麻烦吗?”
    “小丫头倒是胆大心善。我跟我家小瑜妹妹开了个玩笑,怎么叫找麻烦呢?是吧,小瑜妹妹?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咱们姐妹多年未见,我就给你一个面子,知无不言。”美人轻抚着胸前的长发,转头对陈瑜说道。
    陈瑜看到这张比记忆中更美的脸,恍惚的问:“原来真的是你,素云姐姐。这两天村里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是又怎么样?他们都该死!天可怜见,让我王素云重见天日。欠了我王家的债,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王素云面上娇媚的笑容瞬间失去了颜色,严重闪过一丝狠厉。
    陈瑜想起王家那把莫名其妙的火,还有一家三口烧焦的尸体,忍不住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素云姐姐有了这么深的怨恨。
    “当年啊……”王素云微微抬着头,目光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明月。记得那天晚上,空旷的大院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还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胆小的她和弟弟不敢睡觉,依偎在爹身边,听他们讲着祖上的荣光。
    可是后半夜的一场大火,让所有欢快的幸福时光都戛然而止。
    一切,只源于她这张招祸的脸,还有那莫须有的金银财宝。
    十四岁的王素云不知道随了祖上哪位的好相貌,出落得花容月貌,又有被王地主教导的一身诗书之气。但就是因为是四类分子,好人家也都不愿意跟王家结亲。
    赖三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一眼就看中了王素云。又是撒泼打滚,又是绝食威胁,让老娘去王家提亲。
    赖三娘心疼儿子,又为儿子说得那些钱财动了心。咬咬牙狠下心,买一斤猪肉,两盒鸡蛋糕就上门了。
    王地主对赖三十分不满,对于赖三娘的提亲深觉受辱,当场就拒绝了。就算他家成分不好,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地痞流氓。唉!要不是他家没落了,又何至于让这样的小人欺负到头上来?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讲究你情我愿。可是王家不愿意,赖三就起了歪心思,威胁王地主,不答应嫁女儿,就去揭发他们私藏财产,不满政/府。
    王地主气得拿棍子把赖三赶出了门,告诉他,就算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没想到被赶出来的赖三,转身就哄了一个孩子写了大字/报,贴在了王家大院外面。
    队上还在为这件事扯皮,这边赖三已经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就是当红/卫兵的陈红恩、陈军,还有陈军的表弟常志明,迫不及待的闯进了王家,逼着王地主答应婚事,交出藏匿的金银钱财。
    争执间,王地主被推到在桌角,当时就没了气息。王素云上前就要跟他们拼命,但是一个弱女子,怎敌四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很快就被制住了。
    害死了别人爹,赖三也不想着王素云会嫁给他了,但是看着梨花带泪的美人,就连发怒都是那么的动人,他一个控制不住就扑了上去。
    最后除了因为杀了人而后怕的陈军,陈红恩和常志明也都上去了,当着王地主的尸体,和王素云五岁的弟弟,三个人就把她给糟/蹋了。
    怕人听到声音过来,这三人就手忙脚乱的捂住她的口鼻,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素云就停止了挣扎。
    看着旁边早已晕过去的孩子,赖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了一把菜刀就在小孩子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陈军要拦,也没拦住。
    把王家搜刮一通之后,为了毁尸灭迹,几个人就放了一把火,造成王家人意外身亡的假象。
    赖三娘知道儿子做的好事之后,骂了他一顿,就以亲家的身份包揽了王家人的丧事。乡亲们对这个亲家存疑,但是有人愿意出钱出力,也没有过分追究。
    常家两口看到儿子带回来的金银首饰,一审问也知道了原委。他们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偷偷疏通了上面,盖下了此事。
    “这些人,真是毫无人性!倒是没想到,赖三他娘还有点良心,知道给你们发丧。不过要是真有良心她就该送儿子去自首!”听到这里,陈瑜也觉得太便宜赖三他们了。
    王素云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说:“你当她是好心?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道人,偷偷在我们的棺木上订了七根丧魂钉!这是要让我们死了也永不超生!天可怜见,我那棺木上有一颗的钉子竟然没有订牢,我每天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用了七年时间,才终于逃了出来。”
    “如此深仇大恨,他们不该血债血偿吗?”王素云说完,恶狠狠的盯着陈瑜问。
    陈瑜没想到王素云的遭遇如此悲惨,她咬牙切齿的说:“应该,他们这些人确实死不足惜。”
    只是可惜了赖三才四岁多的孩子。想到这里,陈瑜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惋惜。
    她也理解了素云的做法,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保持冷静。只是不免还是为这个幼小生命的逝去而叹息,希望来世他不要再托生到这样的人家。
    所以,人不能造孽,谁知道会有怎样的报应。若是只报应在自己身上倒还罢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子孙后代。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吗?哈哈哈哈哈!他们害我全家,连我五岁的弟弟都没有放过,他他们不残忍吗?给了他妻儿一个痛快,就是我的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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