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说错话了,那就不用留了!”主事娘子言语厉疾地训斥着,“来时上头怎么交代的?若是再不长记性,坏了事儿,可别怪我不能留你了!”
“是,是, 我再也不会犯了!”
主事娘子揉了揉眉心,穆将军这是想要将老底子都往宁府搬啊,偏偏宁府如今对外大门紧锁,就算是穆将军亲自上门来,也吃了个闭门羹。唉,主子的事情她忧愁不来,还是努力做好饭菜吧,让少主子吃得欢喜一些。
被主事娘子惦记的穆将军,这会儿正在府里唉声叹气,“你们说,我那宝贝外甥这脾气算是像了谁了,那回哄着他媳妇去安宁侯府的事情,不是老黄历了吗?怎么地就翻不过这一茬呢!”
穆将军的心里实在是苦啊,他都登门拜访了,还不得见。
“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想想法子!想当初在江夏城的时候,不得见也就算了,如今都回了京城了,除了刚回京那会儿见了几面,这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都没能见上一面。”这样子下去,他都没有办法跟他的妹妹说说他外甥如今咋长得咋样了。
阿大随伺在一旁,看着剩下的几人都跟鹌鹑一样低着脑袋,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先开口说道:“若不然,咱就直接闯进去吧?宁府护院的那三脚猫功夫,还不够看的。”
穆将军抬手就将手里的书卷给扔了过去,阿大本能地接住了, 就听到穆将军气急败坏地骂声:“你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自己去啊!我堂堂一大将军,若是让人知道了擅闯外甥的府邸,我这脸还往哪儿搁!”
阿大低头,这京城之中还有谁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战无不胜的穆将军被他的外甥拒之门外,甚至有好事者还下了赌局,打赌着什么时候穆将军才会进得了宁府的大门。据说,这赌金已经越积越多了。
“若不然,让小六开门迎一迎将军?好歹全了面子。”
这回,不等穆将军发货,阿大就给了身边的阿二一个爆栗子,“你是不是傻了,小六已经彻底投了少主子了!自打上一回回去后,就是消息都没有传来过,偶尔带回来的消息也不过就是少主子吃了几碗饭这等闲事。”
一干暗卫出了不少的主意,但是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若是不行,我就进宫求求圣上了,大不了就让圣上笑话吧!”
就在穆将军一筹莫展的时候,管家来报,“喜事,大喜事啊——”
等管家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书房里一如既往地只剩下了阿大一人恭敬地立在一旁伺候着。
“管家,何事大喜啊,咱穆府还有什么大喜事儿?”
这几个月下来,管家也习惯了将军时不时地就一副“怨妇”的模样。“这一回是真的大喜事儿啊,那头的厨房的主事娘子让人捎了消息回来,说是少夫人这几日食欲不振,原本每日雷打不动的倆碗米饭,如今总是能剩下不少,且偏好酸食,就着酸食,勉强才能吃下一碗饭。主事娘子说,这说不定是有喜了。少主子年纪轻没经过事儿,恐怕还没察觉到不妥之处……”
没等管家说完,穆将军就起了身,“来人,备马!”
“将军这是要去那头吗?”管家从来不称那头是宁府,宁南星都是自家少主子了,怎么能这么分明地说成俩府呢?
“进宫!拿我的官服来,算了,来不及了!”
穆将军翻身上马,径直去了御书房。
武德帝早就知道穆将军来了,早早地就等着了。“穆将军今日这般着急地进宫求见朕,不知是所为何事?”
穆将军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在位几年,已经初具一个明君的风范,心系天下百姓,虽然对自己大防,却也只是生怕自己哪一日带着穆家军反了。自古君王皆是如此,穆将军又岂会不知。
但是好歹,虽然卸了兵权,武德帝在旁的地方却是待他不赖,表明了就是在旁的地方补贴他。
穆将军敛下心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武德帝原以为又是如以前一般,穆将军只是来抱怨抱怨发发牢骚,没想到,这话还没有开口,这人就先跪下了。
武德帝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对穆将军到底是什么心思,防着是有,自有武将造反的不知凡几。但是,若是谁给了穆将军委屈受,武德帝就不能忍了。
武德帝挥退左右,亲自下了龙椅扶起了穆将军,“将军这是出了何事?朕定当为将军做主。”
穆将军擦了一把泪,“穆家世代忠良,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微臣苟活于世,若不是因为我那苦命的外甥,若不是我怕自己去了地下无脸面对列祖列宗,我早就去了……”
穆将军拉着武德帝很是回忆了一把,惹得武德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瞒陛下,微臣这些年不娶,是因为微臣早就是一个废人了,若不是生怕穆家的血脉断送在微臣的手里,微臣这才苟活于世。如今,我听我安插在宁府的下人送了口信来,说是我那外甥媳妇这几日食欲不振,喜好酸食。微臣这是怕外甥媳妇有孕了啊,可偏偏微臣进不了宁府……”说到后来,穆将军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真真假假混杂着乱说一气,又表了衷心,武德帝这是彻底放了心。
穆家在穆将军手里断了后了,武德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怜惜穆将军,一个堂堂大将军,为国镇守边关那么多年,没想到却成了一个废人,武德帝忍不住唏嘘……
若是说武德帝为何不怀疑,武德帝相信,若不到不得已,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行了……
更何况还是穆将军!
“穆将军,你待如何?”
穆将军的脸上只有灰败,这么一看,竟然像是老了好十几岁。
“微臣别无所求,若是我那外甥媳妇这一胎所出的是个闺女的话,就让这闺女袭了我穆府吧!”
武德帝回了龙椅上坐着,手边的茶已经凉了,“为何是个闺女,若是男子不更好吗?”
“穆家世代镇守西北边关,却落得个阖府只剩下微臣一人的凄惨境况,若是还有后代,微臣只盼着安安稳稳地守着穆府就成,陛下就原谅微臣私心一把。微臣只愿,微臣的孙女儿,有一日招夫入府,子嗣多多,如此,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微臣恳求陛下恩准!”
武德帝看着穆将军,早已经不是在马背上厮杀的精神模样,“朕——准了。”
“福安——”武德帝轻喊了一声,“拟旨。”
“朕记得那宁府是安宁侯府的旁支?”因为穆将军的关系,武德帝对于宁府自然熟识在心,这么问话,不过就是多一点儿思量的意思。
福安道:“陛下说的是,就是那安宁侯府的旁支。安宁侯前几日还求见了陛下,想要传爵位给他的嫡长子……”
朝中勋贵世家早就惹了武德帝的眼,户部国库空虚,可那些勋贵世家却是日日奢靡度日,所以,朝中有不少的如同安宁侯一般,请立世子的折子都被武德帝给无限期地压下了。
朝中上下皆是清楚,武德帝这是打算收回爵位了。
那些个勋贵世家为了让爵位传承下去,就看着那些世家整抬整抬的金子银子拿出去打点,这早就让武德帝红了眼。
“罢了,一笔写不出二个宁字,看在穆将军的面上,这宁家的爵位就让旁支来继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