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声了。身边的是他多年的老仆了,也都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生意,有些话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汉律上也说了。除诽谤外,不以言获罪。
“老爷慎言。”老仆却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四处看了看。却见街面上都是褴褛行人,看见衣着华服的他们就远远的避开,连头都不敢抬。唯有一些武士装扮的人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向着大名府的方向走去,想来是大名召集。
黄姓商人摇了摇头,小心地不再多言。
但是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身边的暗子已经规划好了他的死期。就像是他曾经在汉律上看见的那样,叛国罪死刑,遇赦不赦。
等黄姓商人回到华商的聚居地的时候,边上的其他人才刚刚被告知了国中来人接他们回去的事情。根据林瑜给出的规定,这一次只要是手中有着曾经从国中前来这个岛国的证据,就能搭乘着来接人的军舰回到故土。这也是为了当初靖朝入关的时候一部分不愿意臣服而远赴海外的一批人。
消息传得很快,等黄姓商人骂骂咧咧地催着仆役护卫将要收拾的东西收拾好,赶到码头的时候,军舰之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队伍中不独是华商,还有好些身穿着不大合身的深衣,拖家带口,手中捧着几代的古旧族谱的人。这些人的族谱被为首的林参谋看过之后,再说几句汉话,认几个汉字,没什么问题就会被允许登上身后的那一艘高大的战舰。
那些人当初有这个财力远赴海外,可见在这个倭国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但是,在林参谋挥手放心,听到军士们那一声可以回家了,仍旧不由得热泪盈眶。这些人虽然已经是第三代乃至于第四代的华人,但是能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可见心系故土。
林参谋知道还有很多没有出现的人,但是,不愿意回去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皇帝陛下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他正想着,却听见队伍的后面想响起喧哗之声,他心道一声,来了。便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声,等整个队伍重新安定下来了,才将手边的活计交给副手,自己带上一队的兵士向着后方走去。
挥开围着的人群,让他们继续排队去,林参谋往地上一看,脸不由得就黑了。他是知道暗子活动的,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形式,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可以说是堪称死相凄惨。
林参谋作为保密级别足够高的军官,自然知道这些对外活动的暗子并不像他们在国内的兄弟一样,还有限制。他们只要事后补一个报告就行了,像这些被直接弄死的人,必然也是有着被死亡的理由。
但是都能变成这个死相,也不知道他干了多少天|怒人怨地事情,才叫一向利落地暗子下了这样的手。林参谋这般想着,他的黑沉沉的脸色在别人的眼中就成了因为华商被杀死而发怒的先兆,边上的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被问询。没想到,那林参谋问了几句,确定是一群浪人前来劫财之后,就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继续安心登船。
就排在倒数第二的那家人家正担心自己会被迁怒,没想到林参谋这般和颜悦色,不由得对着未来回到故土上的生活充满了希望。连一个军官都能这般,可见新朝的汉帝肯定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圣君,否则又何必关注着他们这些孤垂海外的遗民,还特许让他们回去。
等所有手无寸铁的百姓都登上了回国的船只,林参谋大手一挥,令那一艘载着百姓的船只即时启程返航。这本就是一艘载着不少物资的舰船,如今船上的粮食已经被转移了一大半去了别的船上,装上这么多的百姓依旧显得绰绰有余。
他们不会直接被送去本土,而是会在济州岛上被放下。然后换船继续前往松江府,军舰则会在补充完粮草之后继续前往倭国执行自己的任务。
一个穿着童子衣,扎着双丫髻的小孩子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抬头不解地用着倭国的语言问道:“为什么要离开呢,以后我是不是即不能见到大郎、兰丸他们?”
搂着他的温婉妇人蹲下身用着生疏的汉语道:“因为我们都是汉人,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她摸了摸小孩子细细软软的头发,道,“不是教过你汉话吗,那才是我们自己的语言,以后不能再讲倭语了,知道吗?”
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亏得船上的孩子多,这艘军舰上也没有什么机密的内容,军士们和善,就随他们玩去。小孩子们忘性大,很快就沉浸在了交到新伙伴的快乐之中,再过几年,原本说得很流利的倭语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艘船上军舰因着天真活泼的孩童们,充满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与生计,另一边,可就没有这么气氛和谐了。
在送人的军舰使出去的同时,林参谋也登上了自己的战舰,对着副手道:“将地下的那几句尸首收敛了,问责于那个倭人大名。”一个问责二字,叫他给说得杀气腾腾的。
那副手应了一声,点齐了兵士,拖上那黄姓商人还有他的几个仆从的尸首,就向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原本还以为已经万无一失的岛津大名骤然听闻,刚还好好坐在自己面前的黄姓华商就在汉朝来使的面前被乱刀砍死之后,就知道不好。
只是还没等他在招来的武士的保护之下,远远的身穿黑色军服的军士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面对转达问责的那个副手,岛津大名果断地下令道:“杀!”他看见对面只有二三十个人,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向着准备好的马车上走去。横竖不能善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想得也挺开,总之是自己的命要紧。
哪知道一阵枪声响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自己马车,原本围着他的仆从护卫就全部倒了下去。
他惊恐地一转头,就看见了对准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这怎么可能,他恍惚地想着,射程短、精准度低、装弹又麻烦,这二三十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面就解决掉上百个剑术高强的武士!
