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楼芸的笑声终是收住,缓缓从起上爬起身,眸光冰寒彻骨的看着苏流萤。
“苏流萤,你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也确实好本事,清儿贤儿都被你害惨了……你为何不杀了我呢?你现在完全有本事让皇上杀了我啊……”
“杀人不如诛心,我从不认为杀死一个人就是对付她的最残忍办法。楼芸,我恰恰要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在这冷宫里绝望痛苦的活下去,更要将你最在乎的东西统统毁灭掉,让你尝尽那失去一切的剜心之痛!”
正如楼皇后所说,如今的她就好比苏流萤脚下的一只蝼蚁,她只需轻轻一脚就可以将她踩死。
而苏流萤也想一刀想了她以报阿娘的丧命之仇。可就这样杀了她,却是太便宜了楼芸。
她咬牙冷声道:“当年我阿娘身中十七箭而死,从今日起,本公主会令人每日抽你十七利鞭——若你敢自尽而死,本公主发誓,一定会让你的儿子女儿与你一起共赴黄泉!”
宫里的利鞭,却是带着倒刺勾的牛皮鞭子,抽到人的身上,倒刺勾就会钻直肉里,等鞭子离身时,刺勾就会扯下一片皮肉来。
每日十七鞭,看似不要命,却日日都在经受撕皮扯肉之苦,往后的日子这般长,楼芸如何经受得住?!
苏流萤却是连她想自尽而死的机会都不给她,威胁她若是敢自尽而死,就让太子与荣清给她陪葬!
仿佛彻底被苏流萤点中了死穴,楼皇后绝望悲愤的看着一脸冷漠绝然的苏流萤,终是失声尖叫起来,咬牙痛骂道:“苏流萤,原来你才是这天下最狠毒之人……你报复我即可,为何要扯上我的孩子……你太狠毒了……”
“楼芸,别说荣清之前对我做过那么多狠毒的事我找她报复理所应当,单单是你害死林炎,还有楼樾蕊姨,更是连我身边的朋友你都不放过,我就可以将这些仇恨报复在殷贤与荣清身上——所以我说到做到,你若是敢轻生逃避折磨,我一定不会放过荣清与殷贤!”
说罢,苏流萤再不与她废话,招手让于贵进来,将方才所说之事向他吩咐了。
于贵一听连忙欢喜的应下,冷宫一向冷清无趣,如今有了长公主的谕旨,他却是可以心安理得的折磨起这个曾经的天下之母了。
二话不说,于贵立刻让手下的小太监将楼芸拖到了外面荒废的院子里,拿粗绳绑在条凳上,扒了她身上的衣物,让一个力大的太监抡起利鞭朝楼芸后背狠狠抽去……
‘啪啪’的鞭声和着楼芸凄厉的叫声在空寂的冷宫异常的清晰瘮人。
苏流萤眸光冰冷的看着楼芸后背一个个冒出来的血窟窿,仿佛又看到了阿娘满身中箭倒在血泊中的可怜样子,心中的恨意更深,眸光也冰寒下来,对于贵冷冷道:“以后,不论刮风下雨,还是下雪,每日要准时给她行刑,不可遗漏!”
于贵恭敬的点头应下。
苏流萤又道:“隔三岔五给她喝点药,以免她身上发脓死了!”
闻言,于贵精明的小眼一转,却是指着冷宫墙角放着一排废旧的大瓮得意笑道:“这样的贱人那配喝药。只需在那瓮缸里放满盐水,再在她行刑后每日扔进去泡上三五个时辰,她身上的伤口自然就不会再发脓了!”
鲜血淋淋的伤口再用盐水一泡,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走出冷宫,眼前零星的飘落几片白雪,初冬的第一场冬雪不期而至。
今年的初雪不像往年那里凶猛,薄薄的一层雪粒子落在地上,却是比往年少了许多。
一路走来,看着宫道两边屋檐枝杈上覆上的雪白,苏流萤怔怔的看着,脑子里不由的就想起了去年初雪时的情景来……
那时,她还在云岭猎场当差,为了躲避与于宝的对食,求着楼樾留在他帐内当他的贴身婢女。
下初雪的那日,她一早醒来,楼樾已不在营帐。
营帐外传来金鸣之声,她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只见营地空坪上,满天飞雪中,楼樾一身玄色便服,正在练剑。
他身姿矫健,剑势如虹,每招每势都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一道道剑光像闪电般,划破朦胧的晨曦……
那凌厉如虹的剑势就如那时他的人一样,耀眼夺目,锋芒凌厉,让人不敢靠近,却一次次的给了当时身份卑微、走投无路的她庇护与温暖……
心口又再次绞痛起来,苏流萤望头怔怔的望着头顶纷纷扬扬落下在雪花,心里悲痛的呼唤——楼樾,你到底在哪里?
仿佛听到了苏流萤悲痛的呼唤,昏迷了整月的男人倏然睁开了如墨的寒眸,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切。
“爷……你终于醒了!”