又一声枪声响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108章
哪怕穿着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穿不起的绫罗绸缎,岛津大名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 在愿意为他挡子弹的人全都死去之后, 他也跟着走上了黄泉。
不过,他的死亡比起他的下属来说, 在这个长州藩乃至于整个倭国好歹还引起了一点波澜。
自从长州藩的岛津大名死去的消息被传出去的之后, 整个长州藩的武士就像是被滴进了一滴冷水的滚烫油锅, 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些武士哪怕早已经落魄, 就算是身为他们领主的岛津大名一向都不怎么理会他们。但是, 无论如何, 岛津大名在名义上就是他们的主人,他这么一死,瞬间给停靠在码头的林参谋引来了为数不少的敌人。
林参谋眯着眼睛看着拿着刀, 排着不整齐的队列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倭国武士。说是不整齐还真是相当客气的说法,按照所有经历过严格训练的汉军的眼光来说, 简直就是东倒西歪。
既然这些人敢于冲杀过来,林参谋就敢于送他们去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排成三排的汉军军士面前就没有了站着的敌人。而他们这一边甚至还没拉得及轮完手中的三排子弹。
这不是什么令人惊讶地事情,这些军士已经见识过了让旗兵拿着手中的大刀、弓箭, 还没得及给他们造成多少有效的伤亡,就成排成排的倒下去的样子。那些旗兵好歹有着整齐的阵型,有时候骑着马还能给他们造成一定的麻烦嗯!
在倭国的这几仗注定是单方面的屠杀, 武备落后是一方面, 这个国家的人口稀少是另一方面。往往数十人上百人就能在他们后世的历史书上被描述成为一场大战,换做在汉朝, 这大概和战争没有一个字搭得上边,充其量,叫做火并。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衣衫上还打着补丁,拿着家传的长刀就被岛津大名征召过来的武士,面对装备精良,人数还是他们数倍的汉军,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但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汉军喊出投降不杀的情况之下,这些倭人仍旧像是飞蛾扑火一半迎着飞来的子弹像他们扑来。
“果然就皇帝陛下所说。”林参谋看着这样完全是自寻死路的袭击,心中有了些数。他看了看这些依旧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毫无滞涩之意的兵士,心中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敌人产生同情之类的情绪就是不专业的表现,在战场赏更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幸好,他的手下没有这样的兵士。
他的副手看了一会儿,就撇过头问道:“可还要启用燃|烧|弹?”战况几乎是一目了然的,光从长州藩这边就能想象得到结果会是如何。
林参谋看了看这些还在从不同的地方冲杀出来的武士,冷哼一声道:“用,怎么不用。”不将这个国家彻底打服了,像这样抽冷子出现的落魄武士必然还会有不少。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林参谋可不想在这样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出现非战斗减员。要是阴沟里翻了船,只怕他这辈子都在自己的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阴仄仄的看了眼边上黑乎乎的门洞,门洞后面分明就藏着随时准备扑出来择人而噬的豺狼。但却在林参谋看过去的时候,安静无声。
一时间没有新的敌人出现,林参谋手一挥道:“都会船上,不许落单。”
“他们走了。”就像是林参谋预料的一样,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头,几个或是衣衫褴褛或是衣着整齐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惟一的相似在于都剃着代表武士的月半头。其中一个为首的中年人在听到了刚溜进来的小个子说得话后问道,“去哪里?”