一直守在楼樾身边的红袖见到他醒来,欢喜得声音都在颤抖。
苦守楼樾这么久,大夫几次都说他活不成了,劝着红袖对他放弃,可红袖怎么也不同意。
如今见楼樾终于醒来,红袖终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上前扑进了楼樾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了他的腰身。
然而,下一刻,头顶传来的迟疑声却是让红袖全身一震——
“……姑娘是谁?我……是谁?”
☆、第144章 兵符失踪
原来,落水失踪的楼樾竟是被红袖偷偷救了起来。
那日,苏流萤被施火刑,红袖也在围观的百姓中,听到四周人对苏流萤与楼樾的议论,终是知道慧成帝不会再放过楼樾与苏流萤了。
所以后来将楼樾从护城河里救上后,红袖害怕慧成帝不会放过他,不敢再在京城里停留,带着他悄悄逃离了京城……
离开京城后,红袖带着重伤昏迷的楼樾无处可去,想到了他胡狄大皇子的身份,终是打定了主意带着他离开大庸,一路朝胡狄而去。
红袖想,只有回到胡狄,楼樾才是安全的,慧成帝才会放过他……
所以,楼樾早已被红袖带离了京城,苏流萤如何寻得到他?!
从大庸到胡狄的路程,红袖带着病重的楼樾走得异常的艰辛,不但担心他病重而死,还得担心是否有追兵追来。但无论多苦,红袖都不愿意放弃,吃尽了苦头终是将楼樾带到了胡狄的都城皇都。
可是,胡狄的皇宫同样戒备森严,那里又是红袖可以随便进的?
再加上楼樾身上的玉牌给了苏流萤,又无其他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红袖也不敢冒失的去官府找官差说什么,只得在皇都找了家普通的院子住下,开始费尽的打听皇都出名的大夫,希望能让楼樾早已醒来再做打算……
可是,从救他上岸那刻开始,楼樾就一直昏迷着,那怕带着他从大庸来到了遥远的胡狄,他还是一直昏迷着。
楼樾伤得很重,身上到处都是刀剑之伤,有些伤口甚至伤及内腑,再加上落水撞到河里的暗石,头部也受伤严重,整个人除了还有一丝气息吊着,一直不见转醒……
红袖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给他找了皇都出名的大夫,那些大夫帮她看过后,都说楼樾已回天乏力,药石无医,还是留下几个钱给他置办棺木后事的好……
听了那些大夫的话,红袖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脸,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楼樾,她无法想像,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就这般默默无闻的死去……
然而就在红袖都快绝望之时,突然见到昏迷了一整月的楼樾突然睁开眼睛醒来,红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心酸与欢喜,扑进了楼樾的怀里。
可是,醒来的楼樾却是失忆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一切人和事,包括苏流萤……
当大夫告诉红袖楼樾是因为撞伤头部失忆后,红袖心里先是一怔,下一刻心里竟是欢喜起来——
这是老天听到她的心声,让楼樾忘记苏流萤,忘记之前所有的一切,给了她与他在一起的机会。
所以当楼樾问起红袖他是谁,红袖告诉他,他是她的夫君,夫妻二人一起从大庸来胡狄做生意,路上遇到劫匪,抢去了盘缠,还打伤了他的头,不幸失忆了。
听了红袖的话,失忆的楼樾并不疑有他,一切都相信了下来,只是在天天看着红袖时,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有时,甚至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其他人影来……
而且,那怕失忆,楼樾的敏锐还是在的,他看着对自己百依百顺、细心体贴的红袖,却总感觉她与自己不像寻常夫妻那般,仿佛……她心里对他怀着敬畏之心。
寻常的妻子也会对夫君抱有敬畏的心思,可红袖因心里有事瞒着楼樾,这份敬畏就越发的明显不同,日子一长,楼樾心里越发生出了怪异的想法,总感觉他与红袖不是真正的夫妻……
而心中那道模糊的人影却是越来越发频密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还有那日脑海里唤醒他的那道悲凉深情的声音,也久久的在他的脑子里回旋……
他很确定那声音不是红袖的,那么,那道声音到底是谁的?
带着满腔的疑问,楼樾终是留在了皇都静静的养起伤来……
而另一边,远在大庸皇宫的苏流萤,在收拾了皇后一行后,再次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找寻楼樾一事上。
她招南山进宫询问找寻楼樾的情况。
南山将京城周边、以及护城河流域的沿河两岸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楼樾的丝毫线索。
找寻了越久,南山心中越发的伤心,他一脸愧疚的在苏流萤面前跪下,沉道:“公主,是属下无能,找寻这么久,一直没有世子爷的消息……”
看着南山疲惫的形容,苏流萤知道他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不由按下心中的伤痛,轻声道:“这不怪你,这段时间却是辛苦了你。你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将找寻之事……暂且放下……”
闻方,南方一惊,不敢相信苏流萤竟是说出放下寻找楼樾的话。
“公主,属下不累,一日不找到世子爷,属下一日不歇息……”
南山以为苏流萤是怜惜他辛苦,连忙开口道。
苏流萤苦涩笑道:“不,南山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不让你找楼樾,只是我想了想,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式找他,也或许……他早就不在京城了,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找他……”
这些日子,苏流萤想了许多,就算往最坏的方向想,就算楼樾死在了护城河里,这么久过去,按理,按着南山这么仔细的找法,也应该会找到他的尸首了……
可是,河里捞不到他的人,京城里也找不到他的身影,苏流萤不禁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人救起,离开京城了?
苏流萤第一个想到救楼樾的人就是萧墨,她约摸记得,在刑场时,她看到了萧墨的鬼脸面具,带着黑衣人帮他们解决了四周的暗箭手。
难道,是萧墨带着人救了楼樾,再带着他一起离开大庸回胡狄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流萤的心又活了过来,激动道:“我会写信去胡狄问萧墨,看他那里有没有楼樾的消息——我怀疑,楼樾是被他救走了。不然不会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一点消息。”
听了苏流萤的话,南山的心也跟着活着,脸上的疲惫之情一扫而光,眼睛都亮了,激动道:“公主说得对,爷一定是被萧太子救走了,或许不久爷就会回来找我们了……”
说着说着,南山的眼眶不觉就红了。
楼樾失踪的这段日子,不光苏流萤伤心悲痛,南山也一样,他跟楼樾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更胜亲人。
最主要的,南山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跟了楼樾后,就感觉找到了一个家。而在楼樾出事失踪后,南山感觉自己又成了一个孤儿,心里伤痛孤寂又无靠……
苏流萤掏出了身上的玉牌递给南山,郑重道:“这是楼樾之前给我的,说是凭它可以号令影卫,可我居在这深宫,拿着它也没有用。现在我将它们交给你,你拿着它号令影卫们,将他们召集起来……他们是楼樾辛苦一手创办的,我想等他回来,再将他们交还给他……”
影卫在楼樾出事后就散了,群龙无首。而之前苏流萤忙着其他的事,如今想起来,想着他们是楼樾一手训练出来的,就想让南山暂代楼樾统领他们。
南山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就是影卫中的一员,所以玉牌我不能拿。不过我可以帮公主帮爷将影卫召集,暂领他们等爷回来。”
说罢,南山又将影卫间传递讯号的鸣镝箭交给苏流萤,沉声道:“以后公主需要影卫时,朝天放出此鸣镝箭,它就会天空发生金色烟雾,影卫就会赶过来!”
楼家影卫传递讯号的金色烟雾,苏流萤之前见过两次,如今听到南山提起,她突然想到什么,吩咐南山道:“你派影卫去到各地,在当地发出此鸣镝。”
南山瞬间明白了苏流萤的意思,她是希望鸣镝箭发出的烟雾让楼樾看到,从而找到他。
南山点头应下,正要告辞离开时,突然想到自己带进宫的人,又回头对苏流萤道:“公主,驿馆的阿奴姑娘要见你,求了属下好久……属下将她扮成属下的下属,带进未央宫来了……”
一听到阿奴,苏流萤先是一怔,下一刻却是欢喜道:“赶紧让她进来。”
下一刻,阿奴穿着一身男儿衣服进殿来,惨白着脸站在苏流萤面前,不敢抬头去看她。
阿奴是在为刑台之事愧疚,那怕事后苏流萤逢凶化吉,不但活了下来,还成了大庸朝的长公主,但事后韩钰醒来,还是无法原谅她,竟是让她独身一人回北鲜去,不再留她在身边了……
可苏流萤并不知道那日阿奴打晕韩钰、阻止他救自己的事,所以看到她突然随南山出现在宫里,欢喜的同时不免疑惑道:“阿奴姐姐找我什么事?可是公子有事找我?”
阿奴低着头哭道:“流萤,是我做错了事……我那日打晕了殿下,不让殿下出手救你……殿下醒来怪罪我,不让我在他身边继续伺候了,让我独身回北鲜……”
说着,阿奴在苏流萤面前跪下,哭求道:“流萤,一切都是我的错,殿下怪我恨我都是应该,我也不奢望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求你看在殿下身边无人照顾的份上,帮我去殿下面前求求情,让我继续留在殿下身边照顾他……
在北鲜那些年,再加上回大庸在驿馆的这些日子,阿奴虽然有时会怪苏流萤害得韩钰双腿无法行走,但更多的时候阿奴还是将她当姐妹一样看待,所以,听她说了那日之事,苏流萤并不怪她,反而感激她当时那样做,避免了韩钰受到伤害。
她俯身拉起阿奴,苦笑道:“你那日做得对,换了我,我也不会让公子在那样凶险的场合出面。我不怪你,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听了她的话,阿奴瞬时欢喜的破涕为笑——