“回船上去了。”小个子知道他们想要知道什么,但是他还是摇摇头道,“对方队伍严谨,护卫更是滴水不漏,原本是咱们能及。在下偷偷看了这一天一|夜,实在是没有找到机会。”
他明明说着的是袭击的事情,却满口都是对汉军的赞叹。听的人也不会说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反而很值赞同的点头。
那为首的中年男人就道:“不愧是收复天下的强汉,当有这样的气魄。”然后他话音一转,道,“对方火器甚利,近身不得,但是船只却是木头做的,可有什么办法令其烧起来。”
那小个子的思忖了一会儿,道:“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咱们这么一点人,也就能袭击对面一条船,还不一定成功。”他面目严肃地看了看连火都不敢生,围着一个冷透了的灰烬,面目模糊的众人,道,“而且,无论成不成,都必死无疑。”
“我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众人听了这一番话,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七嘴八舌的出声道,各个义愤填膺。
“安静。”为首的中年男子轻喝了一声,威严地看向激动地站起来的众人,看得他们不由得讪讪地坐回去,这才道,“小五郎也是为了谨慎起见,并非质疑诸位。”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等此行的敌人空前的强大,非是原本的鞑子一流,他们骑着马能横扫天下,一上船就成了软了脚。这是一个能将那样强大的鞑子在陆地上将他们全部赶出去,还拥有着强大水师的新汉朝。”关于林瑜的东番出身,已经飞快的在长州藩蔓延。东番上的郑氏他们早就有所耳闻,怎么还会不知道在郑氏水师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新汉水师会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武士不眷恋生命,就像是樱花不眷恋枝头。”那个被称为小五郎的小个子严肃道,“诸位的心情在下不是不了解,但是这注定是一条没有希望的路。无论是成是败,咱们总要留下一个人来来昭告天下。”
几个人商议一番,终于从百般不情愿的人中挑出一个来,赋予他这样的重任。那人原本还不是很乐意,但是真的定下来之后,只好转了脸色,郑重以待。
正当这些人在谋划着他们无用功的自杀式袭击之时,外界的喧哗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还有生离死别一般的准备。
几人对视一眼,仍旧由那个小个子钻出去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个子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什么袭击什么武士道都从他的脑子里消失了个干净。之间在码头之处,数点明光升起,红色的光亮飞过一个弧度在岸上落下。然后落下的地方不一会儿就会升起熊熊的火焰,随之而来的还有惨嚎哭叫之声。
若是不听那些惨呼的声音,想必这还是很不错的景色,小五郎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略过这样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还有木质建筑物燃烧味道的空气,连忙转身,呼喊躲在屋内的同伴们出来。
“已经没有必要再躲着了。”他这么道,屋内的同伴们满是不解地走出来,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时,终于明白了小五郎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他们想办法用火来袭击敌人的船只的时候,对方已经先行一步用火来对付这个城市,他们忘了,他们的城市和汉军的船只一样,都是木质的。遇火就燃,更何况还是这样猛烈的攻势之下。
挎着刀的众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但是却知道他们今天的苦心谋划已经全部付诸于流水。红色的流星还在不停的升起,只怕大半夜过去之后,整个长崎都会化作一片火海。
为首的中年男子就长叹一声道:“小五郎,你为我介错吧。”既然唯一为岛津大名报仇的机会已经没有了,他身为大名仅存的护卫本就是死里逃生,现在也该为大名尽忠了。
小五郎张了张嘴,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显然不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有哪里不对。
那男子欣慰颔首,然后面向刚才还在共商大事的同伴们,劝道:“在下原本就是岛津大名的护卫,如今先走一步是为尽忠。你们本就是在下招来,正好留待有用之身,未来或有一展抱负之机。”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什么未来,在这样的敌人面前,还有未来么?但是,在座的众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经历过这样强劲的攻势,他们本就深感反抗这样的敌人,就如同蚍蜉想要撼动大树一样不可能。
所谓的未来,自然是指在战争结束之后,无论如何,都会有的一个结果而已。
是的,这些人已经默认了,幕府在面对这样的敌人们面前就会像是他们一样无能为力。是以,在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的情况下,既然局面还没有丝毫的好转,那么就干脆臣服。
这个民族就是这样的矛盾,那个中年男子向岛津大名尽忠而剖腹自杀,他们觉得是一件很郑重和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同样的,剩下的那些人干脆地臣服,也不会有人觉得丢脸。或许,对他们来说,只有像不那么强大的敌人投降才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长崎的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只要在水师的有效射程之内,几乎全都烧成了一片白地。倒是靠近码头的那边,那些低矮的建筑物反而得到了留存。
于此同时,洪铭泽手下也已经兵分两路分别向着京都和江户的方向出发。
这时候还在宿醉中的德川幕府众人接到消息之后,终于清醒过来。为首的德川秀一惊吓的脸上的肥肉都抖了一下。他仓皇地看向家老,也就是现任幕府真正的掌权人,中井大川。
这一届的幕府无愧为无能的代名词,否则大概也做不出直接拒绝朝觐这样蠢的决定来。若非这个世界出了林瑜这个变数,这个有名无实的所谓征夷大将军大约会幸福的混吃等死。
就像是之前那个中年人说的那样,靖朝不善水战,同样也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那一道窄窄的海域足够保证他们不为中央大陆所欺,外界又没有什么敌人,武备必定日渐糜烂。
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这样的情况下,偏偏还不知死活地跑去林瑜面前大秀存在感,不是在自讨苦吃是什么。
那个名为中井大川的家老在片刻的失色之后,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冷静。之间他恭敬地一弯腰,做足了谦卑的姿态,这才开口道:“大将军不必惊慌,那汉军在经过长时间的行程之后,还能多少的战力呢?只要大将军征召来各处的武士组成军队前来护卫大将军的安全,自然一切无虞。”
只听他一口一个大将军,听上去不知道他多么的为德川秀一着想。他当然要为这个大将军着想,最好还要保证这个大将军活得好好的,否则这个位置上换了一个人,他也就只有自尽这一个下场了。不过,无论别人心中是怎么腹诽。德川秀一对这个家老却是非常地信服,而他简单脑子里也找不出更多的内容物出来了。
见他一点头,中井大川赶紧颁下命令,其他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退下前去执行。
整个德川幕府之中暗潮汹涌,洪铭泽才不会管他们这一点,他现在亲自领着五千的兵士向着京都的方向行去。之前北伐的好机会他憋屈地囤在了湖南,没有赶上。这一次,他必定要亲手活捉了那所谓的‘天皇’一家子,献与皇帝陛下。
只可惜,军令中明确的写明了只要这一家子,否则他还想着将江户那边的德川家给一道一锅端了,凑个双数。洪铭泽遗憾地砸了咂嘴。
这五千兵士身上都带着足够十来天行军的干粮,剩下的就是更重要的枪支弹药。这一回他们将火炮给留在了船上以作护卫,辎重中带上了更加轻便的燃|烧|弹。燃|烧|弹乃是之前林瑜在进攻京城的时候用过的□□的变种,洪铭泽暂时还不知道威力如何,但是根据他沿途看见的木质建筑物,想必会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一次经过一个村落的时候,就是那些没少吃苦,进了军队之后才好一些的军士都没忍住露出了一些惨不忍睹地神色来。无他,这里的百姓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一个个躲进了庄地里头。但是,军士们优秀的严眼力告诉他们,这些人身上好些都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就算身上穿了一些的,那些所谓的衣裳,还不如说是布条来的额精确,
“这也太穷了吧!”在就地扎营之后,围在一起垒砌简陋的灶台开始做饭的兵士忍不住问道,“兄弟们也是知道的,俺家里也是穷,这才大大小小三个兄弟全都出来吃了这一碗饭。不过,家里头好歹还有几件囫囵衣裳。”他指了指田野的方向,“俺以为家里头已经是精穷了,咱们这一路看过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吧?”
“想那么多作甚。”一边的老兵油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还想这送钱给他们不成?”
那小子就嘿嘿了一声,道:“那哪能啊!”他眼珠子一转,道,“这不是皇帝陛下说这个小地方有金子么,着看起来不像啊!”
“越说越不像了,连皇帝陛下都敢编排。”沉默的队长忙抬起头来喝了一声,然后道,“皇帝陛下说有,阿九肯定会有。再说了,什么时候你见过小老百姓能拿金子的。”
那小子被喝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补充道:“是不是什么路有冻死骨什么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个正好巡视过来的参谋补充了一句,然后道,“小子没有好好念书,当心回去了把你打回去重新学。”
“哎哎,别啊!”那小子还当是同伴给他开玩笑呢,笑了一声却见身后的参谋,忙收了嬉皮笑脸,赌咒发誓道,“一定好好念书!”
那参谋哼了一声,道:“历朝历代哪有咱们这样的好运气,且珍惜着点吧!”
见那参谋走了,边上不敢说话的众人这才气氛轻松起来。之前说话的那个老兵油子叹道:“参谋说得对,我是实在念不出,那也得多认两个字。乡官不敢想,以后也好混个邮差当当。但凡要是有那个脑子,日子早就不一样了。”说着,他就说起自己同期的伙伴的小日子来,“那可是百户,眼看着再考过一级就能当千户了,又有军功,以后能挣个爵位也说不定。”
一时说得众人都心向往之。
却说洪铭泽那边也正在和参谋们说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过,他们身为将领的,看问题的角度难免有些不一样。将自己口中的饭粒都咽下了,洪铭泽这才叹道:“这国家迟早要完,农户永远都是农户,贵族永远是贵族,武士就永远是武士。啧啧,听着就让人觉着不寒而栗。”
边上的参谋就笑道:“文人能通过科举、武人能够通过战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千百年的历史如此,所以,咱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举着筷子往外面指了一指,道,“大将军细思,因此觉得倭国这些百姓生活叫人不寒而栗,焉知这些人却是已经习惯了呢,就算叫他们去做贵族,他们照样不敢。”
就像是后世的倭国,好些人干一件事就干了一辈子,听上去很执着。但是这样的人要是出现一个,那叫做有毅力,出现一堆的话,那就